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勇一手拎着铁锹，一手端着小盆，在山坡上走着。他钻进了树林里找了个地方，放下小盆，用铁锹挖坑。他挖好坑，端起小盆，刚想把小盆里的东西倒进坑里，他停下了手，心说：“不行，我不能拿着小盆到若秋家，要是把盆里的东西倒出来，小盆就得被风给吹走。倒不如连同小盆一起先放到坑里，等回来时我再倒进去埋掉。对，这么着！”战勇将小盆放进了坑里，然后把铁锹横在了坑上。他站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拍拍身上的尘土，又用衣服擦了擦手，用手摸了摸头发，抻抻衣襟，向山下跑去。
代强背着弟弟走到了夏家院子外面。他蹲了下来，放下弟弟，扯着弟弟的手进了院子里。
战勇是比代强晚一步也走到了夏家的院子外面。他是第一次来赴若秋的邀请，对于若秋说听她大哥吹笛子，他兴奋地晚上都没睡好觉。此刻他兴致勃勃地已经来到了夏家的院子外面。可他踌躇着不敢进去，正东张西望着。一扭头，发现代强背着弟弟已经走到了夏家的院子跟前。
战勇一下子跑到一棵树的后面藏了起来。他站在树的后面，气愤地使劲地用手捶着树，跺着脚。“完了！倒霉的代强进去了，完了，完了，我捞不着进去了！”
战勇垂着头在山坡上慢慢地走着。他走到一棵前，倚着树干，沮丧地滑坐在了树根上。他气愤地扬脸看着天空，想起了那天他爸爸的脸被代强打的满脸是包，他妈妈要他爸撤了代强他妈的饲养员，那天他爸爸和妈妈的话他记牢了。他妈说：“就怨他没摊上个好妈！张子年那人还行，就是他那泼妇老娘们，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我看你把葛英子的饲养员给撤了得了！一个老娘们，风不吹日不晒的，比个男劳动力挣得都多，哼！”他爸说：“又瞎说，不是不让你掺和生产队的事儿吗？生产队是你家的？人家干得好好的，也没把猪给喂死，你有什么理由撤她？真是的！”他妈又说：“还非得把猪喂死才能撤她呀？哼！”
此刻坐在树根底下的战勇，脑子里翻腾着那天他爸爸和妈妈的对话，并在他的耳边一千倍一万倍地放大着。他恨代强，但他不敢正面和他对抗。他想起了妈妈说的话，凭什么让代强他妈当这个风不吹，日不晒，还能挣高工分的饲养员？如果让生产队的猪死掉，看她还怎么当这个饲养员！
战勇突然站起来猛跑着。他跑到刚才挖好的那个小坑前。心说：“幸亏我刚才没有倒掉，现在可派上大用场了！”他端起小盆向山下跑去。
战勇端着小盆来到生产队的猪圈前，鬼祟地在猪圈前转着。战勇每到一个猪圈前，猪都没命地叫着要吃食。他在一个单独的公猪圈前停了下来，迅速把小盆里的东西倒进公猪圈的槽子里。一头高高大大的公猪咴儿咴儿地叫着，晃晃当当大步走到槽子前，嗅了嗅槽子里的东西，便大口地吃了起来。其它圈里的猪，都着急地叫了起来。战勇诡秘地笑了笑，迅速离开了猪圈。
项淑贤在收拾碗筷。代强领着弟弟庆庆走了进来。
“代强来啦，还有小弟弟，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呀？”项淑贤亲切地蹲下来看着小男孩。
“他叫庆庆！”
“哦，叫小庆庆是吧，快，快到屋里玩！”项淑贤忙引着代强和小庆庆走到里屋，“若冬，若冬，你看谁来了，代强带着小弟庆庆来了！”
“来，来炕上玩儿！”若冬亲热地扯着小庆庆的小手。
若春和若夏赶忙下地。若春把小庆庆抱上炕。
“代强，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若冬拽着代强的胳膊说道。
代强憨憨地笑。若春和若夏亲切地看着代强。若春用手摸了摸代强的头。
“若春呀，还有若夏，走！”项淑贤湿着手走了进来，边擦着手边说：“我领你们俩到咱们开荒的地里，去帮我拔草。若秋，若冬，你们俩在家哄着阳阳和两个小双子，跟代强和小庆庆好好玩儿啊！”
项淑贤和若春、若夏在山路上走着。
“若春呀，文娟挺好的吧？她爸爸从法国回来啦？”项淑贤边走边问若春。
“嗯，她爸爸回来休假。文娟说，她爸爸这次能在家住一个多月呢。她爸爸想带她到法国去留学，她妈妈不同意。她妈妈说，如果去法国的话，也让她在中国读完大学再去！”
“哦，宁厅长就文娟一个女儿，她是想留女儿在身边！”
“也不是就想留文娟在身边，她妈妈让她考北京大学的建筑系呢。北京大学那也是挺远的，也不是在身边。对了，妈，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跟你和爸俩商量一下，文娟也让我考北京大学的建筑系。现在老师已经让我们考虑报考志愿的事情了！”
“还用商量什么，你感觉能考上，你就报呗！你能跟文娟在一起读书，两个人是个伴儿，我们也放心。大学四年呢，能有个伴儿一起呆四年，那该多好！”
“文娟说，她妈也是这么说的！”
“行，你爸爸肯定能同意。若春，在学校能吃饱吗？我看你又瘦了。我们家在省城时，你就总是不舍得吃，留着给弟妹吃。现在，自己住学校了，怎么还不舍得吃呀，怎么还不长点肉呢？”
“能吃饱，可能是学习累的！”
“若夏，你怎么样呀？成天没个正形，妈妈不在身边，自己能管住自己不能？能不能考上高中，心里有没有数呀？”
“你看你，妈，总说我没正形，我是完了，在你的眼睛里，我就剩没正形了！妈，我这次回来，我也是有事儿跟你们商量。我们老师不让我考高中！”
“噢？那是怕你考不上吧？那咱就不考高中了，考个中专也行，还能早点参加工作。咱家人口多，早点参加工作，也能给家里减轻负担。行，不考高中，我同意！”
“妈，我话还没说完呢，是老师让我当飞行员。部队到我们学校去招飞行员了，条件可高了，要品学兼优，还要身体好，个儿太高了也不行。亏了我不长个儿，要是像我哥长这么高的个子肯定不行。老师已经给我报上名了。我们学校就报了两个，在我们两个人之中选一个呢！”
“啊！是吗？这是好事儿呀！你这个孩子，这么好的事情，你来信怎么不说呢，好让我们早点高兴！”
“嘿嘿，我不是没正形吗？呵呵，我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呗！”
项淑贤轻打了若夏一下，嗔道：“没正形！”
夏家的炕上，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庆庆被画了个狗脸，阳阳被画了个猫脸，冰冰被画成了老头，雪雪被画成了老太太。
“代强，咱俩去摸鱼得了！”若冬止住了笑拽着代强说道。
“那庆庆怎么办？”代强有些为难。
“叫小庆庆就在我们家玩，等咱摸鱼回来，你再来接他回家呗！”
“那能行吗？”
“姐，你在家哄着阳阳和庆庆呗？我跟代强去摸鱼，晚上妈就又能做鱼给咱们吃啦！”
若秋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敢保能摸着鱼吗？”
“当然能了！是不是呀，代强？”若冬背对着若秋，给代强递眼色。
“能，真能！你不用给我使眼色，肯定能摸着鱼！我经常去摸鱼，不信你问我们家小庆庆！”
“我也跟着去摸鱼！我也跟着去摸鱼！”两个小双子已经跳到了地上，忙活着穿鞋。
“真不能领她俩去！”代强摇着头说道，“河水里有石头，鱼就猫在石头的底下，得翻石头才能摸着鱼。她们俩去了，又不能下水，还得看着她们俩，摸个屁吧，还摸鱼！”
“听到没有？你们两个听话，在家帮着大姐哄阳阳和小庆庆，晚上就能吃着鱼了！一会儿大哥和二哥就回来了，让大哥和二哥带你们去玩儿，好不好？”若冬推着两个小双子说道。
两个小双子眼巴巴地看着若冬的脸儿，不说话。
“你们两个，快上炕！我是肯定不能带你们两个去！”若冬坚定地说道。
两个小双子噘着嘴上了炕。
“走！”代强一挥手，就向外走去。若冬跟着代强跑出了院子。
若冬跟着代强在山路上快步走着。“若冬，你今天怎么想起去摸鱼了？”代强边快步走着边回头，“你今天不提摸鱼，我都忘了去摸鱼这回子事儿了。我就愿意摸鱼，我最会摸鱼了，连我哥都摸不过我！”
“你真的会摸鱼呀？太好了！我大哥回来，带回来一个箱子，可高级了，你猜里面装了几条鱼？”
“几条？”
“就两条鱼！哎呀，代强，我告诉你吧，那鱼可好看了，身上是有花纹的！”
“身上有花纹？那是什么鱼，我可没见过。”
“这个鱼叫河豚鱼！”
“河豚鱼？”
“嗯，是叫河豚鱼。哎呀，可别提了，那鱼肉，那叫个好吃呀！比、比、比什么呢，哦，比鸟蛋可好吃多了，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呵呵，你是馋鸟蛋了吧？”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若冬着急地摆手否定着。“哎，代强，你先别打岔，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鱼肚子里的东西，还有鱼血，有毒，能毒死人。吃一点点，人就得死！”
“噢，那么厉害呀！有毒的鱼，还能吃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把鱼肚子里的东西扔掉。再把血洗干净，就能吃，我爸爸会处理！你看，我们把鱼都吃了，我们都没死吧，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真有意思，没听说过，还有有毒的鱼！”
“哎呀，那鱼肉特别特别的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