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世纯和项淑贤在外屋做饭。两人做好了早饭,项淑贤一边擦着湿手一边走进里屋,她走到若秋跟前轻轻摇着若秋,“秋秋,起来吃饭,上学别晚了!”
若秋轻轻地呻吟着。
项淑贤伸手摸了摸若秋的头。“这么烫!这可怎么办呀,这里也没有医院呀,要是烧出肺炎就麻烦了!”
夏世纯闻声过来也摸了摸若秋的额头。“来,我背她到公社医院!”
夏世纯吃力地背着若秋在山路上走着,他的脸上浸着汗水。
代强、若冬、冰冰和雪雪在山坡上开心地玩着。今天妈妈没有出去干活,若冬不用背着弟弟了。几个人在山坡上采着各种漂亮的野花,不一会儿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野花。代强带着她们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代强先编了一个花环给若冬戴在了头上。随之冰冰和雪雪的头上也都戴上了花环。
若冬又拿起一把野花兴奋地欣赏着,“这些野花真好看!代强,你慢点编,我也要学着编花环!”代强认真地教着若冬编花环。
“再等几天,槐树就开花了,槐树花儿不光好看,还能吃呢,等那时我上树弄槐树花给你们吃啊!”代强见若冬跟着他学编花环很是兴奋。
“哎呀,不行,待几天我就不能来玩了!”
“那你干什么去?”
“我就上学了呀!”
“上学?那你弟弟和妹妹谁哄着呀?”
“我妈妈呀。等我爸爸当上了会计,我妈就不用下地干活了,我就能上学了呗!”
“什么?你爸爸当会计!我爸才是会计呢!哦,我知道了,你爸爸来了,生产队就能有两个人当会计了,对不对?”代强有些疑惑地对若冬说着。
“才不是,是不让你爸爸当了,让我爸爸来当!”
“净胡扯,又是你妈妈心里的那个宝葫芦吧,哈哈,哈哈!”
“才不是,是战队长让我爸爸当会计的。真的,我不骗你!”
“你说的是真的?你敢保证是战队长不让我爸爸当会计,让你爸爸当?”代强已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认真地问若冬。
“啊,就是真的,不信,咱俩拉勾!”若冬也认真地说道。
“我才不跟你拉勾呢,什么破事儿,又不是好事儿,拉什么勾?”代强不高兴了。
“是好事呀,我爸爸要是当了会计,我就能上学了。我才不愿意当退级生呢!”若冬还是很兴奋地说道。
代强瞪着眼睛看着若冬。
“你瞪眼睛干什么?真的,代强,你回家跟你爸爸商量商量呗,让他别当会计了,让我爸爸当得了。反正他也不想当了!”若冬真诚地对代强说道。
“谁说我爸不想当了?”
“战队长说的呀,战队长亲口跟我爸爸说,说你爸爸不想当了!”
代强扔了花环就跑。
“代强,你回家跟你爸爸好好说说啊!谢谢你啊代强!”
就若冬这个年龄的孩子哪里会知道大人世界里的婉转复杂,又哪里懂得人情事故的轻重。幼稚天真的若冬,对晚上从父母窃窃私语中听来的话认真起来,真以为这回自己可以去上学了,便兴奋地把这个涉及到三个家庭复杂关系的秘密给泄露了出来。她哪里知道,她的童言无忌日后派生出来那么多的事情。
张子年家。一家人在吃饭。代强“咣”地推开门,一头闯了进来。“爸!你不想当会计了?”代强大声地问张子年。
张子年咬了一口饼子,含在嘴里不动。正在吃饭的葛英子和代国也都停止了吃饭,看着张子年。张子年没有说话。葛英子把碗“哐”地墩在饭桌上,稀饭洒在了桌子上。张子年吓得一哆嗦。
“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能不想当会计了?你不当会计,家里的活儿谁干呀?”葛英子指着张子年大声地呵斥道。
张子年定定地看着葛英子,不知说什么好。
代国也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要是不当会计了,咱们家就更得受欺负!我敢肯定,你前脚不当会计了,后脚战队长就得把我妈的饲养员给撸了!”代国梗着脖子瞪着张子年,“我不当这个教师就够窝囊的了,完啦!咱家算是彻底完蛋了!咱家就要倒霉了!”
张子年又狠狠地看着张代国。
“你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想起来就不想当会计了呢?”葛英子瞪着眼睛质问着张子年。
张子年又愤怒地把目光转向葛英子。
“若冬说,要是我爸不当会计了,她爸爸就能当会计了!她爸要是当上了会计,她妈就不用上山干活了,她就能去上学了!”代强进一步说着。
“噢!我说呢!原来你是想把会计腾给那个姓夏的呀!你傻呀,我说你吃里扒外,你还不爱听,这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葛英子用手指着张子年愤怒地说道。
张子年刚想对葛英子发作。
代国腾地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干!那个姓夏的就是个丧门星!总坏咱们家的事儿,他要是敢抢这个会计,我就废了他!”代国脖子上暴着青筋,愤怒地说道。
张子年看了看葛英子,又看了看代国,气愤地说:“这个会计在我身上,有你们什么事儿呀?啊!是,我就是不想当这个会计了,怎么的,你们先废了我呀?”张子年嘴唇哆嗦着,将碗墩在饭桌上,气哼哼地离开饭桌,走出了屋子。
“你们都别说了,我爸生气了!”代强看着张子年的背影说道。
葛英子皱着眉头,“不对,这里面有事儿!得了,我知道了,是战队长,是他!是他鼓捣那个姓夏的,让他当会计!”葛英子又端起了碗,“我知道,是我用水泼他了,骂他了,他这是报复!”
“对,若冬就是这么说的,说是战队长让他爸爸当会计的!”代强又强调了一遍。
“怎么样,我猜对了吧?我说你爸爸他也不能吃里扒外呀。都是那个姓战的捣的鬼!”葛英子一拍桌子,又把仇恨集中在了战队长身上。
“姓战的,我恨你们全家,我饶不了你,饶不了你们全家!”代强握紧了拳头,愤怒地大喊着。
张子年孤独地坐在山坡上,脸上没有了愤怒,极目远望。他仔细回味着代强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若冬说,要是她爸当上了会计,她妈就不用上山干活了,她就能去上学了!是的,如果能让她少遭点罪,不用再去山上开荒种地……嗨,她哪里是到荒山野岭干农活的人呀!如果真能让她少遭点罪,我让出这个会计,我心甘情愿!
项淑贤背着阳阳,一边在缝纫机上干活,一边焦急地向外张望着。夏世纯和若秋走了进来。
“哎呀,回来啦,大夫怎么说?”项淑贤放下手里的活担心地问道。
若秋噘着嘴不说话。
“我把她背到公社医院,她就不发烧了。大夫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
“哦,没有毛病就好,可吓死我了!我今天都没心思到地里去干活了。你没问问大夫,怎么冷不丁地就发高烧了呢?”
“一个公社医院的土医生,能说出个什么来!反正是不烧了,那就是好了呗!”夏世纯疲倦地说道。
“来,若秋,妈给你梳梳头,”项淑贤起身去拿梳子,“你今天早上头都没来得及梳。”
项淑贤疼爱地给若秋梳着头,“我们若秋的头发真漂亮,又黑又亮,发质真好!好几次早晨忙不过来,没时间给你梳头,都动了给你剪辫子的念头,可是心里舍不得呀!”
“嗯,同学都说我的辫子漂亮,可羡慕了。妈,别给我剪辫子呀!”
“不剪,不剪,妈妈再忙也给我们若秋梳头发,扎漂亮的辫子!”
“你该教她自己梳头了,这么大的姑娘,也该自己学着编辫子了!”夏世纯不满意地看着若秋。
“我的这种辫子,自己够不着辫的!”若秋照着镜子欣赏着自己漂亮的发辫。
“嗯。妈给你梳,只要我们若秋高兴,再忙,妈也能给我们漂亮的若秋辫辫子!”
“妈,我去上厕所了啊!”若秋愉快地走出了屋子。
“这个若秋太娇气了,你不能太惯着她了!”夏世纯不满意地对项淑贤说。
“嗨,她天生就那样,能怎么着呀?你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发烧吗?”
“为什么?”
“昨天晚上,若冬闹着要书包,说是要写作业。我知道那若冬鬼心眼子多,怕给她书包,她再偷着去上学,就让若秋早点收拾书本睡觉。这个若秋就是不明白,我就说了她几句,生气了,哭着说是要回省城,不在这破山沟子里呆了,要回省少年合唱团去唱歌。在被窝里哭得都抽筋了!”
“嗨,也是,她离开了合唱团心情不好!”夏世纯缓和了态度。
“是呀,今天早晨就发烧给你看。你说她烧得那么厉害,是装的吗?”项淑贤顿了顿,“这不就得哄着她,让她心情好点吗!”
“将就着吧,凑合几年,等回城就好了!”夏世纯妥协了。
项淑贤欣慰地看着夏世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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