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我所望

太子的目光紧紧锁定叶思楠,语气低沉而缓缓说道:“霓虹之上,千禧之初,郡主可曾见过?”

这句话犹如一颗炸弹在她心头炸开!她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脑海。这人果然来自她的时代!

她瞬间绷紧神经,准备开口假装听不懂,然而太子淡然地接道:“那年我醒来时,一度无法接受,担心言多必失,便保持沉默。”

太子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冷意:“吴大夫当时的说辞,我从未信过——你也清楚为什么,对吧?”

他低头摆弄着茶具,随即抬眼朝叶思楠瞥了一眼,那眼神带着试探,犹如利剑直达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叶思楠心头猛然一紧,但她强迫自己镇定,面上不见波澜。太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停顿,像是在细细剖析她每一个微妙的神情变化。

他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旧事,但笑意未达眼底,透出几分森冷:“当年吴大夫负责照料我,我察觉到他每次为我把脉时都格外慌张。我知道他发现端倪,但在那种情况下,他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自是不敢言明。我那时身体一切正常,只是不敢开口。他顺势配合,为我编造了一些理由。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倒也维持得相安无事。”

“后来他请辞离京,我便明白,他是想远离这场纷争。毕竟,他本无大错,不过是被党争裹挟的一介医官,甚至,称得上医术精湛。所以当我得知他重返瑶京时,便派人盯紧着他。谁曾想啊,皇后还是抢先了一步。”

“我的人将那天的情况禀报给我,虽然没能完全听清你们的对话,毕竟叶绍在场,探子不敢靠得太近。但吴大夫畏罪自杀,皇后的人还补了一刀,以我对皇后的了解,多半是吴大夫办事不力。”

太子随手抬起茶壶,为叶斯年斟了一杯茶:“我冒险探查了皇后近日的举动……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女人还是那么蠢,还真信了周氏的话。可我却很清楚,吴大夫有胆毒害太子,怎会不敢对叶家娘子下手?于是我推断出答案——他发现了你与我当年相同的情况,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于是他再也无法承受。”

太子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层层剖开了掩藏在真相之下的迷雾。叶思楠心中一凛,瞬间明白,那天正是她出现在吴大夫家中,才彻底坐实了吴大夫心中那个他无法承受的猜想。

若叶斯年只是侥幸死而复生,她本应安然留在家中休养,怎会亲自找上吴大夫?吴大夫曾说过年幼的叶斯年脉相如同换了一个人——他显然早已察觉这位“死而复生”的叶家娘子能够看穿他发现异常。如此一来,他便猜测叶家可能比皇后更早要了他的命,至少也要试探他一番,正如太子几次三番对他的试探。

叶思楠感到自己心中的不安与疑惑愈发沉重,几乎到了一个承受不住的零界点。

太子依旧面不改色,深深看了叶思楠一眼,继续道:“所以我必须亲自见你一面。来到这个世界太久,有时候我也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可哪边才是梦啊……”

他故作轻松地摆弄着茶具,却难掩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眼眶。

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前人同她有着相似的遭遇,但对她而言依旧是个陌生人,更无法确定他在此间八年经历了什么。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谁能保证他未被权力腐蚀?保不准他会为了守住太子之位,铲除一切可能知情的人。

太子见她沉默不语,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收敛了情绪,语气淡然地说道:“我理解你的顾虑。我只是递个信给你——主动权在你。”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斟酌了片刻,随后郑重地说道:“愿你我所望的,是同一轮明月。”

说罢,他从容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袖,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从容,仿佛已经笃定她与自己同为穿越者,也确信不会从她这里受到任何威胁。

叶思楠自从他刚进门就捏着呼吸,此刻见他起身要走,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但脑海里依旧一片混乱。本想着中秋宴上再会一会太子,没想到却被太子先发制人。

什么狗屁的“主动权在她”,他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这样就算平易近人了吗?这份属于天潢贵胄的无形压迫感,让她这个草根出身的灵魂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着,如果此刻是叶斯年本人,必然会比她应对得更加淡然从容。可想到这里,她心中猛地一沉——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心跳瞬间加快,像鼓点般砰砰作响。

太子在门后站定,微微侧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玩味,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地说道:“中秋宴上,切忌不可直视本宫。”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步履沉稳从容,消失在雅间外的廊道尽头。而叶思楠独自坐在桌前,心潮翻涌,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休。

她这才后知后觉,作为臣女,即便日后封为郡主,在这样的场合也绝不可直视太子的眼睛。而她方才的举止,无疑暴露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

她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古人,不懂礼仪规矩。而太子不同,他显然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习惯了自己尊贵无比的身份。他一眼就看穿她的举止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叶思楠不禁感到一阵后怕。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听上去,皇后似乎尚未察觉太子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死而复生的。她沉思片刻,眼下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叶绍和青枝知晓太子的身份。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在没有弄清楚太子的意图与善恶之前,绝不能将他们卷入其中。斯年生死未卜,她不让叶家因自己而陷入更深的危险与漩涡之中。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发生的情景,还没来得及细想,青枝便轻敲房门而入,随后迅速将门关上,低声汇报:“我刚送二娘子从后门走的小巷离开,没引起注意。已经把情况禀报给将军,目前一切正常。我回来有一会儿了,一直在附近盯着。太子的随从分散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盯梢。二楼的雅间都空着,估计是太子包场了。我进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青枝言简意赅,条理清晰,将情况交代得明明白白。

青枝一把抓住叶思楠,上下检查她的身体,嘴里不停念叨:“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叶斯年摇头,她这才松了口气。叶斯年轻轻拍了拍青枝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稍作思索后,她说道:“太子听闻皇后特意邀请我参加诗词会,知道她已经在物色太子妃人选,所以来看看。也不只是我,其他几家的娘子他也看了。”

青枝捂住嘴,压低声音道:“没想到太子竟是这般轻浮之人!”

叶思楠听得差点笑出来,觉得这个评价颇为有趣。她笑了笑,故作随意地说道:“是啊,听说太子已经十八了,连个宠姬和通房丫鬟都没有,大概也是急了吧,想提前看看,免得中秋宴上人多混杂,离得远了,反倒看不清楚。”

青枝顿时红了脸。思楠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有趣。但随即意识到,这样的话也只能在青枝面前随口调侃,放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实在有失规矩。她心中暗暗叹息:看来她还是得更谨慎些,毕竟她现在顶着叶斯年的身份。

叶思楠和青枝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叶府,刚一进门,瑾年便扑了上来,满脸焦急地问:“阿姐,你没事吧?”

叶斯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没什么事,只是聊了几句。”

瑾年皱着眉,不解地问:“太子怎么能如此鲁莽?”

叶斯年忙嘱咐她:“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只是对皇后心中的太子妃人选感到好奇罢了。这就像你以后定亲前,也难免会偷偷去看一眼。”

瑾年瞬间羞红了脸,扭捏着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才不会呢……”然后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间。这一天经历了那么多心理上的波动,叶斯年不由得感到腹中空空,饥饿感袭来。她坐在餐桌前,第一次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这里的食物。每一道菜都极其精致,风味独特,口感丰富,各有千秋,让她不由得感叹这古代的美食艺术。

晚膳过后,叶思楠领着青枝前往叶绍的书房。正巧,两个兄长正在与叶绍商讨兵法之道。见叶斯年进来,叶绍借口要和她谈论册封郡主的事,便让两个儿子退下。两位兄长虽已成家立业,但在叶斯年眼中,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然而,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父子三人往那一站,还真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两位兄长听到是郡主的事,立刻打趣着拱手行礼,齐声道:“郡主殿下!”叶绍皱眉,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们一人一脚:“胡闹!”

叶承骁揉着腿,笑道:“听说斯年成了太子妃人选,这宫里的日子可不轻松啊,父亲可得好好考虑清楚!”

叶承勇接过话头,笑着补充道:“与其困在深宫,不如进军营,多有意思。还能跟着我们一起四处驻防,比待在宫里有意思多了。”

叶思楠忍不住抬眼瞥了叶绍一眼,只见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想到一块去了。她压下心中的无奈与酸涩,心想:若斯年真的如愿进了军营,怕是会比困在这深闺小院里快乐得多。

两人离去后,叶绍便与叶思楠开始讨论起今日的消息。叶思楠依旧按之前的说辞道,太子只是出于好奇前来看一看皇后心目中的太子妃人选,行为举止并无异常。

叶绍微微点头,随即说道,他的暗探跟踪太子离开茶馆后,发现太子还悄悄去了蔡家园林,范家、杨家和韩家的几位娘子今日在那里插花,最后甚至还专程去了苏家娘子那里。苏家娘子今天在郊外画秋菊。

叶思楠听完,心中不由得暗笑:这位太子还真是谨慎周全,做戏做全套,为了防止皇后生疑,甚至不惜扮作一个轻浮公子。

她心里琢磨起这位太子的心思,想到他对自己说的“主动权在你”。若两人能坦诚一谈,或许可以揭开这场穿越背后的秘密。

叶思楠忽然意识太子的想法可能并没有那么复杂。她对那个世界其实早已没有多少留恋,失业在家、饱受家庭与社会的压迫,若真死去也不过是解脱。反而是这个世界,还有些值得留恋的人。而太子,或许始终在寻求回去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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