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墨脸色黯淡,“我也是一番好意替格格着想,再说了……凭什么累活儿总是让我去,巧活儿就给那个檀棋,咱俩才是格格最亲近的人。”
翠画吓得连连摆手,“你少扯上我,檀棋得格格喜欢那是她为人机灵细心,就算你跟格格时间久,主子做事怎么也轮到下人来说。”
翠墨不以为意:“跟咱俩一起入府的翠柳你还记得吗?她去了二房伺候堂贤小公子,翠柳说什么小公子就听什么,把小公子拿捏得死死的。”
“格格还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说不定就是被那个檀棋忽悠了,咱们应该趁着格格年纪还小,先一步拉拢住格格……”
“你说什么呢?!”
翠画厉斥一声打断了翠墨的话,随后目光冷冷瞪了过去,“咱俩虽好,但这种话别叫我听见第二次。”
翠墨自知失言,恨恨叹了口气,只说自己再也不会这样了。
翠墨:“好妹妹,我今儿讨了个没趣儿,又给那些人瞧着,下午本是我值班,他们指定得笑话我,你能替我半天班吗?”
翠画斜着眼看着翠墨,翠墨神色失落,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先下还有些窘迫。
叹了口气,翠画耸耸肩还是答应了下来,两人打小一块进的爵府,如今又一起入宫,怎么说也还是应该互相帮助。
翠画:“我先去格格那儿伺候着了,我可再提醒你一句,柳嬷嬷顾念你是爵府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躲懒也就算了,可你总是这样,小心格格也看出来。”
翠墨自然连声应下,说自己今天一定在屋里好好思考悔过便去歇着了。
晚间,莎音在太皇太后那儿吃了饭才回来。
给莎音换衣服时,宋奶嬷看了眼一旁等着伺候莎音洗漱得翠画,淡淡问道:“翠墨呢,今天不是她值班?”
今儿确实是翠墨的班,但翠墨因为早上的事情心情不好想休息一天,便央求着翠画跟她换班。
翠画咬咬牙,还是替翠墨掩饰道:“她说身体舒服,便跟我换了时间。”
莎音突然转头问道:“你与她住同一间屋子吗?”
这会儿莎音已经换好了衣服,翠画一边点头,一边小心地替莎音擦拭脸颊。
“那你们守夜换班了吗?”
翠画:“没有,等会儿守夜时辰到了翠墨就过来。”
莎音眨眨眼,“嗯,那你们守夜时间也换了吧,今儿晚上你在外面隔间守着,明天开始,叫檀棋跟你轮换。”
翠画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自莎音格格一岁起,守夜的事儿便是她跟翠墨来做的。
“格格……”
莎音没有再去搭理翠画。
翠画比翠墨心思单纯一些,也更忠心,这是莎音留着她的理由。
但翠画如果脑子糊涂,依旧要为自己所谓的好姐妹求情,那莎音纵然觉得可惜,也不介意再送走一个。
好在莎音没有看错人。
翠画从小主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她在某一时刻,觉得眼前的小格格自己竟是从未看透,心中蔓延出了几分寒意。
主子小,又懂事不爱闹腾,就连翠画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心里多了一丝怠慢。
今日主子是赶走翠墨,也是在提醒自己……
翠画掩去诧异的神色,颔首退到了一旁,低眉顺目,再无不满。
片刻后,莎音打了个哈欠,“好困,奶嬷我想休息啦,你哼小调给音音听好不好。”
宋奶嬷连声说好,同时给了翠画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屋里浅浅的声调渐渐弱下来,宋奶嬷熄了里头的烛火,悄悄关了门走出来。
宋奶嬷:“翠墨是个如何的人,想必你比我跟格格都清楚。”
翠画沉默下来。
她虽算不上机灵,但也是知道的,翠墨总是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便喜欢取巧躲懒。
这原还只是些小毛病,但近些天来翠墨越发过分,竟是一心想在主子面前出风头,好叫人高看一眼。
却不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总想着格格年纪小便动了拿捏的心思,忘了丫头再如何也只是丫头,不能越过主子去。
况且她们伺候的小格格虽说年纪小,可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堂贤小公子那等孩子比不上的,怎么会随意被一个丫头拿捏住。
翠画想清楚这些,低下头,“奴婢明白了。”
宋奶嬷:“明白我便放心了,往后翠墨的活儿就全由檀棋来做,前车之鉴,你心里有个数吧。”
翠画:“嗯,多谢嬷嬷提醒。”
灯笼烛火摇曳,宋奶嬷带着下人一路穿行到了翠墨休息的耳房。
当晚,莎音小格格从爵府带在身边最亲近的小丫头翠墨,不知在谁的授意下,悄悄被带去了宫里下人住的窝棚。
第日,侧殿上下均知道了翠墨被主子打发去做了浆洗上的人。
浆洗差事平日远离主子住处,没有油水又十分辛苦,一时间侧殿所有人诧异的同时,纷纷震惊于小格格雷厉风行的做法。
知道的以为是昨日翠画说了小格格不爱听的话,不知道的也传着说是翠画私下偷懒太多的缘故。
一时间侧殿原有的、新来的全都紧张起来。
翠墨那可是爵府来的都被罚了,他们这些人本就没有多少情分在,都生怕小格格一个不高兴,过个夜的工夫就将谁遣去做浆洗。
可就这么过了几天,小格格照旧过着她的小日子,不吵不闹还常常喊宫女踢毽子玩闹。
见小格格一切如常,众人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少了几分从前的涣散,伺候起来多了十二分的用心。
莎音对于侧殿现在的情况很是满意,本来她便一直在找机会,翠墨正好撞上来,给了她一个杀鸡儆猴的理由。
其实早在爵府,翠墨便不止一次地想要干扰莎音的思维了。
只是莎音不是堂贤,虽平时看起来时常是软乎乎的,却不是软柿子。
另外莎音一直都平等地对待宋奶嬷跟柳嬷嬷,即便现在暂时顶替过来的周嬷嬷莎音并不是十分喜欢,也给足了尊重。
她年纪还小,许多话许多事都不方便直接去做,防止下面的人拉帮结派,她需要一个制衡点。
·
内务府的人这日去爵府送信,路上恰好遇到正要出宫的二房小公子堂贤,便一道进了门。
才一进门,就瞧见堂贤的母亲周氏大摇大摆靠在躺椅上,她在耳房外设了个桌子,脚炉、炭火、热茶一样不落。
周氏瞧见堂贤,连忙赶过去将儿子搂在怀里,又是捂手又是递水,可把内务府的人看愣了。
原来那周氏自觉儿子现在能在皇阿哥身边做伴读,脸上有光,巴不得每天到城门口去接儿子回家。
可惜那样实在不合规矩,只好日日掐着点守在爵府门口等堂贤回家,再加上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便叫人摆了这些东西自己干脆在耳房等。
前几日周氏早晨起猛了,再加上那天一夜没睡好便晕了过去,郎中给她号脉后才得知是又有了身孕。
玉福晋虽并不算特别喜欢周氏这个儿媳妇,但毕竟是自家血脉,说到底还是高兴的,便交代了大管家多多照顾着二房,这才纵着她摆了这么一摊子在那里。
等玉福晋听说内务府来人时赶过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几乎是瞬间,玉福晋脸色便黑了下来。
“母亲您也来了?”周氏连忙迎上去,“堂贤快过来,叫你玛嬷听听今儿在尚书房都学了什么?”
堂贤萎缩着身子,又惊又慌抓住周氏衣服躲在了她身后。
周氏不依,仍是要拽儿子出来给玉福晋背书。
“咳咳……”
玉福晋冷着脸,打断了他们母子间的拉扯,“你们先回屋吧,堂贤辛苦,先去休息。”
周氏欣喜,忙点头,“多谢额娘关心,我这就带堂贤回去了。”
等二房的人都走了,玉福晋这才瞪了一眼爵府管家,“还不赶紧把周氏这些东西给收拾了!”
管家哆嗦了一下,赶紧叫人去抬。
玉福晋叹了口气走到内务府小厮跟前,“叫你们看笑话了。”
来人只是两个不打紧的小厮,连忙赔着笑道,“福晋哪里的话,原是奴才们不该急着进门才是。”
没有经过允许,宫里私下是不允许往外面传信的,小厮只有一句话要说。
玉福晋听完便皱起眉:“往后不必再送翠墨那份例银?”
“是,原话便是这样。”
玉福晋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先点点头:“那这个月例银便减去一份吧。”
等送走了那小厮,玉福晋转头又看向还没来得及全送走的物件,眼神再次冷下来。
管家走过来,试探着道:“二夫人说她以后都要……”
玉福晋:“这里没她说话的份,你也是,我让你照顾些,没让你这么纵着她。”
管家连忙告罪,他本来也觉得周氏这样做不好,奈何周氏现在有着身子,他便一时松懈了些。
玉福晋越看那些东西越觉得烦,干脆挥了挥手。
“都给我砸了,然后送到周氏房里去,通知周氏,明天起让在她自己院子里禁足,没事少出来丢人现眼。”
其余人还有些诧异,管家则深知玉福晋这是真的恼了,低着头‘嘭’的一声,率先砸断了那张躺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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