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铭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只是想看看这位副将到底想干些什么,就见他板正地站在床前,古井无波道“军师,你可有谋略?”
燕铭不明所以,问道“将军何意?”
只听杨威又道“若是将军醒来,我们作何谋划?”
燕铭挑眉,“不知将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杨威倒是诚恳“我相信凭军师的医术,将军自然会醒。如今我们马不停蹄行军十日,有些将士似乎也撑不住了,所以想问军师,若是可以,能否在此地多做停留,我看这里东临峡谷,西有丘陵、河水,山林茂密,当做掩兵之所倒也可行。”
他这一席话倒是提醒了燕铭,前段时间他们没日没夜地赶路,众多将士也是听命跟随,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都能应付。
这位副将确实心细。
“那将军以为如何?”燕铭问道。
那杨威这次倒是少有的皱了眉“军师,你别这样叫我,我只是个副将,你叫我将军不是僭越了么?”
燕铭听见这话笑了起来“那我还不是军师,你不一样叫我军师?”燕铭此次是作为跟杨威一样的副将随军出征的,算不上什么军师,但被他叫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机会提醒罢了。
杨威挠头,一阵尴尬“哦,那我该作何称呼?”
“我叫你杨副将,你叫我燕副将,你看如何?”燕铭提议道
“那也只能这样了,军师、不燕副将。”杨威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这个新称呼,难得有些窘迫。那张死板的脸也变得可爱了许多。
燕铭见他这样,解释道“我军不设军师,是有谋谁为师,但若意见不一,那听讲军便可。”大兴自开国以来,军中便一直如此,不过杨威怕是为了区分才这般称呼吧。
“知道了,军师、燕燕副将,我只是觉得你长谋善断,不自觉就这么叫了。”
“知道了。”燕铭道“不过今日你说的话有些多呢,杨副将。”他似是调侃,但眼神又偏生认真,杨威也不知他所谓何意,只能暗自抓抓后脑。
燕铭看他这反应,提示道“我们一同行军十日,你跟我说的话都不及今日一半多。”
“啊?这样么?”杨威道,似乎很认真地在想“我以为我们配合不说话也可以的。”
“哈哈哈哈……”燕铭不厚道的笑了“我还当杨副将不想理我,原来是不善言辞。”
杨威也腼腆笑着,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活络了,只不过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破了。
钟离瑞睁开眼看见他的两个副将笑得肆意,心中疑惑,他躺下的时候,那两人可还是仿若陌生人一样,怎么一睁眼就笑得这般开心,难道自己病了他们就这么高兴么?
在他一声咳嗽之后,看到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望向他,一脸担忧,竟是异口同声道“将军,你怎么样?”
钟离瑞心说,你们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了我,但是还是很得体地道“没事。近几日劳你们费心了。”
杨威见此情形,即刻放下眉头,道“将军,你没事便好。”
燕铭则口气不善道“你也知道。你这可是急火攻心、积劳而致,虽说年纪轻,不成问题,但是你要是再来一次,我恐怕这军中要乱,你也别寻思打仗了。”
钟离瑞自知不对,表示歉意后,又道“最近军中如何了?”
燕铭道“没出什么大事。”
杨威则补充道“多亏军、燕副将,及时决断,封锁消息,让军队就地驻扎,这才没有造成军中打乱。”
“还真是多谢你了,燕铭。”钟离瑞见他依旧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也不在意,这位跟叔叔脾性有些许相似,只要不主动招惹,认真道歉,自然不会有什么为难。
“不客气。”燕铭见他这副样子,也挺没劲,又平心静气道“只是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钟离瑞听他意思,似乎早有决断,于是问道“你们有何看法?”
燕铭看了站在旁边的杨威一样,得到了后者的点头应允“我与杨副将有个共同的问题,可否在此地多做停留?”
“为何?”钟离瑞只是想听听他的理由,这两位达成一致的话,那必定是有些重要的,因此他的语调也并非质问。
“将军,我二人商议过了,先前咱们行军数日,马不停蹄,这期间很多将士们都不曾休息,虽说您是因为先前带伤,但您这样整日练兵习武的人都撑不住,何况那些将士们有的从未上过战场,不说他们,有些军医也撑不住,如果临到阵前,都是些残兵衰将,那我们不战而败,不说大兴国威,就是等俗人,也无颜面再上沙场。”
燕铭此话不无道理,钟离瑞为自己先前的鲁莽之举感到羞愧,线下被他们指出,才觉得这二位当真也是心怀大义的少年儿郎,有此辅助,即便不能得胜,也必不会因小失大。
“真是多谢二位,是我目光短浅、行事鲁莽了,若非有二位提议,我可能又会冒失前行,可能这之军队都没进道到云南,就已经被我给损耗干净了。”钟离瑞忍不住自嘲“咱们几人相识不过十几日,竟能撑到今日,也算是老天保佑。”
他的话说的极为认真恳切,言辞却是调侃,确实有几分好笑。燕铭也不忍着,看了旁边表情懵然的杨威一眼,勾起嘴角轻笑几声,的确如此,他们几人根本不懂配合,却让军队安稳维持至今,的确是有些运气在的。又听钟离瑞道“如若今后我有任何差错,还请二位及时指出,以免铸成大错。”
燕铭道“何必客气,只是我也一样,今日若不是杨副将说起,我恐怕也不会想到,我们这里果真不该有什么军师。”他一贯便是非分明的直爽性子,只不过为了应付某人的刻薄,嘴上不自觉带了些阴阳怪气罢了。
杨威被二人直直地盯着,颇觉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脖子,平淡道“二位说得对。”
“哈哈哈……杨副将有些过于羞赧了吧,怎么被我们看两眼,耳朵都有些红了。”仔细看去,他的耳垂的确微微泛红,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别人的目光。
京中好不容易收到了来自通州的线报,皇上慌乱的心来落了下来。前几日皇帝因为钟离瑞突然倒下的消息倍感焦虑,这才刚派出去的将军,怎么就倒下了,那平乱军岂非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这可不妙。等不到前方消息,他差点就要派钟离颢到通州去,不过好在,线人来报,说钟离瑞已醒,他这才感到些许宽慰。
他对高仓道“近段时间可有什么话本?”
高仓即刻命小太监拿上来几册,“皇上,最近就是这些,您可要看?”
“拿来吧。”皇上扶了扶额,近几日有些忧思过重,需得看些轻松玩意调解一番。东武书生的话本最是畅销,不过目下有新的东西可看也是相当不错。这位夜幕过客写的前代宰相系列,也相当不错。
他拿起一本册子,那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亡魂未净》,翻开第一句话便是:燕止未死。皇帝无奈摇了摇头,若是燕止未死,大兴也许不会如此。他也想要燕止未死。只看接下那书上又写:燕止葬于东阳,然亡魂未净,大将军钟离颢上前祭拜,只听那墓中幽幽飘出一道声音,
讥讽道“白貌小儿,你怎地不给我烧个媳妇?”
钟离颢道:不可。没人想做你媳妇。
那声音又幽幽传来:那你怎地不给我烧些钱财?
钟离颢又道:不可。你在地府用不了阳间的钱财。
那声音又道:那你给我烧些话本过来。
钟离颢道:不可。话本你可不能看。
那声音问道:为何?
钟离颢又道:那话本里你都是鬼啊,鬼是不能看书的。
那声音似乎有些恼怒:谁说我是鬼?我只是亡魂未净罢了。
钟离颢冷笑一声,将一沓书册放在他面前,那上面赫然写着《亡魂未净》,于是钟离颢哈哈大笑几声道,你中计了。那幽幽之声随即消失了。鬼说出话本的名字,自然会被话本吞噬进去。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故事,皇帝心说,他还没往下细看,便传来一阵呼喊,原是侍卫通报。那很是声音嘹亮,皇上示意高仓通传,压下手中书册。那侍卫一进来就风风火火地跪下,道“陛下,有通州的信件。”
“知道了”皇上摆摆手,高仓立马会意,将那信件呈上。“无事退下吧。”
“是。”
皇帝打开信件,的确是通州来的,钟离瑞亲笔书信。说打算驻军数日,对评判方案在做研讨,也让军队将士休养生息,有备无患。
“这可真有意思”皇帝摸了摸下巴“钟离瑞这小子居然能够想到军中将士,实属不易,记得上次他到西南去,几天就缴了流寇的窝,还以为此次一样会快刀斩乱麻,看来这病也不白生。我给他挑的两员副将确实不错。”
高仓适时道“那是自然,皇上的眼光自当一绝。我大兴由此良才,必定能帮陛下平定内乱。”
“但愿如此。”皇帝敛下笑意,又翻了几页话本,道“近来钟离颢在做甚?”他儿子被派去镇压乱贼,也不知他本人如何,他虽说是一国将军,但行径总归有些不同寻常。
高仓道“回皇上,最近几日将军府似是在斗蛐蛐。”
斗蛐蛐?这可真是不同寻常,儿子在行军,父亲却在玩乐,心也真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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