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娘被鱼淑瑶这充满杀意的话说得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姑娘分明看着人畜无害，怎会说出这般杀意凛然的话来？

她略有些惊恐地看着鱼淑瑶，一时间声音都像被生生梗在咽喉里。刘妈妈追着芳姨娘追进院子，见芳姨娘跌在地上，赶忙将人扶起，“二太太，没事吧二太太？”

芳姨娘抓住刘妈妈的手，仿佛抓住一根浮木似的安了安心，颤着声说：“没事、没事。”

她依旧盯着鱼淑瑶，旁边撞她的鱼翎儿早已跑到阿姐旁边，跟小翠一起站着。小翠不太想两方闹起来，怕事情对夫人不利，便谦和道：“二太太来我们屋里可是有事？”

芳姨娘狠狠瞪小翠一眼，“不管有事没事，我都要告老爷你们推我！”

言罢还有几分委屈，她方才一时气上头，只想着老爷给大房送礼物，岂不是真要将这姑娘当成义女，这不仅还是义女，还是很看重的义女了。

芳姨娘生恐刘老爷的心偏到大房上头去，那她这些年拼命的讨好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到时老爷看轻二房，之兰婚事的嫁妆还能否从大房那边讨到甜头？

想来想去，还是为了自家闺女今后的陪嫁。

刘妈妈却不大想让芳姨娘在这个时间做傻事，老爷既然能给大房送东西，显然是觉得大房有利可图，如今芳姨娘来闹，那不就是故意讨人嫌吗？

“二太太，先回去再说。”刘妈妈拽一下芳姨娘。

芳姨娘不肯走，刘妈妈赶紧拽着她往外走，又小声道：“二太太，莫要因一时的受辱就乱了方寸，有什么事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否则只怕适得其反啊。”

刘妈妈的苦口婆心，最终还是劝动芳姨娘。芳姨娘只用那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瞪了下鱼淑瑶，就被刘妈妈生拖硬拽地拽走了。

小翠看着芳姨娘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安地问：“姑娘，用不用先跟夫人说一下？”

“不用，说这些只会给干娘添堵。”鱼淑瑶没将芳姨娘的事放在心上，若刘老爷要将他们绑在一条船上，那么芳姨娘这番闹腾就只是小事。

她说：“就算真弄伤了二太太，如今老爷暂时也不会跟大房计较。”

随即鱼淑瑶给鱼翎儿比了个赞，“刚刚推得好。”

鱼翎儿嘿嘿挠着头一阵傻笑。

那位柴郎中的伤药特别管用，他身上的伤早已好得七七八八，如今能保护阿姐，鱼翎儿别提多高兴了。不过他后日就要去上京学府读书，学府还会教授武课，到时他一定要好好学。

绝对不会再让阿姐受人欺负。

这件事也正如鱼淑瑶所说，芳姨娘回去后气得记在心里，等刘老爷回府就泪眼汪汪跑去告状，刘老爷一边解着官袍一边听 芳姨娘哭诉。

芳姨娘哭诉完抬头一看，老爷脸色沉沉望着她说：“这点小事也得找我？”

“啊？”芳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甚至比听到鱼淑瑶那句杀意横溢的话都要惊恐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老……老爷？”芳姨娘不敢置信地说了声。这怎么是小事呢？她都被大房收留的那丫头弟弟推翻在地，这怎么是小事呢？

刘老爷看她一眼，只说：“今夜我去兰姨娘那头。”说完就走了。

芳姨娘宛如晴天霹雳，呆呆坐在椅子上。

刘妈妈不知几时进了屋，叹了口气，“二太太，这刘府内的局势怕是要变了啊。”

芳姨娘只呆呆坐着，大脑空白的瞬间连丝情绪都没有，可缓过神后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不一会又涨红脸，她狂怒地将旁边的花瓶推翻在地，“砰”一声碎成渣渣。

“我要她死！我要她死！！！”芳姨娘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刘妈妈吓得左右看看，连忙将屋门给重重关上。

这一夜，鱼淑瑶睡得还挺安稳，梦里还梦到自己将某位姓宴的世子踩在脚下，正掐着腰大笑，忽然就被冻醒过来。她爬起来推开窗往外一看，发现不知几时外头飘起小雨。

这雨来得还挺突兀。

不过春季本就多雨，突然下点雨水也很正常。她被冻清醒了，看外头天色挺早，干脆也不睡了，准备去找点东西吃，路上就遇到小翠给干娘送早晨的素斋。

鱼淑瑶笑着跟小翠姐姐打招呼，“今日干娘要去善居堂不？”

小翠道：“应是不去的。”

鱼淑瑶寻思着总是开几日歇几日对赚钱不太友好，虽说她干娘完全不缺钱，那善居堂也就开着玩玩，但这样容易失了生意。她说：“要不以后找点伙计？”

小翠笑着，“那可以跟夫人说道说道，夫人以前开着消遣，也没想着将善居堂开大，不过要真做成一门生意，也是好的。”

两人说了会话，鱼淑瑶跟小翠一起去见干娘，先是请过安，又跟王夫人一起吃过素斋，提到善居堂招伙计的事，王夫人只笑道：“随你。”

竟是放手由她去做。

鱼淑瑶高兴坏了，忙谢过干娘。

她行动向来干脆利落，今早跟干娘说完，吃过早饭就出门去善居堂，在门前弄了个招聘启事，不过许是今日下雨的缘故，倒是没什么人来。

今日李大人没去面馆吃面，鱼淑瑶也就没专门去上京学府，鱼家那头等着通使司处理，她一下子无事可做，干脆就在附近买了些吃的，一个人乐哉乐哉守着善居堂。

没客人来，倒也清闲。

雨却越下越大了。

通使司收到鱼淑瑶那封告工部水利文库使鱼封的匦函是在昨日，翻阅后于今早呈给当今圣上查看。

朝堂中坐于高位的雍皇看后脸色沉沉，目光落在工部尚书和一旁庞眉白发的相国公身上。

很快下朝后，水利同知的曹大人挨了工部尚书一巴掌。

那状告文库使鱼封的函书也被工部尚书甩到曹大人的面上，“你可知道，相国府如今因南湘楼黄金一案被众人虎视眈眈，这封工部内收受贿赂、私放官职的举报信，可害惨了咱们工部跟相国府啊！”

曹大人被那封函书砸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自他久居高位以来，底下人无不奉承讨好，这样被上头大人扇巴掌砸函书的事，多久没发生过？

他盯着飘然落地的函书，看着封页那“文库使鱼封”五个字，仿佛从那些字中看出血来。

曹大人遭了工部尚书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没缓过神，对方已经撂下一句话，“这事没法善了，你这位置保不住，收拾收拾东西，先到刑部蹲一阵吧。”

曹大人苍白着脸色，颓然坐在地上。

工部尚书面色冷然，“放心，有万相生的事在前，你不会死在大牢里的，只是这职位是要保不住了，但你别将相府供出来，就说你贿赂的那些钱财，都跟万相生平分了。这正好给南湘楼黄金的案子，起了个能圆场的由头。”

曹大人脸颊抽搐了下，“大人，那我今后……”

工部尚书看他一眼，“只要事情办得圆滑，相国公会给你个无忧的下半辈子。”

这话没让曹大人松口气，面上仍是有几分凄凉地说：“好。”

工部尚书交代完离开，可曹大人望着地上的函书，还是气得嘴唇颤抖。

鱼封今日正好在文库使当值，曹大人抓起那函书直接找过去。

那边几个当值的正在跟鱼封喝酒，鱼封喝得有些微醺，气得曹大人一脚就将人踹翻在地，仿佛是把尚书大人那一巴掌扇的气给全出在鱼封身上似的。

这一脚给鱼封踹懵了，周围的同僚吓得立马跪下，“大……大人！”

鱼封也瞬间清醒过来，忙爬过去抓住曹大人的裤脚，“大人！”他不知曹大人因何发怒，被踹后惊恐异常，继而以为是没将堂妹送进曹大人的府里，他才这般生气，慌张道：“大人！我今晚就能将我堂妹送到大人的府上！”

曹大人听他这话更加生气，那函书不正是他堂妹所写？便抬脚狠狠揣在鱼封肚子上，“你给我去死！”

他狠狠踹了鱼封好几脚，想着在自己进刑部前将人踹死，结果这时刑部的人收到圣上清查的旨意来了工部，见状以为曹大人是要杀人灭口，立马上前制止。

李四李大人看眼地上被曹大人踹得面目扭曲的鱼封，冷着声说：“把人都带走！”

鱼封痛得脸色苍白，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被刑部带走了。

接下去流程走得很快。

曹大人因贪污受贿被押入刑部大牢，鱼封因出钱贿赂上司跟同僚被革职，比曹大人好点的是他官小，不用坐牢，问清贿赂的数目罚点银子便可回家待审。

但鱼封脸色灰白如死，脑海中只反反复复想着曹大人被抓时骂他连累自己，还将那封函书丢到自己面前的一幕。

谁要害他啊？

谁会害他啊？

他的双眼充了血似的通红，一时忘了思考。

工部尚书也受到牵连，由刑部右侍郎文大人负责调查尚书这些年的收入支出，查查有没有异常的出入。工部一时人人自危，收过鱼封钱财跟礼物的都恨不得鱼封现在就死了。

这样，工部便可天下太平！

可鱼封偏偏就死不了，李大人派了两个人守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