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能出什么事儿？”张子年平静地说：“我想我还是应该回来！”
“是不是还跟项姐姐有关？”张子华盯着张子年的眼睛看着。
“也可以这么说！”张子年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别处。
“嗯，可也是！”张子华也收回了目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是挺别扭的！我以为，老天给了你们这个机会，又让你们见面了，你就更不可能回来了。这个星期天我去看爸，我还跟爸说，你儿子这回肯定是不能回来了呢。”
“爸怎么说？”张子年紧张地看着张子华。
“爸能怎么说，爸就是太惯着你了呗！一直就依着你的性子来。爸说了，只要你自己感觉好就行。他说，这人呀，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张子华叹了口气，“他老人家只希望我们俩能风平浪静地过一辈子就行了。”
“爸经历过大事儿，他的前半生大起大落，所以，把什么都看淡了！”张子年心情沉重地说道。
“其实，爸最心疼的就是你！”张子华说道。
“我一直感觉挺对不起爸的！爸如果这么说，他真的是不介意我到农村去了，我心里还好过一点！”
“爸那人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儿都看得开！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了，咱爸呀，那是绝顶的聪明！你说公私合营那会儿，哪个资本家能像爸做的那样好！现在想想，那些抵制政府，不愿意搞公私合营的，到后来也不都得按政府的意思办了？还真不如爸，一开始就积极响应，还落得个好名声。爸要是想在政府当个实质的官，也早就能当上了。现在中央的领导人荣毅仁，他不就是红色资本家吗，人家还是国家副主席呢。咱爸在咱们省里那也可以算得上是红色资本家了。可是咱爸就乐得一身轻，坚决不当真正的官，在省里也只是挂个虚职。可政府领导，都高看爸一等！”张子华自豪地说道。
“这个我倒是知道。可是……“张子年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嗨，我想回厂子里的事儿，我还是没法跟爸说！”
“我去跟爸说！”
张子年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
“嗳，哥，你好像还是挺有心思的！”张子华认真地看着张子年的眼睛，“哥，你可得想好了，别让爸费事巴力的给你弄成了，你还不安心，再跑回那个战家屯去！”
“不会，那倒不会！”张子年抬起头，看着张子华的眼睛，“至少，现在我是想回来的。关键是代强也应该回城里来读书了。”
“嗯，你这样想就对啦！你也应该为代强考虑了，不能让他在山沟子里呆一辈子！就让代强到国棉二厂的子弟小学来读书吧。咱们厂子的学校还是挺不错的，就在厂子的院子里，方便。哥，你们回来就好了，咱们国棉二厂什么都有，浴池、食堂、学校、医院、商店，什么都有。能进国棉二厂，这辈子就有了依靠，可就什么都不用再愁了。只要你现在进了咱国棉二厂，将来代强就也能进咱们厂。我们家小迪、小册都在咱们厂的子弟小学读书，等毕业了都进咱们厂。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都在一个厂子上班，多好呀！”
“嗯。”张子年神情很平静。
“你和代强先在我这里歇着，我这就去爸那儿！”张子华站了起来。
张子年也站了起来，“嗯，还是我们一起去吧。代强怎么也得去看看爷爷呀！”
“这就对啦！我每次见到爸，爸可都提代强呢！”
张父是个身体健壮、思维敏捷、面容慈祥的老人，他正在院子里浇他的花花草草。
张子华打开院子门走了进来，“爸，我哥和代强看您来啦！”
代强跑过去抢过爷爷手里的喷壶，“爷爷，爷爷给我，我帮你浇！”
张父转过身来，看着他的一儿一女和他最惦记的孙子，脸上即刻放出了光彩，呵呵地笑着。他疼爱地摸着代强的头，“这小子，又长高了，也长壮了。代强呀，你爸爸上次来，你怎么没跟你爸爸来呀，你不知道爷爷想你吗？”
“爸，你那么想孙子，就把代强办回来吧，那样，你就能天天看见你大孙子啦！”
张父看着代强的脸，“代强，你愿意回到爷爷身边来吗？”
代强点了点头。
张父兴奋起来，眼睛也放出光亮来，他看着张子年，“子年呀，那你就得回来，只代强自己回来，不太好办！”
张子华高兴地看着张子年，“我说的怎么样？爸爸他心里是有数的！”张子华又将目光转向张父，“爸，您大概不信吧，我哥这次是要和代强一起回来的！”
张老爷子定定地盯着张子年看着，表情也严肃起来，“子华说的是真的？”
“嗯，是的，爸！子华说的是真的，我想回来了！”
张老爷子一下子兴奋起来，“嘿嘿，嘿嘿，就孩子能治得了你！”
“爸，我们爷俩现在回来，是不是给您添麻烦啦？政府能答应吗？”
张老爷子突然认真地看着张子年，“嗯，那代强他妈呢，还有小庆庆，还有代强他哥哥呢？你是想把他们都扔在山沟子里吗？”
“嗯，爸！”张子华走到张父跟前，握着张父的手，“爸，我还没跟您说呢，代强他妈和小庆庆已经不在了！”
张老爷子吃惊地看着张子年，“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子年，你上次回来怎么没说呀，是刚发生的事情吗？”
“嗯，是的。”张子年低下了头，“就是在我回来的那天，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
张老爷子心疼地摸着代强的头，“你这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妈了！还有我那小孙子，小庆庆，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
“爸，要不是家里出了变故，我哥也不能想带着代强回来！”张子华停顿一下，“至于代强他哥代国，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政府怕是不能管。爸，你给我哥和代强办的时候，就别提那个代国了，只把我哥和代强办回来就行了！”
张父点了点头，“行吧，我明天就去给你办！”
夏世纯在战队长那里也得到了确认，张子年确实是带着代强回省城了。他马上给项淑贤写信告诉她张子年已经回省城了，他的会计就是想交也交不出去了。
夏世纯发出信后，若冬就天天盼着妈妈回来。因为妈妈回来了她就可以去上学了。
生产队大田的苞米地里，社员们正在拔草。天上乌云翻滚，起风了，几个雨点落下来。社员们停下了拔草，直起腰来看天。
“来雨了！”胖婶儿看着乌云翻滚着的天空。
“来雨了！”柱子也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他掏出哨子吹着，“来雨了，来雨了！大伙赶快回去吧，回家拿铁锹，都到生产队等着，准备抗洪！”社员们纷纷跑向地头，分头各自跑走了。
山村一片朦胧，笼罩在雨雾中。
夏家。大滴的雨点打在了窗玻璃上。夏世纯看着外面乌云翻滚的天空和大滴的雨点，“不好，要下大雨了！”
“我妈能不能今天回来呀？要是妈妈走在路上，可怎么办呀？”若冬焦急地看着外面。
“你妈不会这么巧今天回来吧？”
“万一妈妈今天回来怎么办呀，妈妈会不会被雨给淋着了？”
“不能，你妈不一定今天回来。”夏世纯拿出雨衣，“若冬，在家哄着弟弟和妹妹，不要出去。爸爸要到生产队去！”
“爸爸，已经下雨了！”若冬指着外面，“下雨了，就不能干活了，你到生产队去干嘛呀？”
“若冬，爸爸接手了会计，就是生产队领导班子的成员了，就得参与生产队的事情。下这么大的雨，生产队肯定要组织抗洪，爸爸必须到生产队去！”
“爸爸，已经下这么大的雨啦，你怎么走呀？”
“没事儿，爸爸有雨衣。”夏世纯往身上穿着雨衣，“爸爸走了啊！”
夏世纯穿好雨衣，扛着铁锹快速走出了家门。
生产队的会议室里聚集着一些穿着蓑衣的社员们。战队长神色紧张地站在前面，他的眼睛在社员中间快速地寻找着。“张……哦，是老夏，老夏！老夏！老夏呢？”
夏世纯穿着雨衣一头闯了进来，“我在！我在！”
“嗯，好！老夏，还有柱子你们几个生产组长，你们都过来，我们合计合计抗洪的事情！”
夏家。若冬把阳阳拢在自己的怀里，坐在炕上，两个小双子坐在若冬的对面。窗外大雨滂沱。
“二姐，我害怕。”冰冰显出想要哭的样子。
“我也害怕。我想……”雪雪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许说想妈妈！”若冬打断了雪雪。
“啊！二姐，雨，雨，雨下到我的头上啦！”冰冰突然摸着头，大声地说道。
“二姐！雨也下到我的头上啦！”雪雪也摸着自己的头。
若冬也捂着自己的头。“啊，不好啦，房子漏雨啦！”
雨水噼里啪啦落在了屋子里的地上、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