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褚黎难得心软一次,却就这么被硬邦邦地怼了回来。
他板着脸,将手帕抽回来:“沈墨辞,你活该被疼死!”
沈墨辞嗤道:“小殿下对本座能安什么好心?”
寒褚黎皮笑肉不笑:“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脑袋按进石头里。”
秦可兰给沈墨辞包扎完,将所有东西收回药箱后,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拌嘴,捂嘴轻笑:“你们关系真好。”
寒褚黎不可置信看向她,声音还带着几分被沈墨辞惹出来的火气:“你在胡说什么?”
秦可兰被他吓到,身子微微往后一撤:“民女说错了吗……”
寒褚黎噎住,这姑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又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应跟她计较。
虽然说他和沈墨辞关系好确实很膈应人……
寒褚黎不自在地揉了下鼻子,说:“抱歉,我不是对你生气。”
秦可兰善解人意地笑了下,拿着药箱起身,说:“既然您朋友的伤已无大碍,民女便先走了。”
寒褚黎看她要往自己出现的洞穴走,疑惑:“你不跟我们一起离开行宫吗?”
秦可兰脚步一顿,摇摇头道:“昆言掳来的人不止民女一个,你们来时,民女带着她们都逃到了洞穴里。听到外面声音渐消,民女才敢大着胆子出来看一眼。既然昆言已被你们带走,民女这就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山中姐妹,与她们一同下山回家。”
寒褚黎哦了声,行宫中已无威胁,既然人家不愿跟他们同道儿,他也不勉强。
再次对秦可兰道了谢,待人离开后,沈墨辞从地上坐起,拍拍衣服上的灰。
由于那特殊草药的作用,他左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伤口虽然疼,却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站是能站,走也能走,但是他懒得动。
于是他就这么坐在地上,眼巴巴望着寒褚黎。
寒褚黎:“?”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警惕地眯起眼,道:“你想做什么?”
沈墨辞慢悠悠道:“本座身受重伤,难以行走。烦请小殿下辛苦辛苦,背本座下山。”
寒褚黎微微扬起下巴,态度坚决:“沈墨辞,你做梦。”
昨天他一时心软,鬼迷心窍说要背他。今日想明白彼此离场后,后悔不迭。绝不可能再答应他!
沈墨辞往身后石壁上一靠,垂眸道:“小殿下若不愿,便将本座丢在这儿吧。反正本座的伤已经被治好了,就算疼,本座也能忍受。”
寒褚黎听他说话,眉头猛地一蹙。
沈墨辞这是在做什么?装可怜吗?
他怎么可能吃这一套!
沈墨辞觑了一眼寒褚黎的面色,低低咳了两声,又道:“只是本座身子骨弱,肩上的伤放在旁人身上或许不打紧,但本座却不知自己熬不熬得过去。若是熬不过去……”
寒褚黎绷着脸打断他:“你那救命的神药呢?”
沈墨辞轻轻眨了下眼,有气无力道:“本座出门时太过匆忙,忘记将那药放在身上了。”
寒褚黎怒:“你忘了带药那怪谁!”
沈墨辞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寒褚黎以为他连跟自己互怼的力气都没了,顿时心头一紧,道:“我背你出去还不行吗?你别给我装死!”
沈墨辞低垂着的眸子一亮,但面上不显,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客气道:“辛苦小殿下了。”
不知怎的,寒褚黎忽然有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寒褚黎心道,背就背嘛,又不会少块肉。
他在沈墨辞身前蹲下,不情不愿道:“上来吧。我警告你,不许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沈墨辞趴到寒褚黎背上,右手搂住他白净的脖子,叹道:“本座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你最好是!”
寒褚黎极具威慑力地向后瞪了他一眼,见人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这才起身,一步一步朝隧道外走去。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作祟,寒褚黎感觉隧道内的夜光石,比来时更暗了几分。他忽然想到自己其实可以用异能照明,但现在他双手都在身后拖着沈墨辞大腿,即使想用也没办法了。
还好他已将路线记到了心里,不至于一头撞到石壁上。
视线受阻,其他感官便愈发敏感起来。比如,他能感受到沈墨辞在他颈边温热的呼吸,说不上不舒服,只是微微有些痒。
再比如,他能估摸出压在背上的重量大约有多少。沈墨辞看着瘦,人也一直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其实并不轻。甚至比同等身高同等体型的人要更重一些。寒褚黎细想一番觉得也合理,沈墨辞一身轻功了得,若没有超乎常人身体素质,恐怕很难达到他这样的水准。
这里的身体素质,并不是指他身体健康与否,而是指他应该有常人难以匹及的体魄。
寒褚黎自以为隐蔽地在沈墨辞大腿上捏了一把,不出他所料,沈墨辞大腿紧实,没有一丝赘肉,是长年高强度锻炼才能达到的效果。
这样的身材放在任何人身上,寒褚黎都只会羡慕赞叹。而放在沈墨辞这个病秧子身上,寒褚黎却只能生出怀疑和不解。
沈墨辞这稍微辛苦些便能病倒的身体,真能支撑他进行高强度的锻炼吗?
他这个样子,太不像个正常病人了。
寒褚黎向来有话直说,有问题便也直截了当问。他没有发现沈墨辞的眼神自他开始乱摸便暗了几分,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沈墨辞,你身体不好是真的还是你装的?怎么你看着跟寻常病人不太一样?”
沈墨辞了然,原来这小殿下在自己身上乱摸是想问这个,思索片刻,道:“本座确实沉疴缠身,命不久矣。但患的也的确不是寻常疾病,故而身体时而虚弱,时而与常人无异。”
“命不久矣?”寒褚黎耳尖一动,“意思是你快死了吗?”
沈墨辞眼睛微眯,盯着寒褚黎脖子上透出的青色血管:“小殿下似乎很希望本座病死?”
寒褚黎皱了下眉头,说:“没有。我希望你能被我杀死。”
沈墨辞神色微缓,淡笑:“本座很期待小殿下能践行所言。”
“你别太得意。”寒褚黎冷道,“若能抓你入给赋司监牢,就算你被判以极刑,我也不会再心疼半分。”
沈墨辞笑意加深:“小殿下这般说,便是曾心疼过本座。”
“我……”
寒褚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既懊恼又尴尬。
沈墨辞却愈发起兴,逗他道:“让本座猜猜是什么时候,莫非就在方才?”
寒褚黎被他点破,臊地满脸通红,连鼻骨和眼角的红痣都比平常艳丽三分:“沈墨辞——不想死的话就把嘴闭上!”
沈墨辞如他所愿闭上嘴。
寒褚黎正奇怪他为何如此听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沈墨辞三言两句带偏了话题。
他原本是想问沈墨辞究竟得了什么病的!
沈墨辞将下巴搁在他肩窝里,寒褚黎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道:“沈墨辞,你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沈墨辞叹了口气,低哑的嗓音滑过寒褚黎耳畔:“小殿下真想知道?”
寒褚黎感觉自己耳朵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猛地抖了一下:“你好好说话!别在人耳边吹气!”
沈墨辞抬起下巴,不解:“本座什么时候在你耳边吹气了?”
寒褚黎听他这语气不像装的,心道自己不要太敏感,轻咳了下道:“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只是如果你真死了,看在这些年交情的份上,我可得提前好好准备准备,去丧礼上好好吊唁一番。”
沈墨辞又将下巴放了回去:“本座的丧礼就不劳烦小殿下您费心了。本座再不济,也定会比小殿下你活得长久。”
寒褚黎道:“你凭何这样认为?我身体康健,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几场病,定能长命百岁!”
沈墨辞垂眸道:“若本座找到命定之人,未尝不能有长命百岁的办法。”
寒褚黎:“什么意思?你的病还有的治?”
“本座患得并非绝症,当然有的治——”沈墨辞拉长语气,吊足人胃口。
在寒褚黎不耐烦锤了他大腿一下,才不紧不慢吐出下半句:“只是本座的病,说出来小殿下也不会信,还是不说了罢。”
寒褚黎烦躁地啧了声:“你不说怎知我不信?”
“本座这病太过离奇,小殿下本就对本座没有几分信任,如何能信?”
寒褚黎:“你尽管说,这次我不质疑你就是。”
沈墨辞勾唇,试图给寒褚黎下套:“那可说好,若殿下不信,您便是说话不算话的小狗。”
寒褚黎答应得痛快:“行,一言为定。我若质疑你半句,便是小狗。”
沈墨辞这才满意,道:“本座生于庚子之年,那年水星逆行,主星偏离宿宫。本座又偏偏生在月离于毕之时,是以一生下来便注定是多灾多难的命格。本座体弱多病乃天命所致,非因自身。故而本座的身体本身没什么问题,这便是本座与寻常病人不同之处。”
寒褚黎大概听懂了沈墨辞的意思。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若仅仅是生于“月离于毕”之时,这命格虽算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太坏。可若恰逢那年主星偏移,水星逆行,那么正巧生于毕宿之星与月亮互相靠近,滂沱大雨将至之时的,便是完完全全不得天体庇佑之人了。
难怪沈墨辞会觉得他不信。命格这东西,虚无缥缈,玄之又玄。但又有玄学一派的人说,它与人的气运乃至生死息息相关。
好的命格能让人一声顺风顺水,差的命格却像一层诅咒般笼罩在人身上,令人日夜不宁,运道也跟着变差。
照沈墨辞的话说,他身体本身是健康的,只因命格太差,外表就像受了诅咒般,看着永远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若能破除诅咒,改变命格,身体便能恢复原本健康的状态。
但命格不是说破就能破的,许多人穷其一生想要找到逆天改命之法,到最后却不过是一场徒劳。
沈墨辞能有什么法子改变命格?
寒褚黎回忆,沈墨辞方才好像说,若能找到命定之人,他便能有长命百岁的办法。
这跟命定之人有什么关系?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出自《诗经·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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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月离于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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