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还是心存侥幸:“大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和弟弟没去春满楼,卖完人我们就回去喝酒了。”
韩述冷笑一声:“你们回去喝酒了,那你们怎么出现在春满楼里?”
侯大心里一紧,然后凶狠的看向旁边拉着柳柳的手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年纪不大,个子不高,跟她姐姐柳柳一样,长着一张瓜子脸,是个小美人胚子。
此时两个彪形大汉对她怒目而视,柳柳害怕的躲在了姐姐身后,柳柳拉着她的手。傅辞在旁边,加上耳力不错,她小声地训斥着柳絮儿:“我叫你别多管闲事,还有别在外面玩到那么晚,你又不听话了!”
柳柳又陪笑着对韩述道:“大人,我这妹妹年纪尚小,说的话做不得数的。”这话说出来,侯大和侯二才收回了一些吃人的目光,一脸殷切地看向韩述。
然而韩述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来,小姑娘,你叫柳絮儿是吧?到我这里来。”小女娃从姐姐身后露出了那双水汪汪、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韩述。韩述此时没有刻意的冷下脸,因此他那张娃娃脸还是颇为让人有好感。
小姑娘很快便被蛊惑,她从柳柳身后悄悄地踱出来。却被柳柳一把拉住。“别过去。”她小声地训斥道。
然而韩大人此时像是诱拐小朋友的怪蜀黍:“小姑娘你过来。你若提供了对本官有用的信息,等一会儿下了堂,叔叔请你吃糖葫芦。”
听到这话,柳絮儿肉眼可见地高兴,而柳柳却是眼前一黑。
这县尉真的会打蛇七寸。柳絮儿最爱吃的零嘴儿正是糖葫芦,但是平时因为没钱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吃。只有楼里举办活动,或者路过的客人给了不少赏钱,她才有机会吃一串。
只见小女孩“哒哒哒”便跑到了县尉的身边,柳柳都没来得及拉住她。韩述抱起柳絮儿,让她坐在县尉的官帽椅上往下看。
他亲自给柳絮儿撑腰。“来,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在楼里看到了哪个叔叔。”柳絮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听姐姐的,伸手指向了侯大。
“格老子的,你这小娘们不想活了!”侯大刚待破口大骂甚至威胁,却被韩述下令:“来人,拖出去先打个二十大板,让他冷静一下。”
“救命!救命!大人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那衙役真的要来拖他们时,欺软怕硬的侯大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我招,我招——,我们昨天晚上确实去过春满楼——”
韩述摆摆手,让差役先停下。侯大屁滚尿流地远离了衙役手中的板子。
眼瞧着板子远离了他的屁|股,侯大松一口气,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他眼珠一转,脱口而出:“我是为了见人去的。我是为了跟香兰姑娘见面。”
说罢,侯大疯狂地向春满楼里的一个姑娘挤眼睛。哪知道,还没等韩述开口求证,那姑娘就呸了一声:“你这种怂货值得老娘给你幽会?做梦呢你!”
“放肆,公堂之上不能串供,不能挤眉弄眼,否则各打五十大板。”
香兰没看那边朝她偷偷作揖扮相的两人,一脸正色道:“县尉大人,我敢保证我说的全无半点虚言!”
侯大顿时哭丧起脸。这香兰算是他们在楼内最熟的姑娘,平日里到春满楼时也插科打诨过几次。却没想到今日如此的不留情面。
香兰虽然一副泼辣的模样,在清风楼里也有不少人追捧她,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原因是她长相明艳,确实一副小辣椒的模样。
她“呸”了一声:“侯老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人家楼二追柳柳还知道每日给她送个樱桃饆饠,你给老娘送过什么?还指望老娘包庇你,做梦吧。老娘有这么不值钱吗?老娘就算陪个清客也值几两银子呢!”
侯大面上尴尬,但是就是不认:“我真的没杀老鸨,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县尉大人你相信我……”
而就在这时,一小袋金银被“啪——”一下扔在了侯大脚边,确是傅辞从怀中掏出的用手帕包裹住的珠宝:“你若没做什么,这些你和你弟弟赌钱的赌资是哪来的?”
这些珠宝里还有女人的金簪,肯定不是他们自己攒下的。
韩述把惊堂木拍在桌子上,有些不耐地道:“说,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不能交代清楚,那本官便认定你是纵火以及杀害邹婆子的凶手,让你们偿命!”
侯大被这一吓,终于老实了:“俺……俺们就是想偷点钱。你也知道,老鸨给俺们的钱太少了,剩下的大头都被她自己拿了。俺们自然有些心生怨恨。”
“剩下的钱财呢?”韩述冷着脸问。
侯大哭丧个脸:“都输光了。”要不是输光了,他和弟弟又怎么上头去赌命?
阿烛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才有点诧异,他什么时候拿到的?莫非是在他赌的时候顺手牵羊牵来的?
包裹被打开,侯大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还没捂热的金银。
“别看了。”韩述冷笑一声:“现在你们更应该关心的是你们性命。杀人偿命,你们该不会是昨天潜入了春满楼,被老鸨发现偷窃之后恼羞成怒,将老鸨烧死在了后堂间吧?”
侯大连忙摆手:“这哪能,我压根没有见过老鸨。”
“从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说,老鸨到底是不是你们杀的!”韩述说完这话,旁边的差役应景地往前一步,那红木做的板子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声音。
如同砸在了侯大的心尖上。
“大人啊,我这次说的话绝对是真的,绝对比真金还真!我们真没有碰老鸨一根汗毛呀!若说想杀她,还不如楼二,那家伙才是对老鸨记恨已久。”
韩述皱起眉头,楼二又是谁?刚才香兰嘴中也提过楼二。那大汉正要解释,却被韩述拍了一板子:“闭嘴,香兰你来解释。”
“楼二呀,就是春满楼旁边做饆饠的摊贩。”
“他对老鸨记恨已久是怎么回事?”韩述追问。
香兰看柳柳一眼道:“还不是因为她,楼二看上她了。”
柳柳抱着柳絮儿,看向香兰,一双杏眼怒目而视:“香兰,你别胡说八道!”
香兰撇撇嘴:“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他没钱进来,所以每次都混进楼里,拿给你送樱桃饆饠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撞见他从后巷那边翻进来好几次了呢。我看呐,说不定就是楼二跟老鸨谈给柳柳赎身的价格没谈妥,楼二一时气愤就把人给杀了。”
柳柳面上满是生气的神色:“胡说,我跟老二根本不是那种关系。香兰你这个贱蹄子,你再污蔑我,我要你好看。”说着,她便松开怀中的柳絮儿,要上上前撕扯香兰,却被差役拦下。
韩述吩咐:“来人,将楼二叫来问讯。”买饆饠的楼二很快便被带上来了。
傅辞眉毛一挑,这楼二虽然是个卖饆饠的,但居然还长得不错,浓眉大眼,面相周正,看起来像是正派的模样。而且他正值青年,论起年龄来也不算太大。
难道柳柳是因为他是个卖饆饠的,因此才看不上他给她赎身?可是,这青楼出身的风尘女子,其实能嫁个老实可靠还小有收入的人已经很不错了。
楼二一进来,先低眉顺眼地跟县尉鞠了一躬:“见过县尉大人。”
"楼二是吧,老实交代,昨天夜里你干什么去了?有没有去春满楼?”
楼二有些讶异:“昨夜夜里,我的饆饠摊子忙活到半夜。等收了摊子便直接回家睡觉了,我的几个老主顾都可以给我作证。”
围观的人里面正好有经常买这家饆饠的老顾客,当即站出来给楼二做了证。
韩述点点头,但仍是多问了一嘴:“我听说你对春满楼的老鸨不满许久。你想给柳柳姑娘赎身,但是老鸨开了高价?”
楼二面上先是一愣,似乎有些惊讶地道:“这位县卫大人怎么知道这些?”然后他看见了站在堂上的柳柳和香兰。
他方正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我确实对柳柳姑娘有些意思。我经常去春满楼给柳柳姑娘送樱桃饆饠,但是柳柳姑娘从来没收过。所以我自认为我也是一厢情愿。请你不要连累柳柳姑娘。”
这话说的中肯,也没有胡乱攀扯,韩述点点头:“本官自然不会冤枉清白之人。”可是傅辞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他看向楼二的眼睛,发现他的视线掠过柳柳姑娘的时候,目光坦荡地毫无一丝躲闪。反而是柳柳一直躲避着楼二的目光,并且也不像是什么害羞的神色。
——反而像是紧张、恐惧、甚至带着一丝丝厌恶。傅辞看着她不由自主攥紧柳絮儿袖子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下巴。
排除了楼二的嫌疑,侯大又抵死不承认人是他们杀的。
暂时没有证据表明这两人有犯案的嫌疑,侯大可以因为盗窃先行扣押,但是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人伤害了老鸨。
因此他只能放人先回去并派人昼夜监视。
等人都散了,韩述这才一脸虚脱地瘫在了官帽椅上。这审案果然要比验尸难多了,验尸的话他好歹还能凭借行医多年的基础,,又翻阅了不少典籍,大体能大概能验个七七八八。
可是这审案子千头万绪,他真是八窍里只通了七窍,还有一窍不通。
“小叔叔……”
他忽然把目光放在一旁喝茶的傅辞的身上。傅辞察觉了他的目光:“别看我,我也不会查案。”他端起手中的茶。这茶还是衙役给他奉上的。他随手用茶杯盖撇了一下浮沫,抿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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