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近的距离,玦明的鼻息都能轻轻地扑在镜尧脸上,镜尧的脸猛然涨红,本能地向后仰,却发现后背已经被玦明的手臂扶住,虽然力道不大,却也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
她被迫在咫尺之间面对玦明,所以她能格外清晰地看见玦明的每一根发丝,眼角的弧度,挺直的鼻梁,还有很少显露出笑意,但笑起来格外好看的双唇。
多少万年以来,人尽皆知玦明上神生得好看,但是从来没有女仙能够近身。没想到,在这样的距离看,比从前以为的还要好看,而且竟然,还让她得手了……
她在想些什么东西!
司命星君咽了咽唾沫,强行拉回自己不靠谱的思绪,结果动作太大,发出了响亮的“咕咚”一声,然后她就看见,玦明的脸上出现了片刻恍然,随即隐忍地笑了起来。
……不如还是原地上吊吧。
在这种自暴自弃的羞耻心里,镜尧感受到自己被轻柔却毫不迟疑地揽进一个怀抱,玦明身上的红衣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将她紧紧包围。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司命星君全身僵硬,在脑海里疯狂搜索,按照她从前写的戏本子,凡间的小姑娘们多半会娇羞地欲拒还迎,也偶有泼辣飒爽的女子,会毫不怯场地直面而上。那她本人应该走哪条路子呢?
在内心两股小邪风的激烈斗争下,镜尧最终选择了当一条咸鱼——眼一闭,心一横,上神您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用管我死活。
但是她并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吻落下来,她感觉到玦明贴近过来,声音轻轻响起在她的耳边,气息拂得她的耳廓微微地痒。
“在你问要不要替我请个郎中的时候。”
什么?镜尧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然后才想明白,玦明竟然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她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那是他们还在凡间的那一世,谁也不是神仙,她是吃喝享乐万事不上心的苏小老板,而玦明是性情孤高无奈身份低微的琴师,因为不愿屈从做宁阳公主的面首,被公主手底下的人追捕到天香楼。
那一天,玦明被花瓶砸伤了肩膀,躲在镜尧专享的雅间里,突然满身是血地现身,把她吓得不轻,她忍不住问,要不要替他请个郎中看看。
但是托胎成凡人的玦明,和在天界的时候一样脾气古怪,对她这个老板向来不客气,当时并没有领她的好意,她气愤之下,让他有本事就不要躲在天香楼里,害得别人来砸她的店。
后来玦明果然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在端阳节的乱军里偶然相遇,再往后,就是他们一同被宁阳公主抓回去软禁着,她偷梁换柱让玦明出去传递消息,自己不巧送掉了小命。
这倒是真的很出乎她的意料。
她至多至多以为,玦明可能是因为她把逃跑的机会给了他,而对她生出了那么一点情意,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那一句话。
“这,这样吗?”镜尧眨眨眼睛,自己都有点懵。
“嗯。”玦明在她耳边应道,声音低低的,“那时候我才觉得,虽然你平日看起来活脱一个奸商,其实人还不坏。”
“……”
现在翻脸还来得及吗?
镜尧被圈在玦明的怀抱里,脸有点黑成炭的趋势,果然就不能指望这位大神说出什么好听话吧,自己真是,何苦多此一问呢。
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心底里又有一股莫名的欢喜悄悄探头,冒芽,向上生长。
她忽然恍然大悟,将玦明推开一点,好直视着他,“所以你,你后来……”
玦明看着她,面色平静,只是脸上像被喜服和红烛映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镜尧还记得,当初玦明下凡,是因为和帝昊打赌,以凡人之身能否证得“不动心”,以十世为限。他的第一世,是被镜尧这位司命星君搅和成一团糟的,而这第二世,在苏镜尧苏小老板死后,凡人玦明平平无奇孤身一人过完了剩下的年月,这都是镜尧在落仙崖的水镜里看着的。
当时她也疑惑过,他明明什么也没证出来,为什么就回归了正身,但随后她先是沉浸在被玦明记仇的担忧里,紧接着又被调去了南陌宫,丢了红尘簿,开始了一长串跌宕起伏的坎坷,压根就把这个疑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想起来……
镜尧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个邪笑,探头探脑,向面前的玦明逼近。
“你……做什么?”玦明轻声道。
就像她在海底揭穿他心意的时候一样,玦明脸上的绯色突破了他的掩饰,肆意蔓延开来,向来只能让别人畏惧的上神,目光竟然也开始躲闪。
镜尧觉得,自己一整天脑袋都迷迷糊糊的,唯独此刻格外灵敏。
“所以你其实证得了不动心,就是……”
“不许说。”
玦明忽然压低声音道,同时轻轻扣住了镜尧的脑后。
镜尧的大脑瞬时间一片空白,只感觉双唇被一件极柔软的事物触碰,玦明的气息连同那种令她心悸的温度,将她溜到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她看见玦明的眸子里像映着整条天河的波光,既黑且长的睫毛颤了两下,将那抹波光覆没。
她的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她放弃了所有思考,合上眼眸,任由自己坠入。
司命星君活了很多万年,也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像此刻一样,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最终从那股吞噬她所有神智的柔波中挣脱的时候,镜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从前和十个金乌一同见面的时候,也没有眼前这样热得难耐。
她攥紧自己的袖口,垂着眼睛,盯着玦明喜服上的绣线看。
所谓洞房花烛,她很知道在这之后应该发生什么,她是写过万千凡人命格的司命星君,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什么没见过,她理应比谁都不紧张,理应的。
镜尧极小心地呼吸着,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而玦明缓缓退开,原本拥住她的手似乎安抚般地拍了拍她。
“可惜。”她听见玦明轻轻地说。
怎么就可惜了?
她茫然地看着重新坐直身体,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玦明,方才的热意缓慢褪去,换成一头雾水。
经历了这么多怪事,她还没逃婚呢,难道还有在这个当口突然停下来的人?不能吧?
玦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叹了一口气,“终究不是真正的新婚之夜,作不了数,何况,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呢。”
这是什么意思?镜尧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周身都凉下来。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她都好像完全不明白一样,现在,就连玦明也是了。
玦明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看向她的目光却很柔和,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忽然抬手召出一团火焰。
火焰在他的掌心跃动,忽然升上半空,像凡间节庆时会燃的烟花一样,在空中四散成花火,溅落在四壁和地面上,镜尧看见,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像被火舌舔舐的纸一样,迅速剥落消弭,转瞬之间,房屋,庭院,南陌宫,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眼前,是一片幽暗的海底,就像她这一段时间以来见惯的模样。
这片海寂静,却不空旷,因为入目所及之处,漂浮着一个个微微发光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是一个蜃族人,安详地合着双目,一动不动,仿佛是在沉睡。她抬眼望去,这样的气泡成千上万,难以计数,一直绵延向远方,乍一看当真像海水中落满了珍珠。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是似曾相识的岩山,中间被潜渊劈开,但是没有白塔,也没有王城。
而面前不远处,无梦跪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
“感觉怎么样?”玦明扶了一把镜尧。
“还行,就是还有点晕。”镜尧闭了闭眼,稳住脚步,尽量不让眼前的景象打转转。
现在她的头脑终于恢复了清醒,所有在幻境里想不明白的事,如今都明白了,只不过,她环顾四周,忍不住感叹,这蜃族的无梦公主还真有些本事,如果没有玦明的话,帝昊恐怕可以另封别人当司命星君了。
大约是看出她站得还有点吃力,玦明的手依然牢牢扶着她的手臂,但面对无梦的语气却极冷,又是镜尧印象里最熟悉的玦明上神了。
“竟能筑起这样大的一座蜃楼,倒是本事不小。”
“上仙见多识广。”无梦垂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无梦犯下大罪,任由上仙处置。”
蜃楼?原来刚才差点弄死她的这个东西,就是蜃楼啊?镜尧恍然。
蜃楼,是传闻中蜃族最具杀伤性的攻击手段,这个不善正面作战的种族,偏有这样一种秘法,能够织就小型的幻境,将敌人骗入其中围困杀死。这种本领,需要能力高强的蜃族才能掌握,且幻境本身规模有限,往往拟就成楼阁的模样,所以才被称作蜃楼。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先前所见过,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王城,白塔,生机勃勃的海底,竟然全都是幻象。这座蜃楼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考虑过,直到与大巫对峙时,周围的一切都卷过来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才觉出不对,可是已经迟了。
镜尧不禁咋舌,这位无梦公主,实力可太不容小觑了。
玦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说。”
上神不要拔刀,小的错了,快完结了快了快了,您回天宫这婚想怎么结就怎么结,何况成亲是假的糖是真的对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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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上神坐怀不乱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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