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一开口,费扬古就顺坡子下来了,他是亲爹,这孩子又不是后养的,哪儿能不心疼呢?心里一股子气才打了五鞭子,这要是再打,费扬古自己先得厥过去。
让人将莫雅淇先给扶到屋子里,叫了奶嬷嬷来上药。
觉罗氏则是拉着费扬古,就在院子里,压低了声音,将莫雅淇这往日里不太对的事儿给说了一遍:“若说她是魔怔了,怎么那规矩上懒散了许多?倒像是换了个人,可若说她是换了个人,平日里口味喜好也并未有太大变化。”
这事儿说来说去呢,是得往鬼神上推脱的,总不能让费扬古自己承认是他闺女根子不好吧?正好呢,觉罗氏也是鬼神方面的顾虑,索性就帮着莫雅淇开脱一番,也算是在费扬古面前博个贤惠。
“宫里的事儿,按说我是插不上嘴的,但现下莫雅淇如此,咱们总得先和宫里打个招呼,免得宫里是当真看中了莫雅淇,我瞧着皇贵妃娘娘可是很喜欢莫雅淇之前的端庄稳重呢。”
说完了,觉罗氏忽然想到这个,就赶紧补充了两句。
费扬古点点头,先不说审问莫雅淇的事儿,转头就往宫里报了莫雅淇病重的信儿。
皇贵妃听闻这消息,也就是惋惜了一番。莫雅淇那年龄性子,还有这出身,可以说都是刚刚好的,正正般配。但不凑巧生病,那就不妥当了——往轻了说呢,那是没福气,偏生生了病。往重了说,那就是相克了,别说是皇贵妃了,就是康熙都有些忌讳呢。
康熙也不会往那拉家躲避冲喜的事儿上,一来是费扬古当真请了太医了,太医只说那拉家大姑娘火气重,气血逆,当真是有病,二来呢,这大的病了,那不还有小的吗?总不能是舍不得大的,倒是能舍得小的吧?
也并不是说康熙就非得看上了费扬古家这两个,而是小到十岁,大到十五六七,只要合适,都成。大不了了,是圆房的事儿推两年,府里照旧是有侧福晋伺候的,也不怕耽误了子嗣。
满人就是这规矩,所以也并不很在乎年龄上的差距。
转头,皇贵妃就又宣了瓜尔佳氏族里的女孩子进宫,大约是嫌这样慢,索性又叫了章佳氏家的作陪。
这宫里后续的事儿,费扬古暂且是顾不上的,皇贵妃若是看中了别家的女孩子,他只有高兴的。他现下烦恼的是莫雅淇的事儿,不管他如何审问,莫雅淇就总是一句话——嫉妒妹妹,所以想给妹妹下绊子。
可这嫉妒从哪儿来呢?
但凡宁楚格有的,莫雅淇绝不会少。
觉罗氏多关心宁楚格一句,费扬古都要为莫雅淇多填补一句。兄弟们外出,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也向来是一模一样的两份儿。衣服首饰香料茶叶,哪怕不是一模一样的,也得在价钱上一样。
费扬古就很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嫉妒你妹妹什么呢?”
莫雅淇说不出来,费扬古又是失望又是生气:“你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这事儿我就厚着脸皮,求了你额娘和你妹妹原谅你这一次。但你要是不说,别说是你额娘那边我没法儿交代了,就是我这里,你也休想逃过去。回头我就让人给你收拾了东西,你且去庵堂住几日。”
这庵堂,自然不是寻常的庵堂。
京城里多的是这样的地方,大家族的女子犯了错,多是在庵堂里反省悔过。
“你也知道,你这一去,坏了名声,日后这婚事上就要艰难许多。”费扬古谆谆善诱:“为着这事儿,连后半辈子都搭上,就是你的目的了?”
莫雅淇只抿唇不说话。
费扬古气恼之下一甩袖子:“行行行,你嘴巴硬,你不说,那也别住着锦绣房子穿着绫罗绸缎了,来人啊,收拾了佛堂,且将大姑娘送过去,先看看那庵堂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吧。”
吃点儿苦头,指不定就成了。
费扬古这一走,觉罗氏转头就来了。
觉罗氏倒是温和许多:“一来呢,告诉你宁楚格没事儿,你也不用很担心,也不用很惦记。”至于吃药的事儿,觉罗氏不说,费扬古这段时间大约觉得是愧对宁楚格,可是给了宁楚格不少补偿呢。
就这些私房银子,将来宁楚格嫁了人,也是一个很大的保障了。
“二来呢,皇贵妃娘娘宣了好几家的姑娘进宫,不过皇贵妃娘娘大约是很喜欢富察家的姑娘,赏赐了不少珍宝呢,别家姑娘都没有,只富察姑娘得了。”
觉罗氏一边说,一边留意莫雅淇脸色,果然就见莫雅淇脸上带了些吃惊和难以置信,随即意识到觉罗氏也在,迅速就收敛了起来,但那眼神转变,却还是没躲得过觉罗氏的观察。
“你想嫁给四阿哥?”觉罗氏问道。
“我若是将你做的事儿告知宫里皇贵妃娘娘,你觉得你能嫁给四阿哥?”觉罗氏笑着问道,这会儿脸上才带了几分讥讽:“其实,我并不关心你是为了什么要谋害宁楚格,你阿玛想知道,是因为他想为你分辨,想保住你性命。但我,只要知道你有这个心思就行了。你啊,日后就好好的看着吧。”
说完起身,居高临下的又打量了莫雅淇一番,才神色漠然的说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莫雅淇一开始是真的不明白,她觉得觉罗氏怕是糊涂了。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觉罗氏也不知道怎么撺掇了费扬古,进宫请旨,免了莫雅淇明年选秀,日后她的婚嫁,就全捏在了觉罗氏手里。
这一刻,莫雅淇才知道觉罗氏在等什么。
不等莫雅淇惶恐,宫里就忽然来了圣旨。莫雅淇晕乎乎的随着府里的人出去接旨,等听明白那圣旨上内容,莫雅淇一个没撑住,人就晕过去了。
“公公别担心,我这大女儿,之前就莫名的身体不舒服,好长时间了。”费扬古生怕那传旨的太监误会什么,赶紧的和人解释,觉罗氏也不反驳,只跟着点头:“是,太医也说,是气血两虚,这病症,只能是慢慢养着,小孩子家家,也不敢太过于大补。”
那宫里的太监并不很关心,只随意点点头,又看宁楚格,笑着对费扬古说道:“府上二姑娘看起来倒是壮实的很,瞧着也是个有福气的。”
若非是这一份儿壮实,今儿这指婚的圣旨,也落不到这位胖墩墩的姑娘身上。
皇贵妃娘娘在宫里看来看去,一会儿觉得这家好,一会儿觉得那家好,但是十全十美的,完全符合心意的,一个没有。家世好的,性情上略缺两分——胤禛就是个骄纵性子,那媳妇儿要再是个高傲性子,日后吵架谁来低头?没一个低头的话,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性情好的,这相貌或者家世,就略欠缺几分。
正愁着呢,康熙就说了这费扬古家里的事儿。
虽则太医确认了那拉家大姑娘确实是生病了,但康熙哪儿能真的不查一查呢?这一查,好家伙,别的不说,费扬古家这小的,可真是运道不错啊。
明明年纪小,缺心眼,还两次三番的从种种意外中脱身——主要是从宁楚格身上,康熙是当真看不出来半点儿机灵聪明。
现下康熙要的是什么?就是个运气好的。
费扬古这身份说的过去,宁楚格这年龄差的也不多。再看宁楚格那相貌,现在是小呢,圆墩墩的,但是那五官已经是很出彩了,搭配在一起,不说是让人眼前一亮吧,但看着就舒坦,让人忍不住从心里喜欢。
于是在皇贵妃再次吐血昏迷之后,这圣旨就立马下来了。
一是为皇贵妃冲喜,二来,就算是真的冲不好,皇贵妃也说了,她只一个念头,就是想在闭眼之前,先看着胤禛成亲。她是费劲了心思为胤禛考虑的,生怕自己这一走,万事顾不上,到时候胤禛这婚事再落到德妃手里。
这些年德妃对胤禛的冷淡,皇贵妃是心里有数的。
她不管德妃是装的还是真的,皇贵妃心里也是拧着这一口气的,既然你冷淡不管,那我这做养母的,就必得要管到底。
因着这缘故,婚期也定的十分匆忙,眼下已经是腊月初三了,婚期就干脆定在了腊月二十四。
等莫雅淇从昏迷中醒过来,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尝这赐婚的滋味,觉罗氏身边的嬷嬷就来了:“大姑娘,咱们夫人说了,您这两日里身体既然不舒坦,就且关了院门好生养着。您别多心,夫人也并不是要圈了您,而是因着二姑娘的婚事,府里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又吵闹又杂乱,若是再扰了姑娘休养,岂不是罪过了?夫人是为了您好,这事儿啊,老爷也是答应了的。”
停顿了一下,脸上又带了几分假惺惺的笑容:“您若是不想关了院门,夫人说,您且去庄子上,或者庵堂寺院了,暂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行,全看您自己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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