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贵女,衣香鬓影,锦衣霓裳随步微曳,裙裾轻拂地面。发髻间有珠翠点缀,玉钗琳琅,于灯影下熠熠生辉。众人眉目间自有矜持,神色间亦显骄傲,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养尊处优之态,风华自生。
皇后携数位贵妃与公主缓缓步入席间,众人目光霎时汇聚,如皓月临世,光华倾洒,照彻四方。皇后身披暗金鸾凤朝阳纹华服,锦绣流光,华贵非凡;九尾凤簪高簪于髻,垂珠轻晃,步履间自有端庄威仪,眉目含威不怒,气度雍容,众生难及。数位贵妃随后而至,妆容各异,衣色纷呈,或妩媚含笑,或端庄典雅;曳地罗裙随步微摇,仿若流动画卷。诸公主各自妍丽,鬓间珠玉流苏轻颤,腰系禁步,金丝串翡翠珍珠,垂坠间光华流转,步履翩然,气度天成。
叶斯年心底泛起一阵寒意。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举止雍容端庄,风姿无双,却心机深沉,步步算计,将斯年逼上绝路。无论是叶绍口中的戒备,还是赵煜言语间的提防,都足以说明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狠。
皇后端然落座,目光从容地扫过众人,唇边漾起一抹端庄的微笑,缓缓开口道:“今夜月明清辉,正是良辰美景。官家体恤百官辛劳,特设此宴,与诸位共庆中秋佳节。家宴之席,不拘礼数,诸位尽可畅饮欢谈,以慰平日辛勤之劳。”
一女子起身,盈盈施礼,手持玉盏,唇边含笑如春风拂面,仪态端肃雍容。她位列皇后之右,尊贵之姿无需言表,正是大沅的长公主。她身着缎面绛紫长裙,金线绣成的飞云纹自裙摆蜿蜒至衣襟,流光隐现,华贵不凡。衣襟细缀珍珠,柔光微动,衬得肌肤如玉凝脂,光华灼灼。她发髻高挽,簪以一顶山口冠,金饰以缠枝莲纹相衬,流苏垂缀红玉珠串,步履间轻轻摇曳,似有凤羽飞扬之势,威仪天成。耳畔的红玉坠与冠饰交相辉映,既显高贵雅致,又隐透一丝凌厉之气,令人不敢轻视。
长公主起身,缓缓举杯:“官家圣德仁心,体恤百官;圣人温惠慈仁,恩泽四海。此乃大沅之幸,亦是吾等之福。敬官家与皇后,愿大沅江山永固,国泰民安!”声音虽柔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清亮的嗓音回荡在席间,隐隐如玉石相击,余韵悠长。她话音刚落,席间众人便纷纷起身举杯,赞声四起,笑语盈盈。
皇后抬眸淡淡扫了长公主一眼,目光深沉,唇边的笑意稍稍敛去几分,转瞬便恢复如常。她静默片刻,缓缓举起玉盏,轻抿一口,将视线落向席间众人,语气虽带着欣然,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今夜月明如水,当与诸位共庆良辰,共赏这人间胜景。本宫久闻瑶京城中,才情兼备的娘子甚多,诗画皆有独到之处,本宫心中尤感欣喜。如此良夜,正宜应景抒怀。”
她的目光在叶斯年身上似有若无地停留片刻,随即转向殿外,声音柔和而不失威仪:“明月高悬,院中已备下笔墨纸砚。诸位不妨移步花园,共赏清辉,若兴致所至,可随意吟诗作画,权当一场闺中雅集。若有佳作现世,呈予官家,定然有赏。”
众人移步至院中,玉阶之下,纸墨笔砚,备置齐全。月华如水,于宣纸之上铺就一层清辉。几位世家娘子相视一笑,低声商议后便纷纷上前,有人执笔挥毫,笔锋起落间墨香四溢,勾勒出远山近水、疏影横斜;有人凝神题词,娟秀的字迹在纸上缓缓铺展,诗句或清丽婉转,或豪情万丈,引得旁人低声赞叹;更有才思敏捷者当场赋诗,一气呵成,声情并茂,满座皆称妙。玉阶之侧,翠竹微微摇曳,叶影斑驳,簌簌声细碎如幽幽掌声。
李家的嫡女李蔚华,自然是诸位娘子中最为耀眼的存在。她乃皇后亲侄女,眉目间隐约透着几分与皇后相似的雍容风华,气宇不凡。她的庶出的长姐李书华便是大理寺卿杨应昭的大娘子。虽如今官家有意疏远李家,李谟远在朝中挂了一个虚职的尚书令,但依旧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太师。李蔚华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傲然气度,是李家数代权贵堆砌而成的,不染一丝凡俗烟尘。
席间一女子身着浅杏色长裙,裙摆以金线勾勒团花纹样,步履间裙裾微扬,整个人宛若碧波上的清莲,清雅脱俗。她的容貌更是动人,肤若凝脂,眉如远黛,五官精巧如天工点染,神形俱妙。
叶斯年不觉看得出神,直至四周响起低低的惊叹声,她方才惊觉,目光落在那女子的画作之上。
不过片刻,此女子便将御花园一隅勾勒得栩栩如生。画中女子神态各异,仿佛置身月宫盛会。或许因时间所限,画中仅绘数位女子,画面略显孤寂清冷,然其格调与气韵,却已隐隐透出《韩熙载夜宴图》般的风采。
皇后展画细细观赏,眸中流露出一抹难掩的欣赏之色,片刻后含笑说道:“此画笔意隽永,与今夜的雅兴相得益彰。短短时辰便能绘得如此佳作,果然不愧是苏仆射的女儿。”
此言一出,叶斯年这才恍然,此人正是苏家的嫡女苏云卿。她记得初见赵煜那日,叶绍曾提及太子妃的候选人,分别来自范家、杨家与韩家,还特意提到过这位苏家娘子。
皇后的话虽是夸赞苏云卿,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叶斯年身上,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叶斯年立在原地,目光流连于苏云卿的身影,心中暗自感慨:世间竟有如此女子,才情与风华兼具,宛若月宫仙子临凡。再看那幅画作,纵使叶斯年并不通晓绘画,也能感受到画中人物神态各异,意境悠远深邃。她独具一格的画风,赋予了画中人物生命,眉目之间似有情愫流转,令人一望便觉韵味悠长,难以忘怀。与之相比,她不禁心生几分自惭形秽——风华绝代者自有真才实学,她此番贸然出头可真是班门弄斧。
“罢了,这一回,就当是为了在官家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日后行事便利些。”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微微一转,眼神中透出几分清冷的决然,“总得让人知道,宁安郡主既无癔症缠身,也非疯癫之人。名利之争终非所愿,荣耀理应属于苏云卿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心中不免介怀:若以“借来”的诗词夺了苏云卿的风头,未免有违本心。心念至此,她略作调息,随即提步上前。
“苏家娘子画作传神意远,艳照古今,斯年心生景仰。若云卿不弃,斯年斗胆题上一拙词,权作应景之意。”
苏云卿神情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隐去。她唇角轻扬,略微欠身,声音清雅动人,如山间清风般娓娓而来:“久闻斯年郡主大名,今日能得郡主为拙作题词,实属荣幸。”
席间,一些窃窃私语隐隐传来,言着有意无意地让人听见。一位贵妃微微侧身,掩唇轻笑,与身旁的人说道:“这位新晋郡主倒是懂得讨巧。”话音不大不小,却恰到好处地落入众人耳中。
叶斯年心中明了,众人的窃语无非是在讽刺她见苏云卿的画作惊艳绝伦,生怕自己的诗作难登大雅之堂,索性借着题词之举,借光于苏云卿的画作,在官家面前博个脸面。然而,她的本意却并非如此。她并非想依附苏云卿的画作,而是担心自己会抢了苏云卿的风头,平白让这位才华横溢的娘子难堪。
她轻轻抬眸,目光落向座上的皇后,眼神中带着几分恭敬,微微颔首以示礼意,举止间自有一派胸有成竹的气度。
皇后目光淡然,从容地落在叶斯年身上,微不可察地颔首回应,面上的笑意柔和如水,却深不见底。
苏云卿在一旁略显为难,却也不好拂了这位新晋郡主的意,更何况众人都看在眼里,皇后对她的关注非同一般。这些细枝末节,叶斯年暂且置之脑后。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抹冷意,手执毛笔轻轻停顿,似在酝酿沉思。
须臾间,笔锋轻转,墨汁淌下,宛如行云流水贯穿纸面。她的笔势瘦劲而挺拔,锋芒中蕴藏着灵动与风骨,洒脱自如间自成清逸凌厉之韵。这般风格独特的瘦金体,在这方世界的历史中尚未现世,而她对此已研习二十余载,时光之久远,甚至超越了这副身体的年岁。
她的笔尖在纸上游走,忽而一位娘子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掩住嘴角,忍不住低呼:“嗟乎!‘把酒问青天’!”
叶斯年闻声,笔锋微顿,不由轻笑出声,抬眸望去,只见那少女身着粉色襦裙,鬓间簪着一支银镶水晶步摇。少女察觉自己失态,连忙低头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几分羞涩。叶斯年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不妨。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纸面,那瘦劲挺拔的字迹宛如刀锋划破静夜,透出一股清绝而凌厉的气韵。叶斯年执笔续写,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清脆而悠长,在月光与灯火交织的氛围中愈显鲜明,仿佛暗夜中刀剑出鞘,锋芒乍现。起初尚有低声私语,不知不觉间,四周已悄然静谧,只余那笔墨游走的声响回荡在夜空下,令人屏息。
当最后一笔落定,叶斯年抬眸,清冷的目光如寒星点缀夜空,肃然而沉静。她微微侧身,轻吹去未干的墨迹,随即将词作郑重递向苏云卿。苏云卿显然没有料到,眉目间略显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过。
有贵女忍不住上前几步,低声念出其中一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她的声音初时清晰,却在众人注视下越念越轻,仿佛被词句中蕴含的深意震慑,最终竟悄然止住。席间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神,目光交错间尽是惊艳与赞叹。
皇后见状,起身缓步上前,伸手接过画卷与词作,细细端详。她目光流转,难掩赞许:“‘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好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1】
长公主接过叶斯年递来的画卷,细细端详片刻,随即低声吟诵起画上的题词。她的声音低沉婉转,犹如月下清泉,流淌出一丝幽冷的韵味。诗句从她唇间缓缓吐露,似连夜色也染上了几分清寒。
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向身侧的内侍,语气中透着郑重:“如此佳作,绝不能埋没,即刻命人呈予陛下过目。”
宫人捧着诗词离去后,皇后端坐席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叶斯年身上,若有所思。叶斯年总觉得,皇后的笑意从未触及眼底。此刻,那目光中更添了几分审视与隐隐的责备,令人不由生出几分寒意。
场面一时有些沉寂,直到一位公主轻笑着打破了静谧:“斯年郡主果真才情卓越,日后不妨多入宫,与姐妹们为伴,也为后宫添些雅兴。”
叶斯年尚未来得及回应,皇后已然开口,声音温和,却透着几分意味深长:“不急,日后有的是时间。”她的目光在叶斯年与苏云卿之间缓缓掠过,语调轻缓,却难以揣测深意。
不稍片刻,一名宫人匆匆走入席间,跪地行礼后禀报道:“陛下口谕,请宁安王府斯年郡主及宣德公府苏娘子前往瑶光台。”
【1】本章引用北宋文学家苏轼的作品《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非原创。
改最后一版,再也不改了!我要日更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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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贵女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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