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顾不及萧晏清去而复返的缘由,当务之急是将人拦下,以免萧晏清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他甩袖离去前,急赤白脸对婆子们吼道:“还不动作快点!把人给我都抬走!”旋即甩下众人,朝前院方向大步跑去应付萧晏清。
陈管家边跟着小跑,脚下踢到台阶一步趔趄,边气喘吁吁说明情形:“长公主称要紧的物件落在府里了,要亲自进府寻找。长公主见小的们拦着,喊来侍卫强行进府,实在拦不住呀!”
沈渊神色越发凝重,沉声道:“前脚五丫头才出事,后脚她就丢了东西,就这么刚好!?”
是啊,怎么就那么凑巧,跟商量好似的。
卢夫人搂着沈思漓去往后宅,她眼皮直跳动,心头上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静下心来首当其冲想到萧晏清与沈思漓在临荷亭独处许久,莫不是二人里应外合商量好的计策?这四个小厮是沈思漓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沈思漓回首望向沈渊火急火燎的背影,继而扭回头如受惊小兽般默默攥紧卢夫人的衣袖,一双仿佛在雪地里冻了许久的冰手不经意间碰上卢夫人温暖的手腕。
卢夫人正思考着腕间感受到冰凉触感,低头看了眼脸色煞白且惊魂未定的沈思漓,将脑海中荒谬绝伦的猜想甩到脑后。
福寿堂不见棺材不落泪,除非沈思漓能掐会算,否则又怎会事先知晓福寿堂的谋划?难不成家中有萧晏清的眼线!?
沈渊耽误的一小会功夫,萧晏清转眼间已带人拐到临荷亭下的花圃堆。
沈渊赶来时就听见萧晏清站在石桥上,对下首的侍女们不紧不慢道:“都散开四处找找,这衔珠金凤簪可是陛下赏赐给本宫的宝贝,珠子乃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给本宫瞧仔细了。”
她语气淡然,丝毫没有丢失贵重之物的焦急上火,仿佛只是走个过场。
萧晏清瞥见十万火急赶来的沈渊,几不可察地勾起半边嘴角,装成惊讶的样子对沈渊客气道:“二舅舅怎么来了?”
沈渊额上泌出密密一层汗珠,急急忙忙上前拱手道:“听闻殿下丢了御赐之物,此时夜已深,殿下不妨先回府休息,下官寻到此物后送上长公主府。”
萧晏清假意垂眸考虑,实则按照沈思漓所说的方位在石桥上来回徘徊。
沈渊余光瞥见不婆子们还在假山曲径处艰难般动肥头大耳的胖子,不由得瞪大双眼冷汗直流,正要侧身挡住萧晏清的视线却被她抢先一步望了过去。
萧晏清走下台阶,在沈渊身侧低语道:“舅舅啊,你好大的胆子,身为朝廷命官,家中却罔顾性命犯下人命官司。”
家里出现人命官司沈渊难辞其咎,若是推脱家贼作祟,事关朝廷赐婚难保落得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更何况,找金簪不过是借口,萧晏清巴不得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好借此拿捏沈家。
沈渊犹如当头一棒,身形颤颤巍巍,自知瞒不过去后沉重地紧闭双眼。
萧晏清眯了眯眼,看清沈思漓踉踉跄跄的背影,无所顾忌地气势汹汹带人夺路而去。
沿道奴仆见了萧晏清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跪拜行礼。萧晏清借着灯笼光看清现场血迹斑斑,用抑扬顿挫的语气立刻发作起来:“后宅,男人,五姑娘……沈侍郎可忘了陛下的嘱托!?”
沈渊当然没忘记,他头垂得低低的,带着愧疚艰难道:“下官定会整顿家宅,给殿下以及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晏清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惊蛰家宴上的热闹本宫素有耳闻,一回不成二回变本加厉,沈侍郎不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难不成还想要第三回吗!?”
沈渊听她意有所指,浑身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万般无奈替福寿堂辩驳道:“下官尚未审过家贼,殿下万万不可先入为主,误伤一条性命啊!”
沈渊所言正中萧晏清下怀,却也显露他内心所偏向。
萧晏清心里嘲他分不清珍珠与鱼目,也懒得再与他周旋,直截了当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把五姑娘请来碧梧院,本宫亲自来审!”
碧梧院沉寂不过片刻又变得灯火通明起来,莫莉跪在堂下将亲眼所见,稍作修饰后事无巨细转述给萧晏清听。
在莫莉说到沈湉湉怒极之下的咒骂词汇,萧晏清高坐一双柳目若有似无地往沈思漓身上瞟,心里情不自禁再次感叹这身段当真便宜了高靖远那大老粗。
沈渊与卢夫人作为长辈,此时更像是顽童一般低头忍受萧晏清频频投来的失望目光。二人脸上具是一阵青一阵白,又羞又恼,好不精彩。
沈思漓立于堂下右侧,突然明白莫莉所说的记性好并不是自夸,而且一字不落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模仿的调调都有沈湉湉七分本色。
萧晏清附耳在贴身婢女红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红袖郑重点头,出门带一队人兵分两路穿梭在沈宅内。
须臾过后,沈湉湉听闻萧晏清身边的贴身侍女亲自来请自己到碧梧院一叙,便猜想萧晏清已经知道沈思漓毁了清白,别无他选只能来拉拢自己。
沈思漓在劫难逃毋庸置疑。
沈湉湉亲眼确认过沈思漓通往假山曲径,并且吩咐心腹丫鬟守在外围引开旁人,这才让紫苑到前院宾客众多处大肆宣扬。
她就不信,单凭沈思漓主仆二人,能在四个色胚□□手下逃过一劫。
沈湉湉扬起得意的笑容,昂首阔步迈入碧梧院,心中为多日谋划进行如此顺遂而感到激动万分,实乃老天爷都在帮她。
而当她正沾沾自喜时,只见沈思漓神情自若且全须全尾地立于堂下,无疑是隔空给她来了一记响彻天的耳光。
沈湉湉脸色骤变,又瞥见沈渊向她投来如刀子般狠厉的眼神,飞快地眨了眨她那双杏仁大的双眸,整理出迷茫的神情:“不知殿下喊民女来所为何事?”
萧晏清除了沈湳乔外,不将余下几个表弟表妹放在眼里,沈湉湉几次三番搭腔反而惹得萧晏清不快,不容她喊表姐妹套近乎。
谁叫萧晏清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沈湉湉失了颜面,再不去热脸贴冷屁股。反而在众人面前阴阳怪气暗示萧晏清看不起母族亲戚。
“不为什么,”萧晏清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骨肉相残的戏码沈家没谁比本宫更清楚,你残害同胞妹妹,难不成是有苦衷?”
沈湉湉攥紧衣角,下唇被咬出一道牙痕,重重地跪了下来对沈渊泪眼婆娑地说:“我是与五妹妹吵有过争吵,可殿下所说残害那是万万没有的!”
她笃定即便东窗事发,那四人具是嘴上没真话的无赖,福寿堂的婆子更不会出卖主子。即便萧晏清有意为沈思漓做主,没有证据谁也无法给她定罪。
沈渊是偏心沈湉湉,但他不是任人戏弄的傻子!他心里门清,萧晏清明摆着为沈思漓撑腰,在皇家公主眼皮子底下,亲生母亲和亲生女儿只保得住一人。
今日闹剧若没给皇家一个完美的交代,怕是难以收场。他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对萧晏清拱手道:“全凭殿下做主。”
萧晏清也不着急,呷了口茶淡淡道:“把人带上来。”
不过一会,名为狗六的矮个男子整张脸被黑布蒙住,满身鲜血躺在担架上,手腕无力地搭在两侧,腹部之下被施以宫刑,像条蛆虫一般躬起又因刻骨铭心的疼痛而昏了醒,醒了又晕过去。
沈湉湉到底年轻,见此惨状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瘫跌在地喉咙里愣是挤不出一个字。
侍女搬来实木屏风,以防主子们瞧见什么不堪入目之物。
萧晏清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沈渊与卢夫人相视一眼,隐约猜到萧晏清的打算。
红袖与另一名为腊梅的侍女共同出列,站在狗六一左一右,发出憋不住的嗤笑,冷嘲热讽道:“你瞧狗六爷,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替谁办事,偏生罪责都推到他头上,连个苦劳都捞不着。”
腊梅戏谑道:“我听管事嬷嬷说,老爷着人去西府拿陶嬷嬷,那位只说陶嬷嬷寸步不离身,绝无可能参与其中。”
红袖语气讥讽道:“我还听说,老爷吩咐不许请大夫,让他们几个自生自灭,要是死了就拖去郊外喂大虫。”
二人又讥笑了起来。
人在剧痛之下很容易产生错误的判断,狗六黑布蒙脸,误以为还被关押在杂物房,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鬟取笑。
他不禁对二人之言信以为真,忍着疼痛破口大骂道:“滚你奶奶的臭娘们!老太太属意她跟前四姑娘嫁进富贵窝,她们祖孙俩沆瀣一气想出的阴损招凭什么全都推到老子头上!”
沈湉湉脸上血色褪去,她刚想开口呵斥狗六闭嘴,却被莫莉一把捂住嘴,另一只手阴恻恻地爬上她喉咙。
完了,完了,全完了。
沈湉湉恨恨瞪着莫莉,没想到一念之差轻视的丫鬟,却成为天衣无缝之计中唯一变数。
沈渊脸上气的极度扭曲,恨不得当场剜了沈湉湉。
卢夫人斜睨丈夫一眼,好似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大概就是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要说再有别的情绪,便是怜惜沈思漓可怜且无辜,因为二人的贪念差点送了性命。
腊梅冷冷瞟了一眼沈湉湉,继续对狗六说道:“狗老六,你也别光恼,谁叫你命贱,无凭无据的就算闹到官府去,你看官老爷是信你还是信老太太?”
狗六受不得激,疼得哼哼两声,咬紧牙关不甘示弱道:“谁说老子没有真凭实据!?老太太给的银票就是铁证!四姑娘那贱蹄子为了成事,深更半夜与我在假山私会,浑身软肉都被老子摸遍了,狗爷拿她条香帕也不为过吧?”
要说他前半句是实话倒有几分可信度,至于后半段话纯属嘴巴贱胡乱攀咬。把脏水泼在沈湉湉身上,主打一个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活,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陪葬。
“撕烂你的狗嘴,别胡说八道!”沈湉湉不堪受辱,怫然大怒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用肩膀撞开莫莉矢口否认道,“我不过在福寿堂远远见过你一面!从未与你私会!”
“四……四姑娘……”狗六舌头跟打结了似的,变了副脸面,哆哆嗦嗦道,“四姑娘救命啊!小的这是为你办事才落得这般下场啊!”
萧晏清见沈湉湉自己招认确有其事,微一挥手,婆子将狗六抬了下去。
“混账东西!”沈渊怒不可遏道,“你竟敢勾结家贼陷害姊妹!”
沈湉湉自知事迹败露,嘴角扯出一个凄然的苦笑:“我无话可说,任凭父亲处置。”
这本就是场一死一生的赌局,既然沈思漓活着,沈湉湉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就得付出同等代价。
东府动静闹得这般大,却迟迟不见邱老太太派人出面,无疑是担心事迹败露而选择明哲保身。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沈湉湉沦为弃子,包括沈湉湉自己。
已重写,去重庆旅游又困又累,在动车上码完3k我好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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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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