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台上,官家赵义与百官齐聚,酒樽交错,谈笑风生。月光与灯影交织,映衬出一片祥和的气氛。
官家身边的内侍省近侍承旨永庆公公双手捧着一卷画卷,微微俯身,将画卷呈上,低声说道:“官家,这是皇后娘娘命人呈上的。”
赵义接过画卷,展开细看,眉宇微蹙,目光却透出一丝复杂的意味。他指尖轻触那行笔力遒劲的词,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片刻后,他神色如常,将画卷递给身旁的太子赵煜。
“煜儿,你且看看,这画与词如何?”
赵煜接过画卷,目光随即落在画与词上。当他读到卷中诗词时,眸中骤然一亮,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心中暗道:“这就是叶斯年所说的“大闹一场”?那就陪她闹一闹吧。”
他略一沉吟,朗声道:“此词立意新奇,妙趣横生,尤其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是点睛之笔。不知父皇可否召见,儿臣还想向她请教一二。”
赵义朗声大笑,语气轻快:“如此佳才,岂能埋没!宣!”
永庆公公领命退下,瑶光台上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御花园内苑的雅集却安静了许多,丝竹声悠扬,女子们轻声吟诵,各自品评画作与诗句。
皇后得了官家的口谕,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目光落在叶斯年和苏云卿身上,语气虽温和却不容置疑:“官家传召,随本宫一同前往瑶光台吧。”
苏云卿端庄行礼,声音清雅:“谨遵娘娘吩咐。”叶斯年也连忙起身,低头应道。宫女们迅速上前,扶起皇后的裙裾,细细整理华服。
青枝也快步上前为叶斯年整理衣衫。这一夜她一直候在后面,来回打听消息。叶斯年看见她,略感安心。青枝低下头,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太子传话,一切有他应对。”
叶斯年面上不见波澜,轻轻按了按青枝的手示意她放心。她抬头看向前方,紧紧跟随皇后与苏云卿的步伐,缓缓朝瑶光台方向走去。
月满□□,影乱幽深,月色如银瓶乍破,水光潋滟四溢。皇后的华服在夜色中流转出锋锐的光泽,步履间隐现刀光剑影,尽显威仪。
“两位皆才情卓绝,实乃大沅之幸。”皇后的目光悠悠落在苏云卿身上,语调不疾不徐:“苏娘子才艺超群,声名远播,本宫推举你入宫,想来是再恰当不过。”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叶斯年,稍作停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宁安郡主今日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你二人皆为人中翘楚,今日合该共襄盛事。”
叶斯年垂眸应声。她自然知晓皇后又在敲打她了。
御花园正中央,瑶光台巍然耸立,四周环绕着琉璃宫灯,灯光泠泠如水,宛若仙人掌灯,辉映夜空。玉阶叠叠,曲折而上,雕栏飞翘,玉砌如冰。台上明月皎洁,银辉如练倾泻而下;台下流水淙淙,琴瑟和鸣,袅袅音律如烟似雾,宛若仙境。
太子赵煜端坐台侧,身着玄衣,银线勾勒出低调的龙纹,在灯火映照下微微泛光。他眉目微敛,神色如常,却在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台下叶斯年的方向。
两人目光短暂交会,叶斯年微微一怔,却随即敛眸低头,稳稳随着皇后的步伐踏上瑶光台。
此时,叶绍与另一位男子一同上前,那人衣冠整肃,举止从容,眉宇间透着几分儒雅风范,应是苏云卿的父亲——苏仲衡,朝中位高权重的尚书左仆射。
两位父亲恭敬行礼,站定于台前。官家目光扫过众人,神色之间隐隐透出几分欣赏与深意。这一瞬,瑶光台的华美与肃穆尽收眼底,似仙境,却也无处遁形。
官家步伐轻快地走到台中央,目光灼灼地落在叶绍身后端然立着的叶斯年身上。他手中展开方才的诗画,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一个流传百世的妙句!如此佳作,竟出自一位闺中娘子之手,实在令人惊叹。朕读来,只觉字字如珠,意境深远。你这字……飘逸挺拔,独具风骨,本朝还未见过这般笔法,倒像是那些来历不明的神迹!”他的目光略微停顿,似有所思,却未多言。
叶斯年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微微俯身,声音清亮从容:“回禀陛下,臣女所感所思,皆因家事。父兄常年征战沙场,每逢佳节,臣女倍感思亲,只得遥望明月以寄相思。”
她顿了顿,眉目间隐隐透出几分忧愁,语气微微一黯,低声道:“然而母亲早逝,不知去了何方洞府。即便仰望星辰,总也不知该向何处寄托哀思。想来,只要人长久,纵使相隔千里,同在一轮明月之下,足矣。”
话音刚落,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片刻。百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这位新晋郡主身上,心中各有所思。官家静静注视着叶斯年,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感慨,片刻后低声感叹:“好一个千里共婵娟!”
官家目光落在苏云卿与叶斯年之间:“才女佳作,果然不负今夜良辰。叶太尉与苏仆射教女有方,两位闺秀,皆是我朝之福。”
稍顿片刻,官家微微颔首,缓声说道:“朕素来敬重文才与画艺。苏家娘子的画作神韵独具,宁安郡主的词作亦是别开生面。如此才华若能为我朝所用,实乃锦上添花。”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叶绍,语气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宁安王府人才济济,着实令人欣慰。朕听闻你的大娘子出自李氏,家风谨严,难怪此女才华卓绝。”
叶绍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谢官家隆恩。小女有此才情,皆赖官家雨露之泽。”
叶斯年随即低头行礼,声音恭敬而清雅:“臣女不敢居功,能得官家垂青,实为家门之幸。”
她垂下目光,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内心却泛起涟漪。官家的话语虽满含赞誉,却隐隐传递着对宁安王府地位的深意。
官家眸光一转,环顾台上众人,朗声说道:“既然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请诸位才子佳人尽情挥毫,博众人一赏?以满月为鉴,若能得佳作,朕必厚赐重赏。”
人群中,一位身着深青色官袍的男子缓步出列,俯身行礼,神态从容:“斯年郡主才学卓著,廷章可否请教一二。”
叶斯年抬眸望去,不禁微怔,竟是方才那位谪仙般的公子。他竟是苏廷章?换了一袭官袍的他,立于这恢弘的瑶光台上,衣襟飘飘,眉宇间自有一派仙风道骨。
皇帝目露笑意,手中扬起叶斯年的词稿,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你刚坐上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便有如此佳作现世,还真是没选错人。听闻你在长安府时成日埋首书卷,可曾研究出‘千里共婵娟’?”
苏廷章神色一正,低头恭敬答道:“陛下谬赞,臣学识浅薄,难及郡主。”
圣上朗声大笑,转头看向苏仆射:“苏仆射好福气啊,一儿一女皆如此才华出众,实乃我朝之幸。”
叶斯年听着这番话,内心却微微起疑。苏廷章不是长安府知州吗?昨夜父亲叶绍还提到他按下了花月阁新开的楼阁,怎么一夜之间便成了国子监祭酒?那新任长安府知州又会是谁?
圣上收回目光,又看向叶斯年,语气温和而欣赏:“国子监以学问立基,不日可邀郡主与诸生一同论学。如此佳作,理应传扬,让更多人共赏。”
苏廷章闻言,面上露出淡淡笑意,随即低头答道:“臣谨遵圣命。”
“臣女惶恐,谢陛下厚爱。”她心中却深感惶恐:自己懂什么学问,去国子监难道还要抄几首诗词吗?可丢不起这人。本想留个好印象,怎么弄成这样?难道官家有意抬举叶家?这无异于树大招风啊。
这时,赵煜身侧一男子起身行礼,随即说道:“父皇,儿臣看这郡主的词尚未配以词牌名,不知郡主是否另辟新调,可否请教一二?”
叶斯年闻言,微微躬身,答道:“回禀陛下,曲调虽有几段,但斯年曲艺不精,不敢献丑。”
她抬眼看向那位皇子的方向,却不经意间瞥了赵煜一眼:你不是说你应对吗?快点想办法。
赵煜适时起身,笑着说道:“二哥莫急。这首词的曲调与《清月吟》颇为相似,只需稍作改动便可。这般佳作,宛如天人之笔,实在妙哉。若郡主不嫌弃,吾愿代为谱曲,以成全其意。”
叶斯年连忙行礼答道:“承蒙殿下赏识,臣女谢过殿下。”
赵煜轻笑转身,继续说道:“二哥马上要升任长安府尹了,过几日便可用此曲为二哥践行,岂不正好?”
官家闻言,朗声大笑,目光转向这位二皇子:“渊儿,长安府距瑶京不过三日车马,这词中写道‘千里共婵娟’,真是贴切得很!”
官家忽而目光一转,朗声问道:“礼部尚书何在?”
话音未落,一人从文臣席中缓缓出列,俯身行礼:“臣在。”
官家微微一笑,点了点手中的诗稿,语气从容却掷地有声:“朕记得,宣德公家已有一位县主,就封这位苏家娘子为郡君吧!”
四下瞬时寂静,连夜风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片刻后,苏仲衡与苏云卿齐齐叩首谢恩。
官家稍作停顿,手指轻敲诗稿,沉吟道:“朕记得,眼前这位新晋郡主,还未有赐封之号?”
礼部尚书低头答道:“回陛下,是。依据礼制,郡主随宁安王的封号册封。”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环视众人,声音平稳却蕴藏深意:“‘东华’,东为朝阳,华为美玉。朕封你为‘东华’,既彰你才情卓绝,亦勉励你无愧此号。”
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瑶光台上,落入每个人的耳中,久久未散。叶斯年缓步上前行礼,心中微起波澜。这才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天子的容颜——并非咄咄逼人的威严,而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与深邃,宛如一位饱经岁月的智者,目光穿透世事,却又包容万物。
卡点更新啊能不能赶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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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东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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