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世纯吃惊地看着战队长。
“你要是想干,我能帮你!”战队长凑近夏世纯神秘地说道。
“这能行吗,我在这里也只能呆个三年五载的!”其实夏世纯心里还是很想当这个会计的,所以说话的神情就流露了出来。
“我告诉你,你要是当上了会计,这三年五载的你就自在透啦!你就不用下地干活了,收拾自家的自留地,那是名正言顺!”战队长见夏世纯的态度里有戏,便进一步诱惑着。
“可是,我不明白,张子年他为什么不想当会计了呢?”夏世纯想知道张子年不想当会计的真正原因,再来决定自己能不能接这个会计。
“这你就别问了,农村的事儿,你们城里人不明白!”战队长搪塞着。
“不行,要是弄不明白,这个会计我就不能当!”夏世纯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我就跟你说吧!你想呀,他老婆在生产队喂猪,他当会计,啊,好事儿都成他们家的啦!他是不想让生产队的人嫉妒上他!他是想让他老婆喂猪的活能长远,他现在把会计的活儿让出来,是最上上策!”战队长为了掩盖张子年不想当会计这个牵强的理由,在语气上就振振有词。
“哦。”夏世纯好像一时被战队长的振振有词给说服了。
“他是心疼他老婆,毕竟是老娘们,能把喂猪的活干长远了就不错了。他怕让社员们反映了。嗬,有多少人眼巴巴瞅着喂猪这活呢!”战队长见目的快要达到了,更加的振振有词。
“这……”夏世纯在认真地考虑着。
“现在就看你的了,你要是有这个意思,下面的事儿,我去办!”战队长态度很真诚。
“哦,让我再考虑考虑吧!”直觉告诉夏世纯,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是马上就能答应的。
“我去帮你活动,这不能大张旗鼓的,得个别跟人家说,得让社员了解你这个人,人家才能选你。可是有一样,要是你的选票超过不了半数,这你就怨不着我了。这段时间,你好好表现,多跟社员近乎近乎!”战队长进一步神秘地说道。
“呵呵,这么复杂!”夏世纯有些不解。
“这件事儿,你现在不能对外人说,更不能让张子年知道,就咱俩知道!”战队长用眼睛盯着夏世纯脸,以表明其严肃性。
“他不是自己不想干了吗,怎么还怕他知道?”夏世纯更加不解。
“你这个人!真是,非得让我点透吗?”战队长指着夏世纯的鼻子,不太满意夏世纯的态度。
“我要是不弄明白,我是不能当这个会计的!”夏世纯固执地摇着头。
“那我就跟你说透了吧,他说他不想干了,不是发自这里的。”战队长指了指自己的心,“他说他不想当会计了,那是烟幕弹!他知道,在战家屯二队,也找不出来能当会计的人了他才这么说。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就能帮上你!”
夏世纯瞪着眼睛看着战队长。
夏家夜晚。屋里熄了灯,项淑贤和孩子们躺在炕上。若秋的被窝里传出抽噎的声音,项淑贤起身点亮了灯,她掀开若秋的被,见若秋蜷曲在被窝里,哭得手和脚抽搐在一起,抽噎的声音都有些直了。
“若秋!若秋!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的啦?”
若冬和两个小双子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若冬!快下地用脸盆儿弄点热水来,拿毛巾!”
项淑贤用力搓着若秋的手和脚。若秋越发放肆地大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啊。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项淑贤握着若秋的手安慰着。
“我、我、我要回去,我不在这个破山沟子里呆、呆着了,我要回合、合、合唱团!若秋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妈知道是委曲你了,等咱们家回城了,你还能回合唱团呀!你还小,唱歌的时间还长着呢。可不能再哭了,把嗓子哭坏了,以后就不能唱歌了!”
项淑贤用毛巾给若秋擦着脸,用手给若秋搓着手和脚。若秋的情绪有所缓解,但还是抽抽嗒嗒的,越哭越伤心。项淑贤也抹起了眼泪。
项淑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当初她反对夏世纯下放到农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若秋,感觉对若秋是不公平的。若秋这孩子生来骨子里就带着贵气,越长就更明显地显现出与其他女孩儿的不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都透着冰清玉洁般的纯真和高雅。应该说夏家的孩子们个个都长得挺标致,项淑贤和夏世纯本就是郎才女貌,孩子的遗传基因也就差不到哪里去。但从若秋那高贵的额头上,从她永远都是带着笑颦和微垂着的眼眸的神态中,总让人要将她高看一筹。这本就是项淑贤更加偏爱她一些的资本,加之让她离开省少年合唱团到了大山沟子里,项淑贤就越感觉对不住她。所以,在处理她和若冬间的矛盾时,她的天平总是偏向若秋这一边。可是,若秋和若冬都是自己的女儿,若冬还小若秋三岁,让若冬辍学在家哄弟妹,对若冬也是不公平的,她也心疼若冬。今天晚上她是怕再勾起若冬要去上学的**,就说了若秋几句,没想到若秋的表现会这么激烈。
项淑贤没忍住,也流下了泪水。她擦着眼泪,想着想着,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是因为夏世纯,夏世纯自从到了战家屯就变了个人,好像已经恢复到海外出事以前的状态,以前的那个夏世纯终于又回来了,这是比什么都珍贵的事情。她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早点来农村就好了。别说只是三年两载的了,如果让她选择前几年在省城那个状态的夏世纯,和现在哪怕在农村呆一辈子的夏世纯,她宁可选择后者。只是亏待了若秋了。嗨,有得就有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也只是三年两载的事情。经过若秋的这么一哭一折腾,她更加的感觉以后要加倍对若秋的呵护,加倍补偿给她了。可项淑贤怎么会知道,正是她这种思想的支配,日后在对待若秋和若冬的态度和一些矛盾的处理上深深地埋下了隐患。
项淑贤坐在若秋的身边这么想着,帮若秋掖好被子,让她舒服一些躺在了被窝里。夏世纯扛着镢头走了进来。
“怎么,你们娘几个还没睡呀?”夏世纯看着坐在若秋身边的项淑贤说道。
“哦,就睡,就睡,我们就要睡觉了。”项淑贤又给若秋掖了掖被子,“来,若秋,咱们平躺着吧,能舒服些,快睡吧,咱们明天还要上学呢。”
若秋用被蒙上了头。
“她这是又怎么了?”夏世纯指着若秋问道。
“没事儿,我说了她两句,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我们也都快休息吧。”
夏世纯脱衣服上炕钻进了被窝。
“垅都起上啦?”项淑贤悄声问夏世纯。
“嗯,要不早回来了,是战队长到咱那开荒地里去了。”夏世纯悄声地说道。
“噢?他去干什么,这大黑天的!”项淑贤悄声问。
“他好像是特意去跟我说个事儿!”夏世纯悄声回答。
“哦,什么事儿?”
“他说让我当生产队的会计!”
项淑贤忽地坐了起来,“什么!那会计不是张子年吗?”
若冬睁开了眼睛,支着耳朵听着。
“他说张子年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
“嗯,他是这么说的。”
“不行!这个会计,咱坚决不能当!”
夏世纯拽了项淑贤一把,“你躺下,小点声,孩子们都睡了!”
项淑贤又躺了下来。
黑暗中,若冬却睁大了眼睛。
“他是这么说的,挺诚心的!”夏世纯悄声说道。
“不对,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咱不能接手这个会计!”项淑贤的声音也放低了。
夏世纯悄声说:“是张子年自己不想干了,我寻思了,这是件好事儿。如果我能当会计,你就不用到地里干活了,我晚上摆弄账,生产队那点账好摆弄。白天可以到地里干咱自己开荒地里的活儿,咱还能多养些鸡、鸭、鹅什么的。我想好了,多养点鹅,那东西有草吃就行,嗳,大鹅子可能吃了,吃起草来歘歘的,长得也快,咱就可以让孩子们吃上肉了!我有时间就可以到山上去放鹅,也可以多割草回来喂……”
项淑贤悄声却坚决地打断了夏世纯的话,“别说了,你想都别想!坚决不行,咱们不能接会计的这个事情,没的商量!”
“我还没说完呢!”夏世纯有些兴奋,将两只胳膊放到脑袋下枕着,“我要是能当会计,若冬就不用在家哄弟弟妹妹,孩子就可以去上学啦!”
黑影中,若冬的眼睛亮亮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没的商量!”项淑贤语气坚决。
“你就不可怜若冬呀,她还没长成呢,她才几岁呀,成天背着个孩子,都快累成小罗锅了!”夏世纯也坚持着。
“你什么都不用说,他张子年当不当会计,跟咱没关系,咱们就是不能从张子年手里把会计接过来!”项淑贤没好气地背过身去。
夏世纯也背过身去。
黑暗中,若冬噘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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