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投胎等待区人声嘈杂，死去多时的林临坐在一旁百无聊赖。
“您好，这位先生，您刚才叫我？”穿着黑色西服的地府工作鬼走过来。
“对，”林临说，“请问现在叫到几号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什么时候能轮到我投胎？”
“请稍微，我为您查看一下。”工作鬼拿出随身携带着的平板样式的东西，点了几下，“这个……因为我们最近投胎的人很多，人手严重不足。所以还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我已经耐心等了很久了，”林临说，“总不能让我一直这样干等着吧。而且你们叫的号也不全是数字，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按照所说的死亡时间顺序来叫号的呢？或许已经有人插队了也说不定，如果你再不能给我一个准确回答的话，那不好意思，我可能只能投诉你了。”
投诉这词一出，工作鬼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
果然接下来很快这只工作鬼就又来找林临了。
没想到这里和人间一样，不投诉就会把人当傻子。
林临跟着工作鬼走到旁边的房间，看着他关上门。
房间是一片纯白，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类似电脑一样的设备，对面放着两把椅子。
工作鬼走过去，殷勤地帮林临拉开椅子。要不是林临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还以为他们服务有多好呢。
“恕我冒昧，”工作鬼开口了，“……或许您考虑留在这里上班吗？”
林临：“啊？”
“我们这里工作环境很好的，薪资福利也还可以，不，如果是您的话，或许还能……”
“我没兴趣。”林临说。
“可是……”
“可以帮我办理投胎事宜了吗？”林临打断他。
“好的……”工作鬼愣了一下说，“不过在这之前，按照惯例，我们还需要为您做一下人生总结短片。”
林临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工作鬼为了拖延时间说的话，但考虑到自己也确实没有投过胎的记忆，他点了点头。
工作鬼打开面前的电脑，把短片展示给林临看。
视频播放的刚好是林临在M国从地铁站出来被车撞死的死亡瞬间。
“我以为人生总结会是一些看起来不会让死人也身心不适的东西呢。”林临说。
“……非常抱歉，”工作鬼把视频进度条拉到最前面，“其实短片还没有编辑完成，这个本应该放在最后的。接下来我会快进一下您的人生经历，如果您觉得是希望放到短片里的片段的话请告诉我，我们希望能和您共同完成您人生总结短片的制作。”
“哦，行吧。”林临说。
“您出生在Q市，出生后……”
“跳过。林临毫不留情地说。
“好的，您上幼儿园时……”
“跳过。”
“小学和初中……”
“跳过。”
“那高中和大学……”工作鬼迟疑又小心地说，“如果再跳过的话，恐怕素材……就没有多少可用的了。”
“……那从高中开始吧。”林临不小心从影片中发现了那个人的身影，他垂下眼睫说，“就从高一入学开始播放待剪辑的素材吧。”
工作鬼应了声，把屏幕调整成适合林临的位置观看的角度。
林临第一次见到周储凌就是高一入学的那天。
林临小时候每次第一天上学老师都会让全班做没意义的自我介绍，当然其实他成年后实习时也会，不过那是后话了。林临虽然不喜欢但每次都只是照做，还会下意识加上一句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成为朋友之类的没人当真的话。
林临介绍完，后面的周储凌只说了名字就坐下了。
面对班主任眼神的询问，他回看过去没有反应。
“同学很有个性嘛。”班主任王老师最后半开玩笑半挽尊地说，接着让下一个人自我介绍。
林临听出了这话的反讽。班主任不满意周储凌不听他的话。
这天周储凌除了午休一天就没怎么离开过座位，放学的时候，林临才发现自己和这人坐一辆公交车。
林临坐在最后一排，这人坐在前排。
林临对于和同班同学坐一辆公交车感觉还好，但当他发现他们也是一站下车的时候，他有点绷不住了。
好在他下车的那站人很多，周储凌和他之间被隔了好多人，周储凌应该没发现他。
林临不想和同班同学打招呼，但又觉得碰上了不打招呼不怎么礼貌，于是下车后特意选了和周储凌不同的路回家。
但当林临走到小区门口，前方又是周储凌的身影的时候，他彻底没招了。
这回并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于是他只好跟在周储凌后面，控制着速度，和他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周储凌并没转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在他前面。
他们这样的默契维持了有几个月时间，直到有一天林母偶然发现了这件事。
林母一眼认出了周储凌，在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的同时，意外发现了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林临。
林母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周储凌，对他印象很不错。不错是当然的了，林临想，毕竟他妈对学习好的，特别是能考第一的人印象都很不错。
林临从出生到高中都在Q市生活，Q市分类为市区，写作小县城。他家在那边条件不算很差，住的那个小区虽然在林临出国的时候已经算老房子了，不过在林临初高中的时候还是算很不错的。
当晚林母就在餐桌上埋怨了林临，说有同学和自家一个小区怎么不早和她说。她上次家长会见到周储凌的母亲，看起来也是温文尔雅，现在还一个小区，哪天正好结交一下。
“我和他不熟。”林临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然而林父对此也表示赞成，和林临说结交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就算被拒绝了也不能少块肉不是？
是不能少块肉，林临想。但世界上如果所有事都用不能少块肉来解释的话，那估计除了犯法也没剩多少不能做的事情了。
他本来就很不高兴和同班同学一个小区，在学校已经很不自由了，这让他有种自己时刻在被人窥视的感觉。
林临曾经认真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总有这种感觉，明明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小卡拉米，一点也不重要。但林母总是喜欢聊他幼儿园到初中同学，说他们现在如何如何，林临觉得言语间其实有点点评的意思。林母比林临擅长交际得多，林临觉得她和自己同学们家长关系比自己和同学都要好，幼儿园小学毕业这么多年了，林临和他的同学们早不联系了，但林母和家长们仍保持着密切联系。
哦，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家长，只有学习好的才算。
但家庭会议中２票对１票，林临败，要听从胜者的安排。
周末林母做了些点心，让林临给周家送过去。她已经和周母私下聊过了，知道周家就住旁边那栋别墅。
“近的很。”林母说。
林临家所在的小区是一半高层一半别墅的，林临家住的那幢楼刚好就在楼房区和别墅区的交界线上。
败者林临只好拿着点心过去按下了周储凌家的门铃。
门铃响了好久才有人来应，而听他说完来意后周储凌明显沉默了。
虽然最后周储凌还是开了门，收下了点心，但很快就关上了门。
示好被明显地拒绝了，但林临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特别是周储凌没有象征性地说要不要进来坐坐。
印象中林临按照林母的要求去别人家走动的时候，经常有人会这样问他，他每次不好说不想去，只得委婉地说还有事。
而且，林临和父母那边也有了交代，他觉得这样就有借口不再来找周储凌了。
但林临把这事还是想浅了。
他们在一个小区，只要林母和周母中的一个人有心，他们总有机会见的。
某次林临一家外出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周储凌的母亲。周母给林临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年轻，她画着淡妆，体态优雅，打扮也很时兴，完全不像一般的同学家长。周母给了林母一袋干果，然后当场感谢了林母的点心，对她的手艺也赞不绝口，又说自己手不巧就做不出来之类的。
客套话从点心扯到了两个高中生身上，周母温柔地说，我们家小凌在学校不太合群，多谢林临平时照顾他之类的话。
这话说得林临一愣一愣的，他疑惑地看向周储凌。
周储凌不合群吗？他怎么没发现？而且他和周储凌完全不熟啊，说什么照顾，他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吧。
周储凌站在周母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和林临对上目光时，周储凌表情没变，眼神也没有躲闪。
这边林母听了心里也很受用，赶紧表示哪里哪里，然后两边又扯点有的没的。分别前周母约林临有空就去他家坐坐。
林临在两个女人密切的注视下只得答应，实则内心是一点不想去的。
他有时候是真搞不懂，周储凌家和自己家也没交情，不至于真心邀请自己去吧？
当然这话是不能和林父林母说的，不然他们肯定会说，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独啊，没准人家就是真心邀请的呢？而且就算人家不是真心邀请，难道你答应了就是真心想去吗？
林母本身对周储凌印象就好，现在见到林母优雅有礼，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不过，还没等林临被逼迫着去周储凌家呢，高一刚放寒假，周储凌的母亲倒是先提了一大堆礼物，把周储凌送到他家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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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