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寂静无声,江离书举着铁棍直立在脸前东张西望,生怕啥时候窜出一个人吓他一跳。
“其他人呢?怎么大半天也没找到第三个活人。”想了一会,江离书又说,“咱们不能歇下来,一歇下来准出事,就得像拉车的牛一样,迈着四个蹄子不停走,腿疼了也不能停,嗓子干了也不能停,眼睛睁不开了也不能停。”
“张军跑了。”秦继打断江离书的絮絮叨叨。
“什么?!”他跳起来,瞪大眼睛去看那被暴力掰开的门锁,钢管硬生生断成两截,门几乎塌掉。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江离书攥紧秦继的胳膊,指甲隔着衣服掐进肉里,“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还有第三个不是人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了我们。”
江离书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秦继垂眸沉思,看着断掉的钢管。
假张军力气大,看着也是有经验的,况且不知道这个假张军有没有其他能力,正面对上的话毫无胜算。
那就搏一把吧。
秦继转过脸对着瞪大眼四处瞅的江书离:“你想活着出去吗?”
“秦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想活啊,想的不得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但需要你配合,可能有一定风险。”
半小时后,张军左手拖着消防斧,右手提着杨仁的头,头颅定格在惊恐与剧痛之间,被张军绑着活生生割下来,零星血液滴落在暗沉的地板隐入不见,眼角已经浮现出一小块尸斑。
这个杨仁还挺难杀。
张军揪着头发举起手上的头颅打量,眼睛被生生挖去,空洞的眼眶让强迫症患者想填些什么进去。
张军拿起地上两个压扁的乒乓球塞进去,又细细打量,嘴巴张得太大了,耳朵看着碍眼,牙齿没刷干净都有些泛黄。
他用斧子把牙齿敲碎,耳朵割下,嘴巴用力合上,这才顺眼不少。
还需要几颗头颅,那个叫秦继的敢摆自己一道,要多折磨他一会。
张军笑起来。
他慢悠悠散步,注意到了332教室门口杂乱的脚步,是属于他要找的两个人的。
张军咧开嘴,嘴角的裂纹像呼吸的鱼嘴慢慢张大,泛黄的牙齿间是一小点血肉,卡在齿缝间随着舌头的拨动扭来扭去。
他竖起耳朵,听到了不远处属于两个人的声音。
“我不要跟着你了,你能带我做什么,到现在都不知道出去的条件是什么!”江离书在尽头走廊对着秦继大喊大叫。
秦继扯了扯嘴角:“搞清楚了,是你先没脸没皮跟着我。”
江离书指着眼前人的鼻子:“我跟着你是看得起你,谁知道你这么没用!”
吵了一会,两人不欢而散。
秦继站在原地看着江离书装模作样走了几步,又飞快闪进隔壁的办公室。
铁棍小心翼翼从地上拿起的声音,划拉了一下自己的耳膜。
他扭过脸看着粉刷不均匀的墙面,手心满是冷汗,心脏跳动声在寂静的走廊清晰可见。
不能失败,这是最后的机会,自己还要回家,回家去找到......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讥笑的表情攀上苍白的脸颊:“要脸吗?现在又巴巴回......”
脖子瞬间被掐住,后背随着惯性撞在墙上,浑身骨头都快散架,秦继眼球凸出看着眼前暴怒的张军。
“你真是让我找的好苦啊。”张军嘴角的裂纹又慢慢张大。
秦继想咽口水,但喉结根本动不了,想说话,就像哑了一样说不出,只能拼命像从门缝挤出的小卡片一样挤出字。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没有等到回复,张军只是打量着自己,消防斧在手里蠢蠢欲动,看起来想剖开自己的身体,把肠子肝脏什么的拖出来。
“反正我都......要死了,让我做个明白鬼......”秦继努力挤出几个字,手指往左指了一下,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余光看到隔壁办公室闪出人影,他闭了闭眼,牙齿紧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
“你想明白什么?”张军挑眉,稍稍放松了力道。
“怎么出去。”
张军又重新压紧掌下的脖颈,欣赏着秦继再一次凸起的眼球:“看在你也陪我走了一段路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想出去很简单,看到一楼那个大门了吗?找到一楼大门的钥匙打开门走出去,就这么简单。”
“什么线索,什么信息,那个真张军摆明了就是骗你们的,毕竟这种世界,人死的越多他最后能结算的积分就越多。哦,我知道你想问积分是什么,这个你不用知道了,那是给活人准备的,你一个死人用那些干什么。”
张军话音刚落,举起消防斧准备往秦继的脸上劈。
突然,他感觉自己背后像是泼了什么东西,是水吗?不,不是,因为又有火出现在自己身上了,火和油结合在自己身上烧起来了,衣服被烧了,肌肤被烫成烤串一样的皱皮......
秦继莽足了劲踹开尖叫打滚的张军,充血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耳边是江离书模糊的声音:“秦哥!秦哥!你怎么样!”
“嗬。”秦继想说走,却只能发出一个固定的音节,他被江离书半拖半拉着跑上顶楼。
尖叫声远去了,随着声音的落下,他们跑到了顶楼,天台门锁住了,只能坐在楼梯间。
“我就说这个方法太冒险了,要是张军一不小心掐死你咋办,而且当时也不确定这个假张军会知道出去的办法,我对自己的演技也没什么信心。”江离书又叽里呱啦,“不过还好成功了,还能说话吗秦哥,要不我去给你找点水,可这破学校哪有水,有水也不能喝,都是脏水......”
秦继忍无可忍拍了江离书后脑勺一巴掌,得到了“嗷”的一声委屈叫唤。
“你怎......这......能梭。”秦继喉咙疼得厉害,只能大着舌头挤出几个字。
“这不是靠说话增加点人气嘛。”江离书委屈。
安静了一会,江离书浑身发抖,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兴奋,他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脑内神经快要站起来舞蹈,他不能让它们站起来,这样自己就会死,所以他身体站起来开始来回舞蹈。
走了一会江离书又坐下来,他还是决定让自己的嘴巴舞蹈,于是他开始不停讲话。
“我之前没做过这种事情,刚刚泼火和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杀人,虽然那个张军不能称作是人,但这相当于杀人,我竟然杀人了。”
“你知道吗?我平时就是个窝囊废,虽然是游戏主播,但爸妈都说我是个窝囊废,好吧那我就是窝囊废。真的太刺激了,我真的杀人了。”
“你知道吗秦哥,我真的杀人了。”
秦继听着江离书连珠炮一样东倒西歪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他浑身抖得像帕金森,默默退后了一步。
“不好意思。”江离书发现了秦继的动作,捂住自己的嘴打了个叉,又神经质挠挠自己的后背。
“......”
秦继无言看着江离书挠挠这里挠挠那里,不详的预感开始剧增。
可一会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安静下来,没再出现什么异常的行为。
秦继只能压下疑虑。
歇了一会,他们准备去顶楼的校长办公室找钥匙,秦继捂着脖子在后面走,喉咙火辣辣的疼。
推开校长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书柜,座椅,地毯,到屋顶上吊着的白骨,白骨的头颅断了半截挂在垂下的绳子里,破损的衣衫上挂在别针挂牌“孙武良”。
“开门雷击啊。”江离书赶紧闭上眼扭过脸。
秦继走上前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查看一会,在白骨的手腕上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刀疤。
桌下飘落的文件字迹因为时间晕染成虚影,两只眼睛几乎贴在纸上也只能看到末尾的签名处只有“_武良”两个字。
这边。
江离书翻箱倒柜找钥匙,翻起的灰尘呛得自己满脸通红,但他还是不停找寻。
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他想到了一路死过去的人,张军,杨仁还有这间房间的白骨。
他突然感觉恐惧又委屈,自己的童年不算幸福,挣扎着把自己养活到现在,原以为一切要步入正轨了,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暴击,来到这个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地方。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泪珠掉在桌子上洗干净尘埃,露出桌子原本的檀木色。
无辜人的眼泪成了让这个灰尘遍布的学校重归于新的抹布。
根本没有,没有什么钥匙,连个钥匙影子都没有。
江离书的心沉了下去,脑子里的弦马上要断裂。
“找到了。”
江离书低下去的头猛然抬起来,他像是卡住了,一下一下拧过头。
秦继站在他的面前,眼眸低垂看着他红肿的眼睛,手心向上摊开露出一把铜锈钥匙。
“不要哭。”
“那个......”门口的女孩举起手怯生生看着他们。
江离书被突然的声音吓得手一滑差点把钥匙丢出去,他懊恼扭过脸,他想起来了,他对她有印象,是那个刚开始叫出声的女孩。
女孩大约十几岁,穿着高领毛衣和格子裙,脚上是一双被泥土覆着鞋面的小皮鞋,秦继观察了一下,泥土也是潮湿的暗红色。
“我叫秋水。”秋水看他们面色不善,脚步停在原地,“我能跟着你们吗?”
“不是我们无情,我们都没见过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假张军一样的东西。”江离书嘀咕。
“什么假张军。”秋水懵逼。
“说了你也不懂,去去去,我们这里不要其他人。”江离书挠了挠后背。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即将明亮的天空让三人心下稍安。
秋水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手掰紧门框,祈求着:“求你们了,我一个人不敢走,李姐也死了,等出去了我给你们钱,多少钱都行。”
“李姐?”
“......是,一直很照顾我的那个阿姨,她在我面前摔死了,脖子都摔折了,全身都折了,扭曲得不像人样。”
“行了行了!”江离书叫起来,“别描述这么细致了,我这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秋水立马不说话了,她可怜巴巴看向了秦继。
“想跟就跟吧。”秦继淡漠打量女孩,抱臂率先走出去,“走吧小江,去开门。”
江离书急忙跟上,在路过秋水时瞪了她一眼,又很快追上秦继,踮起脚和他咬耳朵:“秦哥,我真觉得她不像个好人,我的第六感很准的,要不咱们偷偷把她扔下,就到三楼楼梯间,我们先跑,她肯定追不上咱们两个大男人。”
秦继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江离书和忐忑的秋水,他承认秋水来历不明,让她跟着确实有风险。
但......江离书怎么这么奇怪?
秦继没回答,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除了闷重的脚步声就是江离书不停抓挠肌肤的声音。
橙色的朝霞横在天边,往上是蓝色的天空,往下是黑色一道,像个夹心饼干。
江离书显然也想到了,他喉结上下滚动:“我想吃夹心饼干了,抹茶味的,也是有三种颜色,还很便宜,吃起来嘎嘣脆,甜甜的腥腥的,上面一层是肉,中间一层是血,最后一层是脂肪,咬一口下去太满足了,有时候肉挂在牙缝里,就用舌头拨弄出来......”
两道脚步声不约而同止住了。
秋水惊恐离喋喋不休的江离书越来越远,旁边是一脸凝重的秦继。
他们看着江离书在那里自言自语,口水随着嘴皮子颤抖溅出来,刚开始是小滴,最后是不断垂下来的银丝。
“我要出去,我妈说我是个孬种,她被爸打死后我都不敢报仇,我要吃夹心饼干,我要新款蓝牙耳机,给粉丝送礼物,我今年24了,我......”
江离书陷入癫狂,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些什么,钥匙深陷在手心里,他开始抽搐,左脚扭了一百八十度,他就用右脚,右脚也扭了一百八十度,他就用手,直到四肢全部扭了一百八十度,就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
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啊。
泪水糊了一脸,眼睛拼命挤出泪水看着大门。
明明都这么近了,想回家,很近了。
头颅扭曲一百八十度的声音。
一切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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