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华看着这一大两小将葱油饼和炒鸡蛋吃完,期间除了让饭让菜,并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等三人吃完,姜寸华收拾好碗筷入篮子,就要告辞离开了。
许思年接过篮子,道:“我送送姑娘。”
姜寸华:“......好。”
走在热闹又静谧的村中道路上,两人就跟较着劲儿似的,谁都没有先说话。
还是吴家媳妇主动跟姜寸华打招呼,才打破两人之间的静默。
吴家媳妇:“东家的,从娘娘庙回来呢?”
姜寸华见她腰间挎着簸箕,里面放着短扫帚和豆面、麦仁、高粱粉等,就笑道:“是啊,去给娘娘上注香,你去压碾了?人多吗?”
葫芦口村中央的打麦场那边有一个石碾子,可以粗加工一些粮食,供村中公用。
吴家媳妇点头道:“压了些粮食熬糊涂喝。那边人挺多的,东家要是去,等下晌吧。”
姜寸华:“好。”
吴家媳妇看了眼许思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招招手让姜寸华过来,跟她咬耳朵问道:“那谁啊?怪俊的。”
姜寸华挑眉看了老老实实提着她的篮子等她的许思年一眼,也跟她小声道:“你没听说?我家来亲戚了。”
吴家媳妇捂着嘴小小惊呼了一声,道:“我刚才听说的,原来是真的,唉,你们是不是......”她挤眉弄眼一番,意思是你懂的。
姜寸华失笑道:“没有的事,都说了是亲戚,他姓许呢。”
吴家媳妇:“你不是姓姜吗,他姓许,这不是正好的事儿?”
姜寸华摆手,斩钉截铁道:“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吴家媳妇见许思年还等着,当着他的面着实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姜寸华道:“有事儿喊我帮忙,我婆婆跟我都闲着呢。”
姜寸华看了一眼她已经显怀的肚子,笑道:“行,一定想着你。”
目送吴家媳妇一路谈笑风生的离开,姜寸华笑对许思年道:“走吧。”
许思年:“你在村里很受欢迎。”
姜寸华:“嗐,还不是因为大家伙儿都种着许氏的地,又因为京中贵人的缘故,咱们也不用交税,不用服徭役,沾了好处,总要客气些的。”
许思年看了她一眼,赞道:“姜姑娘谈吐得体,人情练达,一定很受高堂宠爱。”
姜寸华:“你这可就说错了,我父母在的时候,我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你还不知道吧,因为我,我们家家破人亡,就剩我一个了。”
笑了笑,对许思年道:“所以,我自认已经经历人世间的大恐怖,以后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已经无人能够真正伤害到我了。”
许思年:“没有人会伤害姜姑娘。”
姜寸华:“借你吉言。”
许思年:......
两人就这么沐浴着路人的眼光回到了姜寸华的家,站在家门口,姜寸华接过篮子,道:“我到家了,告辞。”
说罢,就转身开锁推门。
“姜姑娘。”许思年唤道。
姜寸华转身,站在她家高高的门槛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许思年:“姜姑娘,不知道王乡贤是否跟你说过在下的提议。”
姜寸华:“他今日一早就来跟我说了。”
许思年:“姜姑娘是如何想的?”
姜寸华:“我不知你们人品,还不能做决定。你很急吗?”
许思年:“......朝廷圣旨不等人,姜姑娘要早做决定才好。”
姜寸华笑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犯人已经到了流放地,朝廷的圣旨反倒落在后头的稀罕事呢。嗯,既然那劳什子圣旨已经迟到了,那我相信,它一定也会在等我下了决心,做好决定之后才会到来的。”
许思年:......
许思年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告辞了。
看着姜寸华将门关上,听到门栓横放的“嗑啦”声,许思年再看一眼这纹路斑驳的大门,抬脚离开。
走在这乡间土路上,看着这来来往往的村民,许思年心中有些许的迷茫,还有些许的新奇。
上辈子,他脱离了采石场,又在军中混出些名堂之后,怀仁县的长官和乡老来给他献媚,跟他攀交情的时候他才知道,这葫芦口,才是他们许氏真正的祖地。
可惜,那时已经晚了,葫芦口村曾经覆灭过一次,那时的乡贤也不是姓王,更加没有什么姜姑娘了。
这辈子,他在流放路上醒来,重走一回流放路,保住了仅剩的两个弟弟同时,又使用手段截获销毁了圣旨,这样京城那边收到消息,就会再发一道圣旨来西北,这一来一回,为他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来葫芦口安置争取了时间。
他上辈子听说,在景宁侯府获罪流放之前,他这祖地许氏一脉的最后一人就少年夭折了,所以,他来之前,是没有想到,这老宅之中还住着人的。
还是那个好心的两文钱卖给他三个肉包子的姑娘。
想到昨天那羊肉包子和今天的饼的滋味,许思年心道,这个姜姑娘的手艺真是不错,放在繁华富足的京城固然差了些火候,但在这贫瘠的西北之地,足以算的上美味佳肴了。
让思玥入赘给姜寸华做夫婿是许思年临时想到的主意。
他原本的打算是,去采石场之前,带着弟弟们来这葫芦口看一看,看看祖宗们曾经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若是能趁着圣旨到来之前,将祖业变卖,到手一些银子让他们兄弟三人生活的更容易些就再好不过了。
景宁侯府已经获罪,这些祖业是保不住了,与其便宜了那些豺狼,还不如贱卖给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但等见到姜寸华之后,许思年就萌生了一个能不让两个弟弟去采石场的主意。
让思玥入赘给姜寸华,他成了赘婿,就是姜家的人了,只要姜寸华愿意出钱给采石场,思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在葫芦口生活。朝廷有规定,若是流放之人和当地人成亲,只要每年给采石场交足了银两,就可以不用去服苦役了。
思庭才五岁,除非诛九族,否则任何罪名他都在赦免之列,将他过继给姜家,改姓姜,他连银两都不用交,就可以在这葫芦口自在生活了。
等他再次混出名堂来,他们兄弟三人才算是彻底安全了,现在还是以安全为主,蛰伏为上。
前提是,得要姜姑娘同意,最好是心甘情愿的同意,这样,思玥和思庭在他发达之前才能过的舒心。
姜姑娘看着是个好心且心软的姑娘,而且,他能看得出,她很惊艳思玥的容貌,很可怜思庭的凄惨,他原本以为她是个村女,眼界狭窄,没有见识,有王乡贤从中说和,她会同意他的安排的。
但是,真是看走眼了,姜姑娘是很善良,很心软,但也很聪明,很谨慎,还很有原则。
许思年的提议看似对她对他对他们双方都很好,但前提是,她不是在引狼入室。
她是个孤女,而谋算一个孤女,本来就是很容易的事。
她有所顾虑是应该的。
回到破屋,两个弟弟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许思年心下一软,这两个孩子,流放路上真的吃了大苦头了。
许思玥当先问道:“大哥,姜姑娘怎么说?”
许思年道:“她说不知道咱们兄弟的人品,要考虑一下。”
许思玥眉头皱起:“咱们没有将她赶出老宅,还不能证明咱们的人品吗?”
许思年:“你怎么证明,那老宅就是咱们家的?”
许思玥理所当然道:“咱们姓许,县衙里肯定有咱们这宅子的红契,这还不能证明吗?”
许思年:“那你如何证明自己姓许呢?衙门里是有红契,但你手里有和衙门里的对应的红契吗?如果没有,那人家的宅子就跟咱们没关系。”
许思玥睁大了眼睛,天真道:“我姓什么,还要我自己证明吗?”好像天下人都知道他姓什么一样。
许思年平平道:“咱们如今是流放之人,已经不是景宁侯府的公子了。”
许思玥一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看着颇有些无助的可怜。
许思年安慰弟弟道:“思玥,咱们至少还留的性命在,你还有我和思庭相依为命,你不是孤单的一个。”
许思玥抹了把眼泪,点头,道:“我知道的,大哥,你别担心我,我能想明白。”
许思年点头。
小小的许思庭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来到二哥面前拍着他的手安慰道:“二哥别担心啦,我看出来了,那个姐姐很喜欢你呢,总是偷偷看你,你嫁给她,不会受苦的。”
许思玥眼泪都忘了流了,他揪住弟弟的小耳朵,扭曲着漂亮的脸蛋咬牙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是男人,要娶也是我娶,你是不是傻啊?”
许思庭掂着脚护着自己的耳朵,辩解道:“要是正常娶妻当然是你娶,但你不是入赘吗,自然就是你嫁啦,我没说错,是不是大哥?”
许思年转头望天,就当没见到两个弟弟的打闹。
许思玥放开弟弟的耳朵,对许思年正色道:“大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做赘婿的,我宁愿跟你去采石场做苦工,也不会做赘婿!”
许思年叹道:“或许是咱们一厢情愿了,可能人家并不愿意娶你呢?”
许思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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