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心里存了警惕,对莫雅淇也越发的观察仔细。然后就又发现,莫雅淇身上,细看确实是有许多和以往不同的。
府里总共两个姑娘,还都是嫡出,觉罗氏当初请教养嬷嬷的时候,自然也是十分上心,她也没让两个女儿进宫博前程的想法,所以这嬷嬷,就挑了那人品端正,规矩大气端庄的。
然而现下,莫雅淇那坐卧走动之间,颇有些粗俗。
什么叫粗俗呢?
比如说喝茶,嬷嬷教导的,必然是挺直了腰背,然后双手平端,一手三根手指端着茶托,一手两根手指捏着杯盖,手肘不可大开大合,需得并在身边,饮用时候,脑袋微微低垂,茶杯送到嘴边。
而莫雅淇端起茶杯的时候,胳膊肘是冲着外面,端着茶托用的是下面四根手指,只大拇指压在上面。喝的时候,是脑袋凑到茶杯上,而不是茶杯送到嘴边。
单说的话,其实是差别不算很大。但是有些动作,一旦仔细追究了,就能发现差别大了。
觉罗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这事儿。和费扬古说吧,怕是费扬古会多想,半路夫妻,费扬古早些年还总担心她虐待前面留下的孩子呢。
和宁楚格说吧,宁楚格那岁数,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万一再吓着了,倒是不妥当了。小孩子最怕惊吓,失了魂魄,成了傻子可怎么办?
这事儿憋在心里两三天,还没等觉罗氏想到该找谁商量呢,那边莫雅淇就再次忍耐不住,又对宁楚格下手了。她原本是打算约了宁楚格一起上街的,但宁楚格又不傻,明知道莫雅淇对她心怀歹意还要跟着走。
宁楚格拒绝了之后,莫雅淇就带了宁楚格在府里玩儿。
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情又没拆穿,宁楚格拒绝一次就不好再拒绝第二次了。于是,就答应了莫雅淇的邀约,大冬天也没什么好玩儿,正好下雪,索性就玩儿打雪仗。
各自带了丫鬟婆子——男孩子是要读书的,这会儿没空过来,也只姐妹两个自己玩儿。
玩着玩着,莫雅淇脚底下一滑,直直的冲着宁楚格撞过来。宁楚格急忙后退,但架不住莫雅淇来得快,姐妹两个滚成一团,宁楚格刚要张嘴,就见莫雅淇伸手捂住她嘴巴,一个腥臭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被塞到了宁楚格嘴里。
宁楚格当然知道这不是好东西,立马就要吐出来。但是嘴巴被莫雅淇捂着,丫鬟婆子又只以为这姐妹两个是在玩闹——莫雅淇撞过来的时候还嘻嘻哈哈的笑着呢,所以也并未立即上来阻拦。
情急之下,宁楚格一抬腿,直接撞在了莫雅淇的小肚子上,她个子矮,莫雅淇想要捂住她嘴巴,就势必得往上一点儿。正好,宁楚格那膝盖稍微一抬,就正正好撞上。
剧痛之下,莫雅淇松手。宁楚格飞快的转头干呕,将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也不等别人反应,她飞快捡起来,直接塞到莫雅淇的嘴巴里,刚才莫雅淇剧痛,这会儿正龇牙咧嘴呢。
宁楚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扑在莫雅淇身上,伸手捂住她嘴巴。
宁楚格长的壮实,她虽然矮小,但胜在肉结实,这么大一块儿压在莫雅淇身上,莫雅淇就是想动弹都动弹不得。那药丸在宁楚格嘴巴里已经湿润有些融化,现在到了莫雅淇嘴里,化的就更快了。
莫雅淇挣扎了好一会儿,那边丫鬟婆子们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忙上前来阻拦。但阻拦也是分两拨,谁家的丫鬟护着谁家的主子。谁也没想到杀人之类的事儿,只以为姐妹两个是玩着玩着玩出真火来了。
这明显是宁楚格占了上风的,那宁楚格的丫鬟婆子肯定是拦着莫雅淇那边的人的。
宁楚格硬生生的挨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然后才被莫雅淇的教养嬷嬷给拽起来。
宁楚格也不恼怒,笑着问莫雅淇:“姐姐,可要请大夫?”
莫雅淇深深看一眼宁楚格,也不回答,转身飞快的跑走。宁楚格洋洋得意,转头对自己的丫鬟笑道:“怕是着急回去催吐呢,正好咱们这会儿叫了额娘过去看看。”
丫鬟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但主子吩咐,那必得去做。跟在宁楚格后面一路小跑,一行人就到了正院。
宁楚格拽着觉罗氏就往外面。
觉罗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又做什么幺蛾子?这急匆匆的,到底干什么去?”
“我大姐这会儿怕是正在催吐呢,咱们得快些过去,不然怕是没了证据。”宁楚格忙说道,三言两语的:“刚才打雪仗的时候,她往我嘴里塞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又给她塞回去了。”
觉罗氏着急:“到你嘴里了?”
“嗯,一点点儿。”宁楚格掐手指头。
觉罗氏一跺脚,飞快转头:“陈嬷嬷,你带人往大姑娘那边去,看大姑娘现下是在做什么,若是有呕吐之类的东西,立马带回去。若是没有,就守着大姑娘。”
抓证据不如自家姑娘身体重要,觉罗氏又拽着宁楚格回正院,顺便吩咐人去请大夫。
大夫来的快,听说是吃错了药丸子,先把脉,再闻味道,又看舌苔,仔细辨认了又辨认,最后微微松一口气:“倒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儿,就是些寒凉的药丸子……”
含糊了一下,觉罗氏知道是不太方便说,就暂且不追问,只问道:“可对身体有什么妨碍?”
“幸亏姑娘吃的不算多,只舔一点儿的话,调养个三五年即可。不过,怕是姑娘日后来葵水会不舒坦。”大夫直接说道:“肚子疼痛难忍,外加拉肚子……这调理期间,就算是另外吃药,也不能缓解。”
觉罗氏脸色沉了沉,身为女人,她太知道来葵水的时候身体不舒服是个什么状态了。那疼的时候,是真能要人命的。
“还请大夫开方子。”觉罗氏说道,那大夫转头去外面写方子。
随后,是觉罗氏亲自将人送出门的:“那药,到底是什么药?”
“绝嗣药。”大夫这会儿也用不着避讳了:“寻常药铺是买不到这种药材的。”
觉罗氏深吸一口气,先克制着脾气将大夫给送走,回来就哄了宁楚格:“这药可得好好吃,我知道你素日里不爱吃药,但这个药,是影响你一辈子的,女孩子来葵水的时候,那疼的就像是有匕首在肚子里转,你若是不好好吃药,这疼就随着你一辈子,你要是好好吃药,日后定然能好转。你是想苦个两三年,还是想疼个三五十年?”
宁楚格顿时苦了一张脸,她现在还没体验过那肚子疼是什么滋味呢。但是,只看觉罗氏脸色也能分辨出来。她又不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也不是脑子不清楚的,三五年和三五十年,这还用选吗?
“也不知道大姐哪儿来的药,她自己又不会做药丸子。”等着丫鬟熬药,宁楚格就靠在觉罗氏身上疑惑:“药铺也没有,她上哪儿弄的呢?”
觉罗氏冷笑:“只要有药丸子,还怕查不出来源?我正发愁没证据呢,这莫雅淇倒是贴心,马上就将证据送上门来了,你且放心,额娘不会让你白受苦的。”
觉罗氏出手,雷厉风行。她做当家主母十多年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只要她想知道,就没有能瞒得住她的秘密。
莫雅淇回去是真的催吐去的,她自己弄的药丸子,她岂能不知道厉害?吐出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不吐出来,那真是吃药都不一定能治得好的。
然后,就被陈嬷嬷抓了个现行。
东西拿去给大夫一检查,好了,大姑娘您现在就老实交代吧,这药丸子哪儿来的呢?又为什么非得给宁楚格吃呢?
你若是不知道那东西厉害,你自己又何必催吐呢?
这事儿还是没能瞒得住费扬古,觉罗氏大张旗鼓的查,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费扬古。
姐妹相残,费扬古那脸色就别提了,当即就拎着自己的马鞭去了莫雅淇那边——觉罗氏不好动粗,但费扬古就没这个顾虑了。费扬古自然也心疼女儿,可这都打算毒害妹妹了,那能不打一顿吗?
两鞭子下去,莫雅淇就开始哭嚎起来:“我知道错了,阿玛,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打了,饶我一次啊。”
费扬古眼睛都红了,一是气的,二是心疼的。
但他不停顿,刷刷刷下去,又是三鞭子。
莫雅淇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个?疼的都晕厥过去了。费扬古咬咬牙,打算让人将莫雅淇给弄醒,但正巧,觉罗氏就赶过来了:“你好歹也是亲生的阿玛,如何不问清楚就动手呢?到底是姑娘家,这身上若是留下了疤痕,日后可怎么办?”
她是掐着时间来的,不打吧,自己心里这口气下不去。不管吧,回头费扬古心疼起来,指不定要迁怒自己和宁楚格。
所以,这时候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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