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远闻言,眼一闭将洞房花烛夜沈思漓的惊天一拜说与王太夫人听,甚是难为情:“沈氏的身形高挑然而瞧着仍是稚子,儿子想等她长再大点再圆房。”
王太夫人一时语滞,没想到沈氏的娘亲与高靖远还有这般渊源。至于房事,有些男子就是喜欢成熟有韵味些的,对黄毛丫头提不起兴致。
王太夫人也不勉强,捏了捏眉心,无奈说道:“罢了,你既不喜欢,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好不勉强。只是你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给下人看得,免得让主母失了体面。”
高靖远如蒙大赦,欣然允下。
过了一会,他犹豫再三:“儿子还有一事想同母亲商议。”
“但说无妨。”王太夫人道。
“儿子想让沈氏教导无定。”高靖远深思熟虑了许久,直截了当道,“一来沈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儿子想让沈氏管教无定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二来您也说了,无定愿意亲近沈氏,让沈氏规劝约束的规矩些也好。”
王太夫人似有顾虑,踌躇说道:“沈氏的年纪不比桑儿大个几岁,我担心无定会生了逆反之心。”
“眼下也别无他法,总得试试。”高靖远愁容满面地说道。
王太夫人叹气,点了头。
高靖远与王太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静妙堂东南边的硕水院,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高无定一脚踹在树上,震得满树落叶哗然落下。
“她瞎操的什么心!”
高无定气愤地怒骂,转身阴沉着脸就往红枫院去。
身后小厮秋山连忙追上,忙劝道:“少爷,这个时辰夫人怕是睡下了,您明日再去吧。”
“闭嘴!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不成?”高无定吼道。
红枫院内,栗桃守在屋外值夜。
栗桃见高无定面上带着怒意气势汹汹地往里院里闯,连忙行个礼将人拦下,淡定从容说道:“少爷,夫人已经就寝,您有事明日再来吧。”
高无定怒火中烧,恶狠狠的说道:“本少爷说了,给我让开!”
沈思漓浓密如墨般的发丝垂散在胸前,正梳着头,就听见外头的吵闹。
她让莫莉给她披件衣服来,再去开门。
“少爷有何要事,奴婢可代为转告夫人。”栗桃是长公主府出来的丫鬟,气势不输侯府世子。她奉命长公主之令听命沈思漓的吩咐,就算是侯府世子她可不怵。
“你!”高无定气急败坏,正打算动手推人。
这时,门扉从里边被拉开。
莫莉迈出门,向高无定行了个礼,将人指引向屋内:“世子,里面请。”
高无定进到房内,抬眼就看到沈思漓身上披着件白银色的雪貂毛氅窝在炕上,神情惬意悠哉。
往日里沈思漓一丝不苟的发髻披散下来,简单的拢在耳后,端庄自持的面容在烛影下显得轮廓更加的柔和。
这才是一个少女本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整日里端着装老成。
沈思漓眉眼弯弯,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那亲昵地语气像是对亲密无间的情郎般自然,高无定适才正烧着怒意,顷刻间就被一汪春水给浇灭了。
他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炕上,语气别扭地闷声说道:“夫人可是看我不顺眼,想多出几个庶弟庶妹让我闹心不成。”
沈思漓不解地歪了歪头,困惑地问道:“这如何说来?”
“不是你给姜姨娘寻了个医女来调理身子,指望她早生贵子嘛?”高无定忽地睁大了眼,莫非自己冤枉了人。
沈思漓心里纳闷,怎么不过一日连高无定都知道了这事,难不成甘棠院的下人嘴巴不严实。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怡然自得地反问道:“谁同你乱嚼舌根子的?”
“自是祖母院里的婆子同我说的,”高无定微微挑眉,半边嘴角勾起笑,很是得意洋洋道,“不知道吧?祖母管家多年,全家的下人都听祖母的指示呢。”
沈思漓抿着唇,大致猜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合着她白日里去过甘棠院的事早已报了王太夫人,高靖远回府后就被叫到王太夫人院里,想来是在背后谈论她。
至于那个同高无定乱嚼舌根的婆子,挑唆世子的目的怕不是想引起高无定与她争执反目。
沈思漓长长“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婆母管家果然厉害。我跟你说,那林姑娘可厉害了呢,我阿娘经她调理过后,身子已然大好。”
“这么说你是存心跟我过意不去的?”高无定听她承认,起身跳下炕,心里又急又难过。
他哪里得罪了沈思漓,要这么对他。
姜姨娘将来生下的是个女孩还好说,要是个男孩,岂不威胁他的世子地位。
莫莉站在一旁为沈思漓捏了把汗。
沈思漓气定神闲撑着下巴,眼神示意他坐回去。
高无定气急败坏,乖乖坐回去等着沈思漓给出解释。
“我同你过意不去作甚,我这是为了侯府的将来考虑,”沈思漓悠悠地望着高无定,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世子可曾知晓鲁国公府被夺爵一事?”
“有所耳闻。”高无定垂眸思索道。
“鲁国公府从前先皇在世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在胤都城里何等风光,声势烜赫,连看门的都能捞上一笔厚厚的贿赂,足以在京中置办处像样的宅子。”沈思漓倚在软靠垫拢了拢毛氅,不紧不慢地说:“公府内里纷华靡丽,靡衣玉食无数。家中子弟声色犬马,不学无术,挥霍无度。等老国公一没,鲁国公袭爵后难堪大用,入不敷出就此败落,最后沦落到以女抵债的难堪地步。由此可见公侯之家有个靠谱继承人的重要性。”
那家赌坊是王家的产业,鲁国公以女抵债这事还是王兴同他说的。听说是国公府的小姐进宫当了后妃,陛下听闻此事,便做主夺去鲁国公府的爵位,将鲁国公废为庶人。
鲁国公府的子弟都是群酒色之徒,赌博狎妓,坑蒙拐骗。沈思漓竟拿那群腌臜东西同自己相较。
高无定脸色极其难看,冷笑连连:“我在你眼里竟如此不堪。”
沈思漓见他误会,暗道半大点的孩子怎么这么轴得很。
她缓缓摇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高无定,温声安抚说道:“世子在外人眼里是个纨绔子弟,在我眼里却是极好的孩子。”
“是嘛……”沈思漓眸中流转着似水柔情,高无定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扬起下巴听听沈思漓能有啥说法:“怎么个好法?”
沈思漓掰着手指头,轻声笑了起来说:“你为人胸怀傥荡,心地良善。长相相貌堂堂,气度上器宇轩昂,性子嘛开朗活泼,还是个孝子顺孙。总之都很好。”
高无定被溢美之词恭维的忘乎所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但是你的好还远远不足以撑起偌大的侯府,”沈思漓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你文不通四书五经,无望科考入仕。武不精领兵谋略,无法带兵打仗。说白了,世子耽于享乐力不能胜,造就了侯府需得未雨绸缪,将来得指望家中其他孩子顶门壮户。”
高无定低头思考良久,抬头看向沈思漓,平静的说道:“是不是只要我有本事了,侯府就不会有其他孩子。”
“出类拔萃的世子,承爵侯府乃众望所归。”沈思漓目不斜视,神色自若。
“那夫人呢?”高无定扶案而起,倾身缓缓靠近沈思漓,盯着她的眼眸紧紧追问,“若是夫人来日生下嫡子,你敢说不会为了孩子与我相争?”
“敢啊,怎么不敢,”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沈思漓不甘示弱,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道:“你现在就去炖碗绝子汤,我当着你的面喝光光,好叫我免受生子之痛。”
高无定瞧着沈思漓逞强好胜的模样,太阳穴猛地抽搐几下,一股危险的念头跃上心头。
他怎么舍得让她喝这种药,等他将来继承侯府,找个地方再寻个由头将娇柔继母困住,日日夜夜只能与他好。
高无定薄唇微勾,喉结上下滑动勾描出颈部流畅的线条,他笑着说道:“我与夫人开玩笑的。”
他笑得灿烂,脸颊露出一对深陷的梨涡,朝着万纹纱格方向提高音量道:“父亲,我想要那杆麒麟玄铁红缨枪。”
沈思漓猛地抬起头来,眼见高靖远缓缓从万纹纱格后走出。
他不是该在甘棠院陪王太夫人说话吗?难不成是白日里被王太夫人训斥了,不得不来她这。
也不知高靖远不知是何时回房的,隔着沙格偷听了多久。
高靖远听了许久,大觉欣慰,暗道让沈氏管教高无定的决策果然正确。
自己如何规劝都无济于事,沈氏轻易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反倒激起了高无定斗志。
“等你什么时候把高家枪法练到炉火纯青,为父自会传与你。”高靖远拍了拍高无定的肩膀,畅快道。
高无定重重地颔首:“好!”
“侯爷用吃过了?”沈思漓舒了口气,起身相迎:“我让厨房送些吃食来吧。”
高靖远摆了摆手,推诿道:“我在外应酬过再回府的,还是早些安寝吧。”
高无定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倒映出沈思漓温柔小意的模样。
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不愿去想今夜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向高靖远躬身作揖后转身离开了红枫院。
深夜,沈思漓伺候高靖远沐浴更衣后,与高靖远同床而寝。
双方各睡两侧,分被而盖,一夜相安无事。
好危险,写这章的时候差点想推翻大纲,写死侯爷和白月光,让高无定和寡妇后妈来一场禁忌背德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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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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