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孔雀大明王吕简是孔宣之后,但先祖战遍洪荒、力压大鹏的风采魄力已然在他身上消失殆尽。相比之下,他儿子吕浮白还好些,一度被认为是孔雀族复兴的希望,但近千年以前,吕浮白抗击邪魔被打伤,自此陷入漫长沉睡,孔雀族便又这样沉寂了下去。

吕简继承了大明王的名头,生来大小也算个神。可饶是如此,在傅玄第一次光临大明王洞府时,他还是吓得尾巴都要掉了。

吕简在天上见过傅玄几次,见到的都是他气定神闲、杀伐决断的模样,那日站在青逸山洞府前满身鲜血、满目死寂的神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神君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要他找一个叫做“花清浅”的魂片。吕简找了好久,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只好上报说或许是遗失了。

他的收魂能力极弱,妖族死后魂片遗失是常有的事,神君应当也知道。

可神君像是不能接受这个常有的事实,仿佛花清浅的魂片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找不到魂片,他也再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他呆呆立在原地,像是苟延残喘的人被刺中最后一刀,却不知道该如何自保,墨黑森寒的眸子一片空洞茫然,怔怔看着虚空的某一处。

凤凰神君一向面冷,后辈神明在他面前常有种被压迫的窒息感。可作为血缘颇近的鸟族,当时吕简战战兢兢站在他面前,被神君情绪感染,心里涌起的却是一股浓重压顶的悲哀与绝望,他根本承受不住,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不夸张地说,那时他真的想去死,也好过忍受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

事后吕简用了好几个月来恢复,时不时就想到,神君到底是神君,他只是被感染到了一刻,就恨不得立即去死,神君心里时时刻刻都那么疼,却还能直直挺立在原地,此等魄力,真教人不得不服。

自那次以后,吕简对傅玄的敬意与惶恐就更深了一层。时隔五十年,如今傅玄再次光临青逸山,他简直又惊又怕,忙不迭扶着夫人的手前去迎接。

这一次,傅玄却像是平复了许多,他的眸子里甚至有光。含着那么一丝微不可见的期望,他问吕简道,有没有玉京子的魂片。

这个名字勾起了一段不愉快的记忆,教吕简很是难以启齿。但神君要找这枚魂片,他不敢耽误神君大事,挣扎半晌后,还是又尴尬又羞愧地道出实情:

“实不相瞒,这枚魂片在不久前被人抢去了……”

想他堂堂一尊上神,手上还有祖上传下来的杀器五色神光,洞府守卫本应严密至极,却还是没防住那位猖狂的西陆妖尊,叫那只鹞鹰大摇大摆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魂片,一来一去如入无人之境,简直丢尽了天界的脸。

吕简垮起一张老脸,跟神君老实承认错误:“那西陆妖尊实在强悍,小神一时不察,竟教他生生夺去了魂片,小神罪该万死!”

“西陆妖尊?”神君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吕简鸟脖子一僵,连忙补充:

“神君有所不知,这位西陆妖尊名叫苍御峻,乃是法力无边的一只鹞鹰,虽未飞升,但已打败过多位仙家。

不久前他来到小神洞府,就为了抢那玉京子的魂片,小神自然不肯,与他斗起法来,不想竟、竟然不敌,最后祭出五色神光才堪堪保住洞府。”

闻言,神君脸色猛然一沉,吕简也自知此事做得窝囊,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

“他一个人来的?”

“不、不是的。”吕简本来觉得这是细枝末节,就没有提,没想到神君如此敏锐,连忙如实答道:

“那妖尊身边有只蛇妖,法力也算高强,且看着十分美艳……咳咳,应该就是那妖尊的尊后。”

妖尊的尊后。

傅玄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他一阵目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边一道玉牌忽然亮起,是神霄玉清的传音。

“神君,我思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否则我这良心受不了。”灵力注入玉牌,里面传来神霄玉清的声音,“其实,花清浅应该早就知道你不会被魔矢所伤……你可记得紫梵星君堕魔的那日……”

在吕简看来,凤凰神君面色如常,平静地听着传音,但他其实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觉得荒谬,觉得不可能,因为神霄玉清说花清浅骗他,花清浅决不会骗他——

然而与此同时,一种冰冷刺骨的了悟又在他心底缓缓蔓延开来,他想起蛇族第一轮少主比试时,她说的那句“算了”,还有她中了魔矢后甩开他的手,朝他望来的最后一眼。

她是主动想要离开他的。

挡那一箭,其实不是为了救他,她只是不要他了,从吕简的那句“妖尊尊后”以前,从神霄玉清这通传音以前,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心里就隐隐知道了。

-

慕城,花清浅的小院内,两只青年山雀如期而至。

望湘着实很有良心,挑出来的两位都是盘靓条顺、脖细腿长、且羽毛柔软的主。

花清浅拽着两鸟进屋,命他们变为原形,自己也化作花蛇,欢快地扑进其中一只山雀蓬松的胸羽,陷在他羽毛里迅速盘成一团,只露个脑袋出来:

“这不比那丝绒毛毯舒服?玉京子快试试,晚上睡觉就这么睡,肯定能做个美梦!”

可怜了那青年山雀妖,本来乍见到这么一位大美人,还颇有几分羞涩,又被她素白玉手拽着衣领勾到床/上,近距离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勾魂摄魄的泪痣,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原形毕露”,险些被吓得魂魄出窍。

平心而论,其实花清浅原形长得也很好看,肚皮雪白,背面的花纹繁丽又不煞眼,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美人蛇。

但不是所有鸟族都能欣赏得来小花蛇,这只青年山雀被她冰冷的蛇鳞环绕脖子,根本没空揣摩她体态有多媚、腰身有多细,脑子里所有旖旎情思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想法——要死要死要死了!

“哎,这么僵硬干什么。”花清浅不满地用蛇尾戳戳他的喙:“靠着都不舒服了,赶紧软下来。”

山雀颤颤巍巍地答应了一声,但就是软不下来。花清浅看着他梗起脖子慷慨赴死的模样,倒有几分好笑:

“别害怕嘛,我不会吃鸟妖的,真的,能修成人形的妖我都不吃,我连猪妖都不吃。你乖乖给我做靠枕,一直做到月末,我就给你一锭银子的酬劳,怎么样?”

一锭银子!

山雀的两只黑眼睛一下子亮了:与老一辈不同,他们这一代的山雀已经学会走出山区觅食,也与凡人来往,他知道一锭银子有多珍贵,那可足足抵得上两个月的谷米呢!

“再说了,介绍你们过来的可是望湘,他又不会害你们。”花清浅软声劝道,“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望湘长老么?”

提到望湘,青年山雀总算放松了一点。另一边,玉京子实在与山雀相处不来,他还是习惯睡棉花枕头,于是花清浅来者不拒,热情地招呼另一只山雀上这边来。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名月下。”

“我叫山下。”

花清浅笑道:“真好听,都这么有诗意。”

月下像是话少,山下比他胆子大些,与花清浅攀谈了几句,她这才知道,眼前两只山雀是一对兄弟,且与望湘是远亲。

“这种能下山远游、结识人脉,还能得额外好处的事,自然是不能流外人田的。”山下朗声笑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花清浅一愣:“望湘叫你们过来,没跟你们说过我是谁?”

她做过妖尊尊后,灰背山雀一族小辈就算没见过她,也该知道她的名号才是。

月下与山下无辜摇头:“望湘长老只说姑娘身份尊贵,要我们好生侍奉,不得有误,并未提及姑娘名姓。”

“……我叫花清浅。”

两只山雀齐齐跌下床去。

-

“花清浅?苍、苍……那位尊上的尊后?!”

“是,尊、尊后!完了,我们要死了。”山下的脑袋绝望地埋进翅膀里:“老弟,你说得没错,我们就应该在山上好好呆着,不应该多事走这一趟——”

一旁的玉京子吃惊地看着他们忽然抱作一团,失声痛哭,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清浅?”

“没事,你先出去吃晚饭。”花清浅不习惯在他面前提她那些桃花债,等他走出去关上了门,这才咳嗽两声,对山雀兄弟说道:

“不要哭了,你们不会死的。我已经不是尊后,与苍御峻没有半分关系,想找谁暖/床就找谁,苍御峻没资格管,也不会管。”

月下与山下对视一眼,哭得更起劲了。

“哎呀,你们信我,苍御峻真的不会管,他忙着哄之墨呢——”

“之墨私通外族,珠胎暗结,早就被尊上剖丹扬灰了!”山下呜呜哭道,“西陆谁人不知,尊后抛弃尊上负气而走,尊上便去星沙海最深处讨极光,只待讨到极光,便会携来哄尊后欢心……”

“……到时他知道我二人与尊后如、如此这般,我二人焉能还有命在!”

花清浅听着他的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星沙海深处的极光确实很美,可她不是没有看过,既然看过,如今也就并不多么稀罕。

“苍御峻去星沙海,为的估计并不是极光,而是极光砂。那是给他自己治伤用的。”她耐心纠正道,“他被五色神光所伤,再不治就魂飞魄散了。”

“他处置之墨那般残忍,或许确实对她爱之深,恨之切罢……但我们之间,却谈不上什么爱恨。”如果他要恨她在他重伤之际离开,呃,那恨就恨吧,她没趁机把他弄死都算心肠很好了。

“他不爱我。”

“至于我?我或许喜欢过他,现在么,也不喜欢啦。”

这里的山雀不是普通山雀,设定有普通台灯那么大,脖子上盘着一条小花蛇还是可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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