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述有些失望,这位在西北吃沙子行,但是在公堂断案,他未必比自己强多少。估计他还没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多。
“行吧,”他趴在桌子上,从手边摸过来衙役为他准备的一张纸,提起毛笔蘸了墨便开始往那张纸上写字。
傅辞察觉他的动作觑了他一眼:“干什么呢?”
韩述都没有抬头看他:“请求外援呗。”他道。
刚才的情况他基本上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做的只能是写下来去请教他的函授老师。
阿烛听见这话,微抬眼皮看了韩述一眼。傅辞丝毫没有察觉。
闹剧也演完了,他们也该回府了。打道回府的路上,傅辞双手环胸,靠在马车壁上小憩。
陆逐的眼神在他略微有些发青的眼睑下滚了一圈又收回来。他昨夜审了一晚上犯人还没有困成这样,这位怎么这么困倦。他能有什么正事要干?吃喝玩乐吗?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傅辞靠着车壁反倒没动,而阿烛却因着马车急刹车的惯性,额头蹭到了傅辞的肩膀上。
傅辞骤然睁眼,对上一双略微有些慌乱的眼睛。
“对不起,侯爷,刚才路上突然窜出个孩子。”外面传来虞七的汇报声。
“没事,车速慢点。”傅辞一边回答,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阿烛有些懊恼地从他身上起来。高挺的鼻梁蹭过他的肩膀处,留下一点红印。
像被人怎么着了似的。
但是看这人脸上神情好玩,他不禁想逗上一逗:“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以身相许?”
阿烛长而卷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轻轻颤动着。他乖顺地道:“侯爷的救命之恩,阿烛无以回报。何况侯爷已经买下了我,您……想怎么样都行。”
“你的意思是,我想让你干什么都行?”傅辞的音调拉长,似乎藏着暧昧的小钩子一般惹人遐想
“是。”说这话时,他声调轻颤着,喉结又似乎滑动了一下。
傅辞看着他滑动的喉结,搓了搓藏在袖中的手。这人的示弱仿佛是天生就会的,或者说与长相有关。那张脸平日里总是傲气的如同挂在最高的那一枝头上的寒梅。可是当他一旦想示弱时,那副容貌也丝毫不违和,就如同最懵懂最无辜的幼兽
——当年他就是告的一手好状的好学生。
傅辞把那一点心思压下去,却笑得像条大尾巴狼一样:“那你就去厨房帮忙吧。”
阿烛抬头,一双眼睛满是错愕的神色。怎么会,他莫非是开玩笑吧?一方面厨房是重要之地,一般除了府里的亲信,没人能踏足厨房;另一方面,傅辞不就看上了他这张脸才带他回府吗?
他想过傅辞会让他当男宠、贴身小厮,甚至附庸风雅一点,安个伴读的身份,方便他取乐。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要安排他去厨房打杂?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难道单纯是喜欢折辱他吗?陆逐一路内心复杂。
到了侯府,傅辞下了车,然而他却被前来的管家拦下,管家忠伯苦着一张老脸:“侯爷,您……您能别再买炭回来吗?”
傅辞挑挑眉:“怎么,忠伯您对木炭也有偏见?”
忠伯一张脸扭成苦瓜:“那倒不是,不过您昨天买回来的炭都受了潮,烟大得很,您这怕是被人给骗了。”
“这样吗”小侯爷摸摸下巴,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但看着忠伯扭成一团的脸,他很快又拍了拍忠伯的肩:“没事忠伯,说不定等我被治了罪,连这受了潮的炭都用不上。”
忠伯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这孩子,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追着他的背影“呸呸——”两声,默念几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他这才转向阿烛,却又换了一张脸,笑眯眯地道:“阿烛公子,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今天便可以搬进去了。”
陆逐皱了皱眉,不是让他住在耳房吗?昨天已经在那里睡了一宿了,怎么今天还要搬?最重要的是,住的近了才方便他寻找那张名单。说不定便被小侯爷放在了什么贴身的地方。
管家笑容不变道:“昨天暂时委屈阿烛公子,只是因为府里并没有其他烧着地龙的多余的房间。昨天晚上侯爷便吩咐了,今天为您腾出一间房来。还有阿烛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跟我讲。”
他瞧瞧着这年轻人像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不像那些三天两头的想爬上他们侯爷床的乱七八糟的人。倒是跟后院那位有点相似,甚至……他仔细端详这阿烛的面貌,甚至连长得也有三分像那位。
他心里给自己敲了个警钟。这个人的容貌让是让人看见,保不准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猜测他与小侯爷之间的关系。
果然。
因着昨夜回侯府晚,许多下人还没见过这位新买回来的男宠的相貌。而今日陆逐在院内行走,却招致了许多异样的眼光。他耳力好,听到后面有人窃窃私语:“像,真像后院那位。”
且还不止是一人这样说。
陆逐稍稍用了些手段,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在说他像傅辞之前掳来的那位书生。
入侯府之前他对傅辞府内做过调查,直到他曾在前段时间逼迫了一个书生做他的入幕之宾。那位书生已经中了一元。据说主考官看了他的卷子,盛赞这人前途无量。然而人却被傅辞硬生生折了翅膀,抢进了府中。
只因为那书生容貌入了傅辞的眼。可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竟会有几分相似。
“你说新来的这个,难道真的是苏公子的替身?因为苏公子不愿意雌伏于人下,宁死不从。所以小侯爷才寻了个跟他相似的玩意儿。”
“可是这两人的待遇太天差地别了吧?后院那位宁死不从的,小侯爷非但没有惩罚他,反而放任他在后院读书并且好吃好喝的供着。而这一位一来便把他放到了内厨打杂,这就是正主和赝品的待遇差别吗?”
两人边说别人走过去,没有注意到假山后面隐藏的人。
这两人都远去之后,陆逐才出来。他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行,他必须想办法回到傅辞身边,亦或者是得到他的“宠爱”,才能有机会取得名单。
可是厨房的工作确实忙碌。
祝厨娘是个寡妇,还是瞎了一只眼的寡妇。她的力气特别大,胳膊顶得上别人的大腿粗,铁锅在她手里被掂的眼花缭乱,似乎轻若无物一般。
然而却烧得一手好菜。
见了陆逐之后,她先是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然后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容貌而给他半分优待。
可还是先给他安排了学徒的伙计。
不过好的是她似乎真的把阿烛当做普通的下人使唤,丝毫没有别人看他时的暧昧之色。
阿烛一直在厨房内跟班了一下午 ,两条胳膊已经有些酸了。等黄昏时,借着替小侯爷送菜的借口,他终于又摸进了小侯爷的院子。
书房的门紧紧地闭着。一般会守在小侯爷门口的虞侍卫也不见。
虞七此时正在书房内,他穿着一身甲胄,身上风尘仆仆,似乎刚回来:“侯爷,西北传来急报,周羿将军带兵在平城以西遭到努尔赤残部的围杀。目前军队已经被围困了三天了,随行的水和干粮估计已经差不多用尽了。”
傅辞眉头紧锁,他案上是一张西北的行军地图,那地图上被做了许许多多标记。
虞七看着侯爷这幅表情,不禁道:“周羿这次确实太冒失了,虽然知道他急于清剿努尔赤残部,但是仅带三千骑兵太过托大。他不了解胡人的战力,岂是他之前驻守东南时面对的那群蛮人可比。”
傅辞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小鱼儿,你要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周将军和平城。”说罢,琥珀色的瞳仁紧紧盯着地图的某一处,朱笔在那里画了一个圈。
“可是……”那可是您打了八年才取得的惨胜,刚将努尔赤斩于马下,周将军便被皇帝老儿空降过来取代您的功绩。
陆逐在门外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然而书房的隔音颇好,想要在外面偷听里面人谈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又敲了敲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开门的却不是小侯爷,而是虞七。
虞七似乎正要往外出,不是穿着平时的侍卫服,而是一件陆逐没见过的制式的甲胄。而他的眉头的深深地拧着,似乎在为什么忧心忡忡。
陆逐的视线掠过他,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却发现小侯爷正在桌案前,双手撑着桌子,低着头正在查看什么。
半束的发丝垂落在了书桌上,一瞬间甚至觉得他有几分难得的认真模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正看着的图纸上。像是地图?
不对,他什么时候如此眼拙了?这家伙能有什么正事?春宫图还差不多!
然而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虞七看得来送饭的是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眯起眼睛,看向他手中的食盒:“谁叫你来送饭的?”
阿烛垂眸:“是祝大娘。”祝大娘便是府上的厨娘。
虞七皱着眉头看他手里的食盒,如同看着毒药一般。“行了,把东西放在这儿,你走便是。”阿烛应一声,做势要把东西放下,却被傅辞叫住。
“放门口干吗,给鸟吃吗?给我拿过来。”阿烛听了这话才要放下的手,又抬起来。
虞七皱着眉:“侯爷……”这人来历还未查清,居心不明。如此经他手中的饭食,哪能吃?
傅辞却笑盈盈地踱步过来:“小鱼儿,别整天大惊小怪的。没那么多人惦记你家侯爷我的性命。”
顶多的皇帝算一个,他那几个蠢儿子算几个,再加上那传说中的名单上的大臣。
嘶,这么一算,还真不少。
估计他这人头都不够给人割韭菜的。
阿烛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为虞七冷着脸,像瘟神一样,站在那里就是不走。直到阿烛把每个菜都尝了一口,显示没有毒他才作罢。
等到虞七走后,陆逐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案几上。那边已经空了,显然是傅辞接着将东西放了起来。
若是不重要的东西,以小侯爷的性格,他是只会留在案几上。而此时案几上却空空荡荡,刚才在看纸,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
阿烛收回视线,弯下腰为傅辞布菜。笔直挺拔的修竹就算微微躬身,腰腹弯起一个弧度,仍然让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阿烛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傅辞。那手骨节修长白皙莹润,唯有拿笔的地方略生着薄茧。
此时这只手在傅辞的手背上细小地摩挲了一下。
这便不是意外的了。傅辞挑了挑眉,竟反手将那只手握住:“干什么?”他大马金刀坐在桌边,阿烛弯腰站在他的身边,傅辞一侧脸便能看到那人纤细的颈,也能闻到那人身上皂角的香味
“没有,我只是……”阿烛有些慌乱地想要挣开,然而傅辞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将他的手牵过去,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斯条慢理地的插进他的指缝中,最后两只手交握地严丝合缝。
这还不止。那插进他指缝的手,指腹和掌心处明显带着薄茧,此时正慢慢地摩挲着他指缝间的软肉。
那人指腹上的薄茧摩擦过他指缝间敏感的软肉,带起阵阵炙热的细流。这些细流如同细小的蚂蚁一般,撕咬着他的神经,再沿着胳膊的脉络顺流而上,在他身上激起一片酥麻的热|潮。这种感觉太过奇怪,他竟一时无法挣脱。
以至于往日清冷的眸子如同大雾里的寒山被逼出了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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