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叶南弦挺佩服林峻尧的。

林峻尧总是能找到一些奇怪但美丽的地方。而这些美丽的地方，往往藏在城市的角落。

叶南弦伸出手指，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指尖。

“冬天也会有萤火虫吗？”

林峻尧偏过头，“萤火虫没法在冬天的时候发出光亮，但还好，南方没有冬天。”

因为在没有冬天的南方，才能在一月看到纷飞的光点。

叶南弦问林峻尧：“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好看的地方？”

“因为无聊，”林峻尧漫不经心，“我又没什么朋友，无聊的时候只好自己一个人乱逛，逛累了就坐下来，好好听听自然的声音。”

叶南弦的思绪有些涣散。

叶南弦也没什么朋友。小时候在冰岛的时候，身边同龄人都来自于各个不同的国家，语言不通。

后来回到国内，经常在各个学校辗转，偶尔有玩得好的同学，也在转校中慢慢失去联系。

他想，这次在侨中，会停留多久呢？

或许，换个问法。

在林峻尧身边，会停留多久呢？

叶南弦就像是一片随风飘忽的树叶，飘到哪就停留在哪。

等到来年风起，又飘飘忽忽地离开，就像从来没来过。

没有时间，没有地点，连记忆都模糊不清。

叶南弦突然感觉心脏有点刺痛。

他转过头，看着林峻尧的侧脸，想要把和这个少年相处的一切都记入脑海。

可林峻尧感觉到了叶南弦灼热的目光，也回过头。

两个人的目光在夜空中交融。

后来，关于今晚，叶南弦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记住了林峻尧闪着微光的眼眸。

他们在草地上躺了好久。当月亮被乌云覆盖，林峻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絮。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阴暗。

叶南弦脑海里还回想着林峻尧的眼眸，心不在焉，以至于林峻尧喊了叶南弦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最后还是林峻尧轻轻拍了叶南弦的肩膀：

“嘿，想什么呢？叫你都不理人。”

叶南弦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又正对上林峻尧的脸。

叶南弦一下慌了神。

“我……我在想温泉的事情。”

“温泉？”

“嗯，温泉。”

虽然是随口胡说的，不过叶南弦还是接着说下去。

“听说这边有温泉，可是在旅馆里好像都没有看见温泉。”

林舅舅的旅馆是四合院样式的，中间小院修了假山和池塘。

潺潺流水从假山上流下，汇聚到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种了荷花，不过冬天没开花，看起来有些寂寥。

林峻尧眨着眼睛：“你很想泡温泉吗？”

倒也没有很想。

不过既然话题都聊到这里了……

叶南弦抿唇，把自己的念头压下去，“对啊，本来今天就想泡温泉的。”

林峻尧有点为难：“今天好像有点晚了。”

叶南弦点头：“没事，我也不是非要今天……”

话没说完，林峻尧就继续说：“不过也不是不行。”

林峻尧拉住叶南弦的胳膊，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叶南弦的心跳加速。

这是要去哪里？

这么晚，应该不会有温泉开门吧？

难道是在旅馆角落的哪个小房间里？

叶南弦脑补了好多温泉的地点。可最后，林峻尧把叶南弦带到了房间里。

叶南弦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都还没吐出来，林峻尧的声音便悠悠从耳边传来。

“这里就是温泉。”

叶南弦往浴室里看。

浴室里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嵌入式浴缸，洁白光滑，周遭用了鹅卵石做装饰。

这个浴缸，在刚进房间时叶南弦就看见了。

不过叶南弦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温泉。

林峻尧打开水龙头，流出浑白色的温泉。热气蒸腾在浴室里，玻璃上一片朦胧。

“这可是从地底下直接接过来的水。”林峻尧说，“泡吧。”

他靠在浴缸边，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

叶南弦问：“……是一起泡？”

“都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分开泡？”

叶南弦犹豫了一会儿：“我没带泳裤。”

“就我们俩，还要什么泳裤？又不是公共的温泉。”

林峻尧一边说一边脱衣服。

叶南弦的脸绯红一片。

没见识过北方澡堂文化的叶南弦，面对这种坦诚相对的情况突然感觉有点难为情。

尤其是看着眼前的林峻尧，叶南弦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还是林峻尧拉了叶南弦一把：“你最近怎么老发呆？”

·

在外面脱衣服的时候有点难为情，泡进水里后倒是好很多。

叶南弦靠在池壁上，感受着热气慢慢打开毛孔，渗入皮肤里的感觉。

这种情景让他有点犯困，但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对面的林峻尧，困意又一扫而空。

温泉水虽然不清澈，但远远没到浑浊的地步。

叶南弦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

睡不着。

叶南弦看向林峻尧的脸。

和叶南弦的清醒不同，林峻尧已经昂头呼呼大睡了。

他放松地靠在浴缸的斜边，眼睛微微闭着。水汽顺着空气攀附在他身体上，又凝结成水珠划过他还没发育完全的喉结与锁骨。

同样在滑动的，还有林峻尧的身形。

沾了水汽的浴缸太过光滑，林峻尧靠在浴缸上，一点点向下滑。

噗通——

一没注意就滑进了水里。

叶南弦赶紧手忙脚乱去拉林峻尧。

结果手还没碰到，林峻尧自己就撑着坐起来。

“吓死我了。”林峻尧扶着浴缸边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叶南弦本来想安慰他两句，看他没什么事，还是决定给他个教训。

“谁叫你要在浴缸里睡觉的？”叶南弦改安慰为数落。

“没办法，实在是太困了。”

林峻尧用手擦了擦脸，待到自己清醒后，才继续和叶南弦说：“你真厉害，这么晚了一点都不困。”

叶南弦：……

不敢实话实说。

“毕竟我精力好，就算写一天作业也不会困。”叶南弦信口胡诌。

“写一天都不累？”

林峻尧不容易羡慕别人，只特别羡慕怎么学习都不累的家伙。

他的眼里冒出星星：“你是什么铁人吗？居然能撑这么久。”

说完，林峻尧移动到叶南弦身边，把拳头递到叶南弦脸前，装作是麦克风：“叶南弦先生，采访你一下，请问你是如何完成基因突变的？”

叶南弦装模作样摸了摸下巴：“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林峻尧捧场：“厉害厉害，还有其他秘诀吗？”

叶南弦想了想：“天赋异禀，无需秘诀。”

叶南弦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不过面对林峻尧，他也有了开玩笑的闲心。

好像是被林峻尧的中二病传染了。

“真厉害，叶大天才就是不一样。”林峻尧伸出手臂，勾住叶南弦的肩膀，“大哥你好好努力，小弟以后就跟着你混。”

林峻尧光滑的肌肤贴在叶南弦身上，心跳映射着叶南弦的脉搏，伴随空气中躁动的热气让叶南弦发晕。

叶南弦微微侧目看向林峻尧。

林峻尧也扭头看他，额前都是被浸湿的长发。脸颊受到热气侵袭显得有些红润，连眼眸都蒙上一层水汽。

鬼使神差的，叶南弦戳了戳林峻尧的脸。

“干什么？”林峻尧并不反感叶南弦戳自己，只是询问。

“没什么。”叶南弦答。

“这样啊……”林峻尧盯着叶南弦看了一会儿，“你的脸好红。”

“是吗？”叶南弦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热乎乎的。

可能是泡太久了。

“是啊，真的，”林峻尧点头，“像猴屁股一样。”

“……”叶南弦无语，“你是会形容的。”

林峻尧这才觉得自己的比喻并不妥当。

他挠挠头，试图换一个说法：“和水蜜桃一样。”

“是因为有细细的毛吗？”叶南弦白了林峻尧一眼。

林峻尧赶紧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脸现在白里透红，比较像水蜜桃。”

“算了，还是不要强迫你比喻了。”叶南弦叹气：“泡太久了，有点晕。”

“好像是有点久了。”

林峻尧站起来，离开浴缸，滴答着水就往门外跑。

快要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又跑回来穿衣服。

林峻尧背对叶南弦，发梢的水珠顺着背脊向下流淌。他将浴巾围在腰间，还没长开的肩膀和背侧已经有了肌肉的轮廓。

“你等我一下。”

他围着浴巾跑出去，提回来一个小塑料篮。

“冷死了。”

林峻尧瑟瑟发抖，又进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等到身体暖和后才把竹篮拿过来。

竹篮里是两瓶电解质饮料。

“泡完温泉之后要及时补充电解质。”

林峻尧把一瓶扔给叶南弦，自己扭开喝另外一瓶。

他昂起头，小小喉结上下滚动，胸膛也跟着起伏。

“看见没？”喝完后，林峻尧向叶南弦炫耀，“一口气喝完。”

说着，他看向叶南弦手里的那瓶原封不动的饮料：“如果你不想喝，我也可以帮你分担的。”

本来想等林峻尧离开后再起来穿衣服的叶南弦突然被提及，短暂愣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叶南弦把手中的饮料往身后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