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英侯府。
送走来通报消息的诚王妃,老夫人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许怀彦,悲从中来:“当年的事你还不肯原谅祖母?”
许怀彦解释:“祖母多虑了,孙儿没有别的意思。”
老夫人有点难过:“你明知道我会在窦大姑娘与林三姑娘当中挑选一位当世子夫人,要去提亲了,你将我定好的媒人换了,还自作主张选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当年长子与长媳的事她的确偏心了儿子,导致孙儿一直耿耿于怀,但她一直在补偿孙儿。
那可是个孤女,有人教过她待人接物么,她能担当得起侯府的世子夫人之职么?
许怀彦知道老夫人的心结,皱眉:“我在一日,侯府的体面还沦到靠姻亲靠女子来支撑,祖母安心就是。”
老夫人:“……”
人还没进门,他还护上了!
她是那个意思么?
她说不重视门第,没想到他是当真完全不看门第。
她心疼孙儿身为世子责任深重,担心他的枕边人身份低微什么都不懂,不能替他分忧不说还给他添堵。
那窦大姑娘也好,林三姑娘也好,虽算不得八面玲珑,至少是合格的闺秀,该懂的规矩都懂。
最重要的是,换人至少得提前跟她说一声,她好有所准备。
她可是亲祖母,就不值得信任么!
老夫人冷脸:“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我还有公务,就不陪祖母了。”顿了下,许怀彦开口,“婚礼的事还得继续麻烦祖母,我顾不上,得麻烦祖母全权负责。”
老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想去操办与孙儿请自己操办可不是一回事!
老夫人昂着下巴点点头。
但对于孙儿的要求,老夫人有一点为难。
之前怎么催都不肯成亲的人,好不容易同意了,就恨不得明日就拜堂,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女方同意仓促举办婚事。
但成亲总比不肯成亲强,老夫人安慰自己:“你去忙吧。”
按她的心意,真不想同意戚氏那样的女子入府,门第差太多了。
可当初长子长媳哪里都配,最后还是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不配就不配吧,孙儿和儿子也不一样,只要孙儿喜欢,她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怀彦离开。
才踏入致思堂,小厮就迎上来:“穆世子来了。”
许怀彦的脚步顿了下,祖母她们那里容易对付,有两个人却没办法随意糊弄,来人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了。”
许怀彦暗吸一口气,稳步朝书房走去。
诚王世子穆宣同原本在与佟寒说话,听到动静转身,笑着将一拳捶到许怀彦肩膀上:“行啊你!之前还说要娶的人不是戚姑娘,怎么突然想通了?”
被调侃,许怀彦有些不自在:“穆大哥来找我可是有新发现?”
穆宣同嫌弃:“别转移话题。”
许怀彦:“……”
默了默,许怀彦开口:“你之前也见过她。”
“我见过?”闷葫芦愿意同自己坦白了,穆宣同既惊又喜,他示意许怀彦等一等:“既然见过,让我先猜一猜……”
沉吟了阵,穆宣同恍然开口:“去年上巳,清江池边,桃花树下!”
许怀彦走向一旁的书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此事与他无关:“是。”
事到如今,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那日的桃花开得太好,桃花树的她等人等得太认真,无意间就多看了几眼。
他没想到后面还会见面,直到那日在雨中听到了她的惊呼声,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他不想深究她会出现在他房里的原因,不论是她主动的,还是被人送进去的,对他而言结果都一样,他的人自然要带回来。
穆宣同笑看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藏得够深的,恭喜恭喜!”
许怀彦打开穆宣同带来的案卷。
穆宣同看着借忙碌掩饰不自在的许怀彦,摇摇头,但愿他这个小兄弟日后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送走穆宣同,佟寒忧心忡忡:“世子走了,婚事怎么办?”
许怀彦看着穆宣同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明面上,他在协助穆宣同整顿海防。
六年前,倭寇趁大楚与梁国打仗之际突然潜入东南,大肆烧杀抢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屠了柳城。大楚的将士浴血奋战,将倭寇彻底赶出去。
但近来海上又出现倭寇活动的迹象,未雨绸缪,皇上就干脆安排了穆世子视察全国海防。
同一时间,他发现他跟踪多年的一桩秘案与倭寇作乱之地有关联,于是明面上他是在协助穆世子整顿视察海防,实际上在继续暗中调查。
查到了新线索,他与穆世子得有一人再去一趟平城,可穆世子刚回上京,再突然回去容易惹人生疑。
“婚事按计划筹备。”
穆宣同劝他将婚事往后拖一些时日,好从容些,可他有必须尽快完婚的理由。
许怀彦转头,吩咐身后的佟寒:“备马,去伯府。”
*
芷芜院。
心不在焉用过午膳,戚云晞准备歇息。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峰回路转,大起大落,就像做梦一样。
她原本是想带着晓荷离开上京,结果稀里糊涂和他有了肌肤至亲,满心以为此事她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他却火速派了人来提亲。
不是让他做妾,而是要光明正大娶她为妻。
“真好,”晓荷由衷替戚云晞高兴,笑着揶揄报膝坐在床上的戚云晞:“原来世子早就对姑娘一见倾心。”
对上晓荷善意的笑容,戚云晞红了脸。
他那个人……戚云晞心里涌起一阵甜蜜,才不会说那样让人害臊的话,一定是媒人为了打趣才改了。
“别乱猜了,你也去歇歇吧。”
晓荷已经抖开被子:“王妃说了,世子今日晚些要过来,到时肯定想见姑娘的,姑娘赶紧歇一歇,等见世子时气色更好些。”
戚云晞点点头,躺进舒爽的被窝里,感觉耳根都在发烫,拉高被子遮住热烘烘的脸。
晓荷放下帐子,绕过屏风出去。
帐内安静下来,戚云晞重新探出头,弯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住。
她盯着素净的帐顶想,真像是做梦一般。
去年上巳之日的失约、以及花园里他亲口说不认识她,令她以为他不想再同她有瓜葛了;可回安堂里的相助、大街上的搭救都会令她觉得,他待她有几分不同;哪怕那时她中着药,也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绝不是只靠男女间的本能。
就是因为这隐约的特别,总不能做到彻底放下。
戚云晞紧紧攥着被头,还有一点,她心里有一道坎。
母亲有母亲的不舍,在她与父亲之间,母亲选择了去陪父亲;义母一家有他们的难处,在她与义兄的前程之间,他们选择了义兄的前程;舅舅也有舅舅的不容易,舅舅待她虽好,却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或一点委屈与家人生分。
大家各有苦衷,她都能理解,可次数多了,她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只会给人带去麻烦。
但他不一样。
山洞里的那次,他自己也受着重伤,本可以对外面的她不闻不问,可他选择了救她;上巳那次,他若狠心不理她,也就不用继续陷在同她的纠缠。这一回更是,不论是别院里里的她,还是事情难以转圜之后,他都没有抛下她,而是在权衡之后选择了迎娶她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
在他这里,他好像不那么担心她这个麻烦。
*
因为想得太入神,戚云晞这日午间没有睡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午间的寂静。
门外的丫鬟在叩门:“表姑娘,夫人来看您了。”
戚云晞连忙起身。
虽然面对舅母和窦宝珠会有些尴尬,但因为许怀彦的有心遮掩,她们并不知道这桩亲事的隐情。
她将来肯定会在伯府出阁,不可能与她们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因为舅舅待她还算好,最好能维持与舅母明面上的往来。
戚云晞匆匆穿衣裳,和衣在炕床上歇息的晓荷已经先一步去开门。
“大姑娘?”
晓荷看着门口阴沉着脸的窦宝珠疑惑出声,根本没有看到伯夫人。
“滚开。”窦宝珠一把推开晓荷,给随行的人做了个手势。
立即有两个粗使嬷嬷冲房里,一左一右架住在屏风前穿衣的戚云晞,拖着她晞重重推倒至床上。
这是要干什么啊?
戚云晞一阵眩晕,整个人摔在床褥上,感觉床都在晃。
窦宝珠居高临下站在一旁,恶狠狠盯着戚云晞惊慌失措的戚云晞,终于感觉畅快了些。
娘亲惧怕侯府的权势,不肯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揭开戚云晞的伪装。
平日里装出一幅胆小怕事的死样子,暗地里却仗着皮肉勾引男子,她就是要告诉世人知道戚云晞不知廉耻的荡.妇,她就不配高嫁给长英侯世子。
“还等着做什么?”窦宝珠凉声喝道。
当离得近的嬷嬷粗鲁地扯开戚云晞的裙摆,将手伸向戚云晞的中裤之时,戚云晞猛地知道了她们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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