风铃碎了。

柏愣了几分钟，才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瞳孔皱缩，脑子里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再次挥动魔法棒，念出那段复杂的咒语。

一次，两次……风铃没有再出现，或者说出现了，但只是呈现出一种破碎后的散漫光晕，再也凝不成一个完整的形状。

怎么可能！？

这是生命风铃，是柏的父母在世时送给他和姐姐的生日礼物，召唤风铃的咒语用两人的生命力凝成，两只风铃分别牵系着姐弟俩的命运。

姐姐离开庄园那年，为了安抚柏，曾把自己的风铃咒语与他做了交换。

柏召唤出的这只风铃是他姐姐的。

拨动风铃，风铃的主人会有感应，柏原本是想用这种晦涩的方式试探一下姐姐的存在——他想知道姐姐在哪，姑父姑母的态度为何会那么奇怪。

却没想到风铃会碎。

风铃破碎意味着……姐姐不在了。

柏难以置信。

他又召唤了无数次，但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查看自己与姐姐的聊天记录。

两人聊天很少，最后一次聊天截止在半年前，柏发短信问姐姐今年冬天回不回庄园。

姐姐说，学业忙，不回。

之后就再没有别的内容了。

柏呼吸沉重，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正要发出去，思索片刻后又删掉，直接拨了个电话。

通话提示音响起，柏等了许久，对面却没有人接。

他的心一寸寸下沉，正要挂掉电话时，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电话铃声。

声音很熟悉，是姐姐喜欢的一部老科幻电影的主题曲，她用这个铃声用了十多年。

柏怔了一怔，鬼使神差般意识到什么，迅速打开房门，冲了下去。

铃声响起的位置在姑父姑母的卧室，此时已经被挂断了，柏顾不得什么，在外面疯狂敲门。

姑父姑母将门打开。

柏迎上对方未来得及收敛的惊慌视线，哑着嗓子问：“我姐姐呢？”

*

“……死了？”

柏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下，难以回过神。

他先是觉得荒诞，随即感到无法相信，甚至不可理喻。

怎么可能！？

即便……即便姐姐真的不在了，怎么可能没有人告诉他！

……

柏、姑父、姑母，三个人坐在客厅里。

姑母卸下了一身强撑艳丽的红装，露出满脸的萎靡与疲态，姑父则低沉着嗓音道：“目前王室给出的调查结果就是这样。”

据姑父姑母说，姐姐伊丽莎白自性别分化显出Omega性状时起，就与王室定了婚。但出于姐姐过分强硬反叛的性格，家里人一直没有将联姻这件事告诉她，想潜移默化撮合她与那位传说中的继承人，引导她慢慢接受。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向来桀骜不驯的姐姐竟在学校里爱上了一个Beta。

那Beta是一个来自东共和国的交换生，名叫林恩，他与伊丽莎白同样热衷现代科技，相貌并不算出众，家世更无法匹及，唯有性格是拿得出手的温文尔雅。

没有人能想象这样的人会俘获浪子一般伊丽莎白的芳心。

帝国法律明令禁止Beta与Alpha或Omega结合，一来是为了人口，二来，Alpha与Omega任何一方都无法从Beta那里获取信息素抚慰。

姑父姑母也曾极力劝阻过，摆事实，讲道理，谈感情……所有方法都用尽了，但少年人**的热情，又怎会因为一部守旧的帝国律法，和家长们近乎阻挠的教诲而熄灭。

最终，姑父姑母不得不向伊丽莎白合盘托出与王室的联姻，告诉她即便不肯，女王也绝不会放任她继续胡闹下去。

伊丽莎白想的却是，那就脱离女王的掌控。

她与林恩暗中谋划了越境，打算到林恩故乡所在的东共和国，且为了稳住众人，她先是放软了态度，甚至答应与帝国继承人见见。

“女王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快让两人见面，毕竟涉及到王储的身份，但是后来也做出了妥协，她希望能在伊莎与王储见面后，让伊莎回心转意。可没想到伊莎她……”

伊丽莎白在与继承人见面的前一天，跳窗而逃，近乎放肆地放了女王的鸽子，并一路按照早已规划好的路线，逃往西魔法帝国与东共和国的边境。

事情很快传到了女王耳中，女王立刻派出皇家卫队追捕，很快在阿力亚布勒峡谷附近，发现了伊丽莎白与林恩的足迹。

阿力亚布勒峡谷是西魔法帝国与东共和国边境线上跨度最大、地势最险要的一处接壤，由于峡谷纵深极大、防守线绵长，几乎难以守卫。

当驻守边境的士兵发现两人踪迹时，两人已抵达了峡谷边岸，正在用魔法跨越峡谷。

士兵们与两人发生了激烈冲突。

具体情形如何，姑父姑母也并没能描述地很明白，只知道两人在冲突中意外坠崖。

守境士兵在峡谷下搜寻了几圈，峡谷下是一条湍急而窄的河流，士兵们最终只在河流附近找到了一些零星的血迹和残破的衣物碎片，经验证，血迹来自伊丽莎白与林恩，但两人的尸体始终未能找到。

女王后来又出动了皇家警卫前去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几乎没有生还可能，大概率已经身亡。

“圣法师占卜的结果也是这样，当然，你的风铃也证明了这一点。”姑父有气无力地说。

柏久久沉默。

片刻后，柏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他姐姐三个多月前就去世了，而他竟然不知道！

柏：“我外公呢？他难道也不知道吗！”

姑父：“你外公当然知道。这件事之所以瞒你，因为……这是女王的意思。”

柏：“女王？”

姑父搓了把脸，有些讪讪地看了柏一眼，颇有些怨恨温斯公爵竟把如此难以启齿的差事推到他们夫妇俩身上。

沉吟半晌后，姑父才道：“安路易斯家族与王室联姻是当年路德皇帝的遗命，即便你姐姐不在了，但安路易斯家族……还有你。”

柏：“什么？”

什么叫“还有你”？

姑父艰难解释：“女王的意思，希望你能代替你姐姐，与塔利亚家族的继承人完成这场联姻，履行路德皇帝当年的遗命。”

柏：“什……什么？”

他怔了半晌，刹那间觉得姑父可能是疯了，柏道：“我是Alpha，帝国继承人……按理说也是Alpha——毕竟我姐姐是Omega，怎么可能我代替我姐姐联姻？”

他看看姑父，又将目光移到几乎泣不成声的姑母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寂静。

柏：“姑父？”

姑父深吸了口气，低着头，喃喃道：“女王希望你……通过一场手术，转性成Omega，与帝国继承人联姻。”

柏：“……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