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母关切地问，“是昨天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我家说不定也有的……”
“阿姨，”周储凌打断她，“我刚才说我要回趟家。”
餐厅的空气突然凝固，屋里正在吃饭的三人中好像只有周储凌还在呼吸。
林母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很机械地点点头。
等周储凌吃完饭了要出门的时候，林母才想起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的，”周储凌说，“您上班去就好了，不用等我。”
随着林家的防盗门被打开又关闭，林母的眼球转向林临，目光中是询问的意思。
林临直觉不好。
果然，林母出门前拉住他问：“你和周储凌吵架了？他怎么好像不高兴了？”
“没有。”林临说。
他还记得昨晚周储凌怼自己的事情，所以这句简短的没有，是他在隐晦地表达对周储凌的不满。
不过林母显然没听懂林临这么不明显的弦外之音，她问完这句后就出门了。
周储凌虽然说很快回来，但在打游戏的林临一上午都没听到敲门声。
林临本来也不甚关心，但中午林母发了消息来问，林临才正视了周储凌一直没回来的事实。
林临瞬间以为是不是自己耳机声音太大没听见周储凌敲门，但后来他去门口猫眼看了好几次，最后甚至打开门查看，周储凌都不在。
难道他不会回来了？想到这种可能，林临心底一阵窃喜，但他的记忆很快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不对啊，周储凌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吗？
他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林临不禁担心起来。
是，周储凌昨天是怼了他，而且他不希望周储凌住在他家，但他也同样不希望周储凌出意外啊。
Q市的冬天很冷，林临火速穿衣服下楼去找。
他刚下楼就发现旁边的那幢别墅院子附近围着许多人，甚至还有穿着橙色显眼物业衣服的人。
这不就是周储凌家门口吗？林临赶紧上前查看。
他拨开人群，看到一个年轻的男生坐在地上，头靠在院门上。
天下着小雪，周储凌闭着眼睛，雪在他的头发上覆了薄薄一层，他的鼻尖和下巴被冻得通红。
“周储凌！”林临不由得冲上前去。
旁边本来混乱的人群竟然分开一条诡异的路，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在林临身上。
穿着蓝色衣服的保安走过来：“你认识他？”
“……嗯。我是他同学。”林临顶着众人的目光说。
“那这不就好办了？”穿橙色物业衣服的人说，“这家的户主有事出去了，他儿子进不去屋非要在这里等。正好你和他认识，你帮帮忙，先把他带回你家吧。”
“啊？”林临一脸茫然。
他不自觉看向人群，好像在无声询问他们。
附近围着的有个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这家好像只有个女主人还是怎样，反正我从没看过他家男主人。她出门去了，结果她儿子没带钥匙，出了一趟门回来就进不去了，我们这边帮着联系他妈又联系不上。我刚才还说要不去我哪里坐坐，这孩子真倔，不干，非要在这儿等他妈回来……”
“是啊，我说上我们哪儿屋里坐着等，人根本不理我。之前好像有一次也是这样，他妈走了，他也进不去门，就杵在门口等。现在的小孩，一家一个，就是经常说的算家长给惯的，你根本管不了。”物业说。
“你说这天这么冷，这孩子冻病了可咋整，那做母亲的得多心疼……”旁边一个中年女人插嘴，“他妈妈又死活联系不上，那女人我见过，看着可年轻了，一个人带孩子也挺不容易……小孩应该也是不认识我们，估计怕我们是骗子，才不肯和我们走的，倒未必是因为别的。不过也是现在的……虽说大家是邻居，但不比之前，也不爱走动，不认识也正常……”
“其实，他本来……”林临话说到这里忽然一个急刹车。
他本来是想说，周储凌现在就住在他家。但现在这么多人都暗暗谴责周母和周储凌，林临现在要是说本来周母昨天把周储凌放在他家了，那周储凌今天回家的举动，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家没照顾好他一样。
而且这围着的物业人员和邻居，有些还是认识林临的，因为林母带着林临的时候，偶尔会和他们说话。
所以林临就更不能说了。
他凑过去蹲下来，拍周储凌的肩膀，想把他唤醒。
但周储凌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反应。他的眼睫毛也被雪糊住了。
林临急了，只好更用力地拍他。胳膊不行，他略作犹豫，转而拍周储凌的脸。
周储凌的脸比他衣服上更冷，林临的手挨到他的脸上，好像碰到了一块寒冰。
周储凌身体晃了一下，好在他终于睁开眼睛，不过他好像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压在林临的手臂上。
林临吓了一跳，他很不习惯和别人的这种肢体接触。
“周储凌，”林临焦急地小声叫他，“快起来。”
周储凌好像被冻傻了，他睫毛尖端泛着白，眼球则机械地转动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在林临的搀扶下安静地站起身，不过或许是在外呆得久了，周储凌有点站不稳似的，他站起来就紧贴着林临的手臂，
众目睽睽，这让林临更尴尬了，他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但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推开周储凌。
林临唯一庆幸的事是，周储凌被他带着走时也没有挣扎，而且他们两个的家距离不远，林临很快进入楼道，摆脱了众人探究的目光。
林临莫名其妙地当众把周储凌拎回家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才想起来不高兴。
周储凌没事乱跑什么？还给我带来了麻烦，他要是不想在我家呆着那赶紧让他妈来把他领走不就得了？
哎不对，林临想起来了，周储凌虽然不想在林家呆着，但这件事他又决定不了。他妈妈和自己的妈妈都想让他在林家呆着，不过这事他来林家的当天应该就知道了吧？所以他今天非要回家，还惹来那么多人围观，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进屋后席地而坐的周储凌。
周储凌垂着头，安静如鸡又蔫蔫地坐在那里，好像一只没人要的可怜小狗。
林临瞬间心软了，也不纠结那些没结果的事了，他蹲下来，问周储凌：“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或许有事，”周储凌抬起尖端还结着冰的睫毛看他，“我现在有点头疼。”
“那谁让你——”林临说到一半，又觉得不能和病号置气，转而说，“你……要不要换下衣服，然后去床上躺会儿？”
“……嗯，”这回周储凌好半天才回他，“好，等会儿的吧。”
“你是不能自己走吗？”林临问。
“等会儿就行了。”周储凌说这话的时候，眼睫低垂，看起来有点弱小。
算了。林临想。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和自己距离过近的同性心生反感，但眼下周储凌生病了，他还是好人当到底吧。
林临把周储凌的拖鞋放到他面前：“我扶着你进去，你自己脱下鞋总可以吧？”
周储凌好像在神游天外，林临说了两遍他才听见。
他点点头，自己慢吞吞脱了鞋，然后扶住林临的手臂站起身来。
感冒的周储凌脑子不清醒，重心也不太稳，很快他的肩膀就靠到了林临的肩上。
林临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你另一只手扶一下墙。”他说着赶紧把周储凌往屋里带。
林临的身高绝不算矮，而周储凌比他还要高些，进卧室的时候周储凌脚滑了一下，林临怕他摔了，赶紧伸另一只手搀扶。
为了保持平衡，周储凌的手一下按在了林临手上。
林临大惊失色，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暂停了一瞬，强忍着没有甩开周储凌。
“你躺下吧，我帮你拿药。”林临赶紧抽出那只被周储凌抓着的手，故作镇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把被子盖在周储凌身上。
“你平时感冒吃什么药？”林临问。
周储凌好一会儿才回：“康泰克。”
但林家装药的抽屉都是林母收拾的，林临找不到康泰克，只好认命地穿上外套。
“你要出门？”身后是周储凌疑惑的声音。
“不然呢？”林临没好气，“那个我家没有。”
“那你家有什么？”周储凌反问，“布洛芬、酚咖片也行，成分差不多的。”
“你等等。”林临转头又去找。
太好了，他家有酚咖片，林临不用不情不愿地大冬天出门给住在家里的不熟同学买药了。
林临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把它和药片一起交给周储凌。
周储凌道了声谢，吃完药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