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警告，警告！禁止任何不以联邦科学院为发出者发出的篡改！禁止任何不以联邦科学院为发出者发出的篡改！”

警报冰冷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撕裂，仿佛在为这个科学院二十年心血的流逝发出悲鸣。灰白的墙壁上落满红光，像晚霞被极有耐心的人撕得很薄，然后一片片地粘到了墙壁上。

“那又怎么样。”

神情阴郁的男人一改面容怒色，无所谓地低笑起来，笑声在研究室里撞出细碎回音。他的笑渗人得要命，眼尾眉梢含着疯子独有的疯狂和绝望，但瞳孔深处却冰冷如渊，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凉。

他一把摁下面前的改动装置，仿佛是确认到底有没有触动到装置，纤长的手指按在按钮上好几秒才松开。鲜红的按钮连动着整个仪器都在颤动，下一秒，冰冷的机械音传遍了整个科学院：

“收到命令，请发出者将令牌置于检测仪感应区，请发出者将令牌置于检测仪感应区。”

他取下挂在腰际的令牌，贴在了身份检测仪的上方。银色鸢尾花纹路在炽亮灯光下泛起血色，如同代表着整个科研院心血的骸骨被焚烧，在检测仪上狠狠地一颤。

—那是他的令牌，联邦科学院最高实施者的令牌。

实验舱内部。

仅仅几秒过去，仪器上各项指标已经转成了红色。整个实验舱都不安起来。量子纠缠产生的离心力打破了以往维持的平衡，实验舱内的空间疯狂地旋转着，让里面的人有种身体被撕裂的错觉。

时空扭曲着，世界撕裂着，远处的地平线在宋辞秋的眼里越来越渺小，直至消失。

深蓝与冰白纠缠在一起，过于亮的光埋葬了他眼中的世界。实验舱不安地颤动，血红的装置咧着嘴冲他疯狂地笑，仿佛是地狱派魔鬼前来的预告。

好疼啊。

宋辞秋竭力喘着气，侧脸因为缺氧而微微泛上点红。他手抖得要命，勉强甩了甩手维持住稳当，紧接着一把按下了求救装置。

一秒。

两秒。

…十秒。

颜尽离以前和他说过，这个求救装置是直接联通联邦科学院最高实施者的。只要按下按钮，在两秒之内，科研人员就会接收到实验舱内传来的求救信号，并强行中止实验。

为什么没用？

实验舱并未恢复正常，反而越来越狂暴。宋辞秋难以置信地望着纹丝不动的求救装置，绝望引导着神经错乱的他。

是了。

他想到了。

这个装置是可以第一时间联通科学院，但因为目前科学院的科研水平还有限，它只能联通一个人。

就是最高实施者。

只要那个人对求救信号视而不见，其他人就都会认为实验已经开始，而不会随意更改实验方案，联通实验人员。

他们也无权联通实验人员。

联邦不可能随意放弃一项已经筹谋二十年且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星际实验和一位顶级的Alpha实施员，这点自信宋辞秋还是有的。

换句话说，最高实施者已经叛逃。

他知道，现在的最高实施者是颜尽离。

但是，但是—

那是他数十年的好友，是从他十一岁后一手带起他的人。

他还记得十八岁那年，颜尽离把他带到科研院。

Alpha站在众人面前，抬起枪口调转方向，斜斜地指了他一下—

“这人资质很高，适合做实践员。”

然后，那人对他说，让他好好待在那里，好好做科研院的白鼠。

他没有家，但他听了颜尽离的话。

从此他就长在了那里。

五年前绿树伞盖一般的枝桠上，蝉鸣到现在还响个不停。

那人对他亦师亦友，他不相信他会背叛联邦。

他不相信，颜尽离会背叛他二十年的信仰。

人心难免凉薄，世事瞬息万变。

整日待在实验舱里的他如何知道，不久前被评为联邦科学院最高实施者的人，他的朋友，确实离开了联邦。

轰——

实验舱轰然炸开，在时空中解体。几千万量子碎片星星点点，在这个宇宙的每一处角落散落，又在这个宇宙的每一处角落重组。

几十万量子碎片，会组成一个新的位面空间。

宋辞秋看着月亮，它的银白色眸子温柔地低垂，观望着世间一切。

有背叛，有疯狂，有喜乐，有哀伤。

他幽黑的眼眸里装满了光，但那些不论是深蓝还是纯白的光，没有给他带来明亮。

…呼。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不再挣扎。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周围的空间。

……

多少天了…

针扎似的疼痛刺着他的大脑，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宋辞秋短暂地迷惘了一瞬。

我这是在哪？

他知道，在经历过量子爆炸后，自己大概率会处在不同的位面。

不过…

为什么这个位面是条走廊啊！

而且走廊两边还都是门…

他顾不得大脑刺痛，一骨碌爬起身。

刚想迈开腿，他不知被什么吸引住视线，又立刻蹲下身。

天，是一把枪！

宋辞秋惊讶了一瞬。枪旁边静静地躺着弹匣，身为军校生的敏锐直觉让他并没有立刻捡起这把枪，而是先拿起弹匣，细细地检查一番。

没有问题。

他放下弹匣，重新拾起那把枪。霎时，他的眼睛像盛了银河一样亮了起来。

是□□□□！

这枪是宋辞秋平日训练时比较常用的一种。他最熟悉的其实是AWM狙击步枪，因为军校教官们最开始是倾向于把他培养成一个狙击手的，后来才被科学院作为备选实验人员挑走。

他右手摩挲了一下枪身，随即果断把枪械拆解，一个零件一个零件那样细致地检查过去。他着重看了眼枪管，确认没有问题后又将它们组装起来。枪中已经装备好了弹匣，他把另一个弹匣塞到口袋里，又将整把枪别在腰际。

走走看看吧。

宋辞秋漫不经心地沿着海蓝色的走廊，边走边打量。他银白的发在一个只有单一蓝色的空间里格外显眼，兴许是嫌垂到眼睛的长发有些挡视线，他不耐烦地抓了抓额前碎发，从手腕上扯下条月白发带，三两下给自己扎了个小揪揪。别说，配上他那张冷淡的脸，还真显得有点好看。

“嘶…”

走了约莫五分钟，宋辞秋很突然地止住了脚步。

他凝神望着左边一扇门。那扇门平平无奇，和其他的门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一点就是门框是深蓝色的。他注意到，一路的门大多都是浅蓝色的，和他小时候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淡漠得像是天上的云微微沾染上了天空的蓝。

而这扇深蓝色的门，在这一路上他总共见过三次。

不对劲！

他相信自己没有记错。

以前颜尽离给他讲过，如果实验失败导致他进入不同位面，一定要记住，每个位面能承载的异位空间不超过十五个。即使是更高层次的宇宙位面，能承载的空间也不过二十余个。

而宋辞秋很确定，实验舱爆炸产生的推动力并不足以让他进入更高层次的位面，最多也只能进入与原联邦层次相同的平行时空。

他刚刚一直在默数，第十五扇门是深蓝色，第三十扇门也是深蓝色。

而这是第四十五扇门。

代入转换。

所以…

这个位面有十五个异位空间。而那一扇扇门，也可以称为时空之门，就是通往一个个空间的路。

一个个空间堆叠形成了他脚下踩的这条路。

或者应该更名为，时空隧道。

这条隧道就这么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

联邦。

一个男人坐在自己家的床上。

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自己手上幽蓝色的通讯指环，在听到对面那人说话后，一双桃花眼微微弯了弯：

“你们那边那个到了啊。”

“那就行。小辞如果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一扇门了。我以前跟他讲过时空，他挺有天赋的，一下子就能理解透。”

对面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像只狐狸似的，狡黠地笑起来：

“不用担心。都是顶A，更何况那边也没人。”

“只是一个构想而已。不论你如何，反正我不能让两个顶A去冒险。”

男人将指环贴近耳际，清透如冰的声音一下响彻了整个世界：

“能接回来是能接回来，但你不怕他们真被那奇诡的空间弄死，然后接回来两捧骨灰么？以前两位前辈去了那，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的笑意淡了些许，有些不耐烦地扔下指环。他望了眼暗淡的星空，又望了眼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宇宙。

“我相信他们。几百亿人里就挑出来这么两个，不信他们还信谁？”

他止住话头，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如果连他们都做不到…”

对面传来一阵杂音，像是那人头疼地敲了敲太阳穴：

“那我们整个联邦为这事付出的代价就只是个笑话，更别提以后。好吧，我相信你。你一直…”

他突兀地止住了话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话说，你的易感期快到了吧？”

男人一直耐心地等着他说，听到这个，他不禁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原来这人还会关心我呢。

他重新开口，言里言外都是笑音：

“怎么，你要来陪我啊。”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次记得打抑制剂，别慌慌张张地跑到我家里去找我！”

那人声音里已经含了几分薄怒，说完就干脆地挂断了通话。

男人失笑，对着指环轻声说：

“好吧。”

“我亲爱的科研人员。”

他听到指环里传来的提示音，脸上神色不变。他站起身来，熟门熟路地摸到书房，打开电脑，往电脑椅上一窝，流畅地输进去一串代码。

一个监控似的画面霎时显现出来。

是宋辞秋，立在长廊上一动不动，好像被静止了似的。

男人注视着他，但许久也没等到行动。

只是过了几分钟，宋辞秋忽然慢吞吞地往前移了一步。

不过也仅限于往前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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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文笔不那么好，请多多包容，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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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敛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