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您还是莫要为难小的,陛下下了命令,谁都不见。”
姜婉儿被拦在大殿外,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前来求见,纵使挺着个大肚子身子骨不便,昔日恩爱的帝王仍一反常态的闭门不见。
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从万千宠爱于一身到人人避之不及,似乎只用了一夜时间。
这一夜,姜婉儿的母家,朝中赫赫有名的姜家左相,因为擅自改动皇室宗庙外墙的尺寸,有违祖制,被一纸奏折告发到皇帝处,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然而姜婉儿在宫中的待遇丝毫未变,唯有她视作丈夫的皇帝不再见她。
他似乎在躲着她。
一想到这里姜婉儿便感到心头微冷,她抬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今日这养心殿说什么也要闯上一闯。
就在这时候,徐而不急的脚步声传来,一身端庄大气的正红渐渐映入眼帘,殿外众人皆躬身下跪,只因来人是这偌大后宫的正主——皇后顾卿澜。
姜婉儿作势要拜,皇后连忙隔空虚扶一把:“妹妹如今身怀龙种,不必行此虚礼,让不知礼数的人瞧见了,说不定还得编排本宫谋害皇嗣……”
皇后看似好心的提醒,落在姜婉儿腹部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暖意,不待姜婉儿开口,皇后便厉声斥责姜婉儿的随侍宫女:“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都担不起的责任,你们竟纵着贵妃任性妄为,若是皇嗣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怕是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眼看皇后就要发落姜婉儿身边的宫女,姜婉儿不愿牵连无辜,只能咬牙带着人离开。临去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如今她总算是知道天家无情是个什么滋味。
这时候有侍卫疾驰而来,脚步一个踉跄跪倒在殿门前。
“报!罪臣姜琅畏罪**!”
姜婉儿听到消息,身形一僵。
姜琅,她的父亲,当朝左相,姜家如今的掌事人,五日前因擅自改动皇室宗庙外墙的尺寸,有违祖制,如今被软禁在皇室宗庙里等待调查。
没想到调查还没开始,竟畏罪**。
姜婉儿心急如焚地回头看向说话的侍卫,却正对上皇后高傲扬起的头颅。
这一切将会很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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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姜婉儿的行事风格。
既然皇帝不替她姜家做主,那她便自己替自己做主。
于是乘车出宫,她决定亲自去查个明白。
秘密出宫的路比预想地顺利,有惊无险地躲过查验。
尽管心中早有掂量,但姜婉儿还是错估马车的颠簸,姜婉儿靠着软垫,车内还熏着香,她仍未止住犯恶心。
终于姜婉儿没忍住,准备叫停马车停在路边休息,然而出声却无人回应,便连哒哒的马蹄声都渐渐听不见,若非晃动的轿帘,透出车外倒退的街景,点点绯红月光浸染地面。
不对,为何是绯红色的月光?
姜婉儿一个激灵,一把掀开轿帘,绯红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夜空,月亮不平整的表面仿佛被挖去眼珠的血窟窿,漆黑的夜色被血光浸染,她从前见过血色月亮。
诡异的不止天上月亮,拉车的骏马血肉开始剥落,眨眼间便只剩带血的白骨,但它们仍旧拉着马车在疾驰,突然的血腥变化吓得姜婉儿胃里又开始翻搅。
这时驾车的马夫听到动静,开始慢慢转头,他的头竟生生调转整整一百八十度,明明身体朝前,头部却朝后看向姜婉儿。
目光相触,姜婉儿这才发现驾车的不是马夫,而是一具形似真人的木偶。
“贵妃娘娘快快坐好,很快你就可以……合家团圆!!”
木偶发出刺耳干涩如锯木头般的尖叫声,姜婉儿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腹部,伸手扶住马车的轿厢,想要找个机会逃走。
然而她的手刚刚摸到轿厢,轿厢表面突然泛起阵阵殷红,一个个形似蝌蚪般游走的符文自轿厢上浮起,滋滋啦啦的焦化声响起,姜婉儿痛得连忙缩回手,只见手与轿厢相触的地方竟然被烫出难看疤。
这些殷红的符文竟然变成一个极热的牢笼,姜婉儿受困其中根本无法脱身。
血月、白骨灵车、木偶、血牢符文,这桩桩件件对号入座,都让姜婉儿想起民间那个可怖的传言:
血月当空,木偶抬轿,无论达官还是显贵,都要冥河走一遭。
姜婉儿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因为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护住自己最薄弱的腹部,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推测最有可能的布局者。然而紧张与恐惧,牢牢占领姜婉儿的内心,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根本无法冷静。
紧接着她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动,姜婉儿突然心头一紧,收摄所有心神,念头齐齐消失,她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腹部,生怕腹中的胎儿出现问题。
与姜婉儿念头一起消失的,还有轿厢上的符文,以及马车外的动静。
马车停了下来,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如死境。
突然有黑影从轿帘的缝隙外掠过,引起姜婉儿的注意,她死死盯着缝隙外的景象,不敢轻举妄动掀开轿帘作死。
就在这时候,又有黑影急速掠过。
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然而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姜婉儿浑身一个激灵,那是她父亲的声音。
“婉儿,快来不及了,你赶紧出来!”
听到亲人的声音,姜婉儿心中一松,本能想要掀开轿帘出去,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就僵在半空。
若**的消息是真,那姜婉儿的父亲此刻不可能出现,刚刚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或许根本不是人!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次是姜婉儿的母亲。
“我的宝贝女儿,咱姜家不求加官进爵大富大贵,为娘只希望你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娘想你得紧,你还不快出来让娘看看瘦了没?”
妇人的话语突然转变,前后已经没有任何逻辑可言,虽然是姜婉儿母亲的声音,但她却笃定说话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母亲。
再下一刻,外面说话的声音又变了,变成姜婉儿天真不可知的胞弟,还有那死去两年但却秘不发丧,对外宣称送往乡下庄子养身体的庶妹。
听着外面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暴躁的亲人声音,姜婉儿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她已经明白这是诱骗她出去的手段,可是她现在龟缩在轿厢里,又能躲到什么何时。
这时候桀桀桀的怪笑声从姜婉儿的头顶响起。
“找到你了。”
姜婉儿猛地一抬头,只见轿厢的顶部不知何时破了个窟窿,木偶血红色的双眼透过窟窿紧盯着自己,尖利的巨爪正按在窟窿边缘,原本是牢笼的轿厢此刻变成姜婉儿最后的避风港。
紧接着巨爪猛地一用力,四四方方的轿厢被巨力分解,吓得姜婉儿凄声尖叫,抱头不敢直视死亡,然而本该发生的事却瞬间消失。
姜婉儿小心翼翼的环视周边,发现自己与马车的残骸正在一处湖畔边。
湖面倒映着天上的血月,湖水在夜色与血月的浸染下,变成诡异的幽红。
一名穿着靛蓝色长袍的女子立于湖面中央,她的绣花鞋轻点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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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相触的瞬间,姜婉儿已认出对方的身份,皇后顾卿澜的贴身宫女楚夭。
楚夭能够不借助外力安然立于湖面中央,这显然非常理所能及。她身上那靛蓝色的长袍并非中土所有,粗犷原始的浸染纹样隐隐显露出其鲜为人知的另一层身份:巫女。
姜婉儿心中察觉不妙,决定趁对方还未发难之际,找机会逃走。然而洞悉姜婉儿想法的楚夭,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楚夭奉命前来,送贵妃娘娘一家团聚。”
奉命前来,奉的是何人命令,已然不言而喻。
楚夭的手指轻轻一勾,平静的湖面突然荡起阵阵波纹,五具棺材缓缓从水下升起,姜婉儿父母弟妹的声音从棺材里接连传出,唯有最后一具棺材没有任何动静,因为这是为姜婉儿准备的。
“空棺材只剩最后一具,可是贵妃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人……”
楚夭故作叹息的声音响起,姜婉儿转身开始奔逃,可她刚转身便径直与本该在湖中央的楚夭贴脸,对方竟然悄无声息地瞬移到姜婉儿的身后。
姜婉儿拔下头顶的发簪朝着楚夭的脖颈处刺去,她刺得非常用力,手掌传来发簪刺破血肉时造成的阻滞感。然而楚夭竟还在笑,姜婉儿这才发现对方脖子处喷溅而出的竟不是鲜血,而是一个个宛如蝌蚪般的血色符文,它们顺着发簪攀上姜婉儿的手掌,朝着姜婉儿的腹部涌去,眨眼的功夫姜婉儿便全身布满的符文。
“真龙血脉作引,贵妃娘娘这辈子也是值了。”
楚夭的手里突然多出一把人骨匕首,然后猛地刺向姜婉儿一直小心护着的腹部,伤口流出的血液化作一条条锁链,将姜婉儿拖进湖中那具空棺材。
感受到腹中胎儿已没了动静,姜婉儿万念俱灰,她的视线满是如血的殷红,已分不清是血月的诡异,还是眼底渗出了血。
“为什么?”
棺材即将盖上前,楚夭听到姜婉儿满怀愤恨的疑问,她轻笑着出声:“怪只怪贵妃娘娘和姜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下辈子……不,不会再有下辈子。”
楚夭收到的命令是,要姜婉儿及其全家永世不得超生。
棺材盖紧,熄灭的光亮一如姜婉儿的生命。
冰冷的湖水渗入棺中,夹杂着腥咸的铁锈味。
恨意滔天,死不瞑目。
终日提心吊胆,今日开坑,愿能博得诸位看官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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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血夜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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