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顺五年,夏日炎热,热意滔天,城突燃大火,以是天灾,幸无人被困,众人合力救治,防伤及更多。
却见火势不灭,熊熊燃烧间一模糊人影跑出,仓皇大喊,“救命!救命!”
反应之际,一魁梧男子披上湿袍,不顾阻拦,迎着火光向内冲去。
“来了!”
模糊人影见人已进,迅速空旷宅院内跑去,此处并无烧毁迹象,似是安全,寻到易躺之处,背靠栏杆,使锁链锁住手腕于栏杆,难以扯开,而后翻出衣兜内侧褐色药丸,放进嘴中吞咽下去,苦涩荡开,将手中布袋扯开,稀水的番茄汁撒在身上,汁内加了狗血,只有些怪味,但已将番茄酸甜遮盖,不细闻不会觉出异样,摆好姿势,闭上眼,做出濒死状态。
不过半分,便听到匆乱脚步朝内跑来,温热身躯贴近,快速将她抱起,但又因手腕拉扯不得不停住,无法动作,“醒醒,姜正,你给我醒醒!我现在就给你解开,你莫睡。”
“姜正!我立了军功,死里逃生回来,为何你如此残忍竟要离我而去!”
“姜正!我不许!”
脸上传来轻轻的拍打,姜正半睁开眼,眯出一道缝隙,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十分俊俏的脸蛋,高鼻薄唇,浓眉大眼,即使脸上蹭了灰尘,依旧无法忽视其美貌,还未瞧看完,吞下的药丸便发挥起作用,身体失去力气,大脑逐步恍惚,她用力抬起手,柔柔抚摸男子的脸庞,唤他姓名,“凌…义。”
“姜正,姜正。”凌义见她稍有意识,欲扶她坐起。
“莫动。”姜正虚弱道。
凌义恨恨捶打地面,铁链坚实,无法轻易拽开,“我会救你出去,你定要坚持。”
“出不得了…”姜正双手撑在他肩上,低声解释,眼中含泪,泪珠滑下,“我被喂了毒,无解,是要死的。”
凌义双眼瞪大,眼中水洼蓄满,用力甩头,“不可能,我不许!我不许!”
姜正拧了下眉,耳边可感知到的声音慢慢降低,她快坚持不下去了,急忙喊道,“凌义。”
“我在。”凌义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水落至手指间,同脏污混杂,“我会救你出去。”
姜正摇头,似是觉得他此为无谓之举,只是徒劳,上身用力向前,凑近凌义,“死前,我想告诉你…”
话未说完,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混着血和苦,其重量让人无法承受。
她闭上眼,在失去意识之前,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
“…喜欢你。”
嘉顺八年,天光大好,正值春日,空气薄凉,适宜晒太阳,泛春困。
北方一富足小镇,于镇边挨着溪水的一处装潢精致的小宅内,一女子正费力将木制躺椅搬到马车上。
“该是这些了。”女子放下宽袖,抬手抚净额前的汗珠,眯起一只眼,抬头看天,“阳光灿烂,滚滚温暖,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您就去一旁的溪边,何来的出游一说。”正在喂马的年轻马夫听闻她的话,抬起头来。
“春日的溪旁温度舒适,风吹来时可谓舒服,出游只是概称,莫如此讲究。”
马夫淡笑,“姜小娘子当真是好情趣。”
“于美日,必然要有美心。”被称作姜小娘子的女子同马夫露出个狡黠的笑,单手扶住车栏,跳上车去,“若非东西太多,才无需你来帮忙,不喜自可不来,这银钱当给旁人去。”
“银钱在手,这能拒绝姜小娘子的美意。”马夫上马,“坐好,出发了!”
天气舒适,各种东西备好摆放,商约好回程时间,马夫便离开了。
此处只剩她一人。
姜小娘子躺在摇椅上,手里端着杯刚做好的桑椹汁,桑椹水甜,味道不重,加上茶水,适宜饮用,
“哎呀…当真是舒爽!”
一口气喝下半杯,便在微风的吹拂下起了困意,鼻息间满是溪水的甜腥味,她重重打了口哈欠,将草帽盖在脸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双手搭在脑后,酝酿困意,进入梦乡。
迷糊间,耳边听到一老者声音,“姑娘,这附近有卖番茄的吗?”
番茄?何处有卖番茄的?瞧见她睡着还来叨扰,惹人烦闷。
她不喜搭理,随口扯道,“我种地的,不经商。”
脑袋歪到一旁,困意重新袭来,“您去寻旁人问吧。”
“是吗?”取代年迈嗓音,一道清澈好听的男声带有疑虑,尾音上调,“可我怎记得,三年前您这卖番茄味的血啊?”
“嗯?”她轻哼声,企图将刚刚听到的话示为假,可一切都是徒劳,这道声音即使她多年未听也不会忘怀,身子似生理性般开始颤抖,胳膊向后撑起,双腿却如同瘫痪,不受控制,身子一歪,摔倒下来,跌倒倒地,双手摁在地上,盖在脸上的草帽掉下翻倒,“你,你认错人了。”
“是吗?”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极具压迫,“我也未说,我是来寻人,是来寻谁的。”
手边靠来一双墨色皮靴,其成色上称,皮质优质,她往后缩了缩手,紧张的吞咽口水,“这双皮靴价值不菲,来此僻静之地,简直是脏了这双好鞋,小女子只是猜测,若非寻人,来此做甚,公子可以告诉……”
“姜正。”男子出声打断她,紧接着,身体下蹲,热意逼近,她完全的感受到男子的视线正紧紧的黏在她脸上,“公,公子是在喊谁,怕是认错了,我未听过这个名字…”
“姜正。”男子压低声音,再次喊道。
她不作答,装聋作哑,全当听不到。
“哼…”男子轻哼声,似是被她此副模样逗笑,“如此顽劣执拗的性子倒也像你。”
她闭了闭眼,心里怕的要命,但仍不肯承认,“我真的不是…”
“姜正。”男子恨恨喊道,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掐起她的下巴,让她无处可逃,小巧的脸蛋被掐起肉团,紧紧闭着眼,脸上些许的汗渍迎着阳光,透亮的反射出光。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至眼前,他却只感到恨,滔天的恨意压过此刻的惊喜,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姜正,死了三年了,不邀请我回家坐坐?”
她艰难开口,“我…不是,姜正。”
“睁眼。”
“不要。”
“睁开。”
“就不。”她倔道,“除非你先放开。”
他略微松了些力气,让她说话没那么难受,“我不放你又能怎样?姜正,我劝你现在最好睁眼看我。”
“你谁啊?我凭何看你。”
“我是凌义,你最讨厌的人。”
“凌义是谁?我不认识,我更不是姜正。”
“唉…”凌义无奈叹气,手向后摸至她后腰的一处鼓起地方,还未说话,刚才死活不肯睁眼的她就立马转过头拍开他的手,可惜速度太慢,藏在那处的银票已经被凌义拿到手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他的手,“你干嘛?耍流氓?都那么有钱了还拿我的银票?”
凌义见她这副财迷样,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肯睁眼看我了?”
“看你就看你,你不能看吗?我想看就看。”姜正嘴上不服输,“你松开我,我根本就不是你说的姜正,光天化日之下,不仅动手还动钱,这便是你的作风。”
“我又未言我是好人,作风自然也妙不到哪去。”凌义眯起眼,松开她的下巴,“跟我回京,这银票便还你。”
“我不是姜正,更不是你要寻的人,凭什么跟你回去。”
“你不是姜正谁是?”凌义瞧着她,“当年骗得我那般惨,如今如此拙劣的谎言,还想骗我?”
她心虚一瞬,又立刻反应过来,“胡说八道,什么谎言,我全然不知。”
“无妨,回去迟早会知。”凌义牵住她的手,拽她起来。
“你怎如此纠缠,我都说了不是姜正。”她用力甩开他,“也许是因着你想要寻的人和我一般模样你才会认错,但我真的不是姜正,你这般强硬的带我回去算作什么?”
凌义淡问,“你不是姜正?”
“我不是。”她昂起下巴,俊俏的小脸带着傲然。
“那便不是吧。”
“那我…”
“不是也要同我回去。”
她瞪大眼,似是未想到他竟如此无耻,“为何?”
“你就在我面前,仍当我是傻子。”凌义用力掐她脸蛋,带着报复心思,“不承认便不承认吧,但回去是必须要同我回去的,就算绑我也要将你带回去。”
姜正:“……”
“收拾收拾,进来。”凌义不理她的意愿,掀马车帘,自顾拿着她的东西往里放。
“我不要。”
手下攥紧刚刚草块里扣出的土碎,此处平坦,无法抓起一把完整的土,盯着凌义的动作,趁其不备一把扬了上去。
“姜正,此等把戏,伤不得我。”凌义悄然侧身,轻易躲过她的攻击,垂眼盯着她脏污的手心,只一眼便快速移开视线,“一会儿我带你去溪边洗手。”
再看去时,人影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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