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寿宴

接下来的几天,颜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送礼焦虑”。她拉着何琬凝和钟倩倩逛遍了深城所有的画廊、古董店和高级工艺品店,看什么都觉得不够“有心意”和“得体”。

“这个花瓶怎么样?清代粉彩!够有分量吧?”颜灼指着一个价格不菲的花瓶。钟倩倩摇头:“灼灼,这看起来像暴发户送的,不符合虞家那种书香门第的气质。” “那这套文房四宝呢?大师手工定制!” 何琬凝推推眼镜:“寓意不错,但过于常见,显得没花心思。而且,你确定虞伯母现在还有大量时间练书法?”

颜灼垮下脸:“那到底送什么啊?!自己做点心?我会把厨房炸了的!插花?我插出来的东西狗都嫌弃!”

最后,还是何琬凝给出了相对靠谱的建议:“投其所好最重要。虞伯母是大学历史系教授对吧?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一件有历史底蕴、不那么起眼却值得细细品味的小物件,比贵重的东西可能更得她欢心。”

颜灼茅塞顿开。她动用了一切人脉,甚至联系了几位海外藏家,终于在一家极其隐秘的古董店里,找到了一枚晚清时期的翡翠灵芝纹别针。灵芝象征长寿安康,翡翠温润含蓄,别针款式古朴雅致,不张扬,却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气韵。她几乎第一眼就觉得就是它了。

寿宴当晚,虞挽棠准时来接她。

颜灼难得地穿了一身改良过的藕荷色旗袍式长裙,面料带着暗纹,既端庄又不失柔美,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妆容也比平时清淡许多,整个人显得温婉了不少。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精心包装好的丝绒盒子,手心都有些出汗。

虞挽棠看到她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颔首:“走吧。”

车上,颜灼紧张得坐立不安:“虞挽棠,我这样行吗?礼物真的合适吗?你妈妈会不会觉得太轻了?我要不要再说点别的什么?祝寿词我背了三套不同的……”

虞挽棠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流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模糊。她听着颜灼喋喋不休的紧张,忽然开口,打断了她:“颜灼。”

“啊?”颜灼停下,看向她。

“安静点。”虞挽棠语气平淡,“你平时什么样,今天就什么样。不用刻意改变。”

颜灼愣了一下,看着虞挽棠冷静的侧脸,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奇异地安稳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哦。”

寿宴设在虞家老宅。并非颜灼想象中那种觥筹交错的盛大宴会,而是一个相对私人的家宴,只邀请了一些至亲好友和学生。宅子是中式庭院,清雅幽静,处处透着书香气息。

一进门,颜灼就看到了虞挽棠的母亲——沈静仪女士。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改良旗袍,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气质和虞挽棠如出一辙的清冷严肃,但眼神更加锐利,带着学者特有的洞察力。她正和几位看起来同样学究气十足的老朋友交谈,气场强大。

颜灼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抓紧了虞挽棠的手臂。

虞挽棠感受到她的紧张,低头看了她一眼,手臂微微用力,让她挽得更稳些,然后带着她走了过去。

“妈,生日快乐。”虞挽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递上准备好的礼物——是一套绝版的线装古籍。

沈静仪接过,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随即落在虞挽棠身边的颜灼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阿姨您好!生日快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颜灼立刻扬起最得体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将背好的祝寿词流利说出,同时双手奉上自己的礼物,“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沈静仪的目光在她脸上和礼物上扫过,接过盒子,语气疏离而礼貌:“谢谢颜小姐,破费了。”她并没有当场打开。

这时,那个叫沉琬凝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果然如虞挽棠所说,气质安静温婉,穿着一身浅杏色连衣裙,说话轻声细语:“沈阿姨,挽棠姐。”她对着虞挽棠笑了笑,然后看向颜灼,也礼貌地点点头,“颜小姐。”

颜灼立刻打起精神,拿出商场上的社交本领,笑着回应:“沉小姐,你好,常听挽棠提起你,谢谢你帮忙筹备宴会。”她故意叫了“挽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宣示意味。

沉琬凝似乎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虞挽棠,才微笑道:“颜小姐客气了,应该的。”

沈静仪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对虞挽棠道:“带你朋友去那边坐吧,宴席一会儿开始。”

整个晚宴过程,颜灼都表现得无可挑剔。她收敛了所有跳脱,举止得体,谈吐大方,面对沈静仪偶尔抛出的、带着点考较意味的关于历史或艺术的问题,也能凭借提前做的功课和本身的见识应对几句,虽然不算精深,但也不会露怯。

她能感觉到沈静仪审视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中途,沈静仪终于拆开了颜灼送的礼物。她拿出那枚翡翠灵芝别针,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别针小心地收了起来。

颜灼的心一直悬着,不知道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宴席结束后,宾客陆续告辞。

颜灼去洗手间补妆,出来时,正好在走廊遇到沉琬凝。

“颜小姐。”沉琬凝叫住她,笑容依旧温柔,“礼物很用心,沈阿姨应该会喜欢。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颜灼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来说这个,也笑了笑:“谢谢,希望如此。”

沉琬凝看着她,忽然轻声说:“颜小姐和挽棠姐很不一样。”

颜灼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吗?”

“嗯,”沉琬凝点点头,眼神清澈,“挽棠姐像冰,颜小姐像火。挺有意思的。”她说完,礼貌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颜灼站在原地,琢磨着这句话。是褒是贬?

回去的路上,颜灼有些沉默,还在回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和沈静仪最后那个看不出情绪的表情。

“怎么了?”虞挽棠开着车,忽然开口。

颜灼叹了口气,瘫在副驾驶座上:“你妈妈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她都没怎么笑,也没对我说几句话。”

虞挽棠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她对你笑了三次。 compared to 对其他人,已经算多了。”

“啊?”颜灼猛地坐直,“有吗?什么时候?”

“你回答她关于明代青花瓷贸易的问题时,她嘴角向上动了0.5厘米。你给李教授递茶时,她眼里有赞许。你送的礼物,她看了超过十秒。”虞挽棠像是在做数据分析一样冷静地陈述。

颜灼目瞪口呆:“……虞挽棠,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吧?!”这都能看出来?!

“习惯。”虞挽棠淡淡道,“而且,她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会让对方进老宅的门。”

颜灼愣了几秒,慢慢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所以……她其实……不讨厌我?”

“嗯。”虞挽棠应了一声。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忐忑!颜灼简直想欢呼出声!她兴奋地抓住虞挽棠的手臂:“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说嘛!我这么人见人爱……”

虞挽棠由着她摇晃手臂,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车子驶入夜色,颜灼的心情如同车窗外璀璨的霓虹,明亮而欢快。

虽然雪山依旧寒冷,但通往山顶的路,似乎又平坦了一些。

而此刻,虞家老宅书房内。

沈静仪看着桌上那枚翡翠灵芝别针,对坐在对面的一位老友淡淡道:“眼光倒是不错,胆子也大,像团火似的。”

老友笑道:“怎么?不喜欢?”

沈静仪拿起别针,对着灯光又看了看,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总比一块捂不热的冰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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