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火灵根的弟子名叫戎时,他对寂年有印象。
在第二轮试炼中不动用丝毫灵力、悄无声息干掉三匹恶狼的娇弱病瞎子。
他并不确定寂年身上是否有信物,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抢劫一个不知深浅的人。
但他实在没有办法。比运气的事,他从来都不占优势,甚至他经常被自己家兄弟称为“臭手呆子”,只因为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现在离第三轮试炼结束只有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他不能再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了。
他本来是想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勒索敲诈的,没想到第一个碰上的就是这个病瞎子。
那没办法了,只能说这病瞎子比他这个“臭手呆子”还要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撞见。
但是……
冷色的剑刃抵在雪白的脖颈上,阳光之下反射出的剑光却直接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皮肤之下的血管那般脆弱,只要戎时手里的剑再前进分毫,就会让他身首分离,他却神色不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戎时只觉得面前这人是一碗水,透明的,干净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愿他和表面上看上去一样清澈见底。
戎时都把剑收回去了。
却听这病瞎子突然很害怕的样子道:“我没有在溪边捡到信物。”
听到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句话,戎时收到一半的剑又停下了:“什么?”
“么”字还没说完,他猛地察觉到一股寒意,等闪身去躲的时候已经迟了,脸上一热,划开了一道口子,面前的病瞎子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骨刃匕首。
一直关注着戎时水镜的弟子有很多,见他遇上了寂年原本还十分幸灾乐祸,觉得戎时这把有救了,寂年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直接来给戎时送通关信物来了。
谁知寂年竟然先一步出了手,竟然还被他伤到了戎时——要知道戎时从进入禁林以来就一直在杀凶兽,且从来没有东西能让他受过半点伤!
“靠!这个病秧子竟然搞偷袭!”
“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然火灵根怎么会被他伤到?”
“真无语,他不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吗?人家火灵根已经给他机会了,他就不能直接乖乖把信物交出来?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没点逼数吗?”
“火灵根快上啊!别被一个病秧子得手了!”
寂年并没有停下动作,转而在戎时没能反应过来的空挡接上第二剑,直直往戎时的心口命门刺去。
寂年没有避开戎时,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手痒了。
不喜欢戎时这种邋遢人是其次,主要是他想找个人练练手。
毕竟参加试炼什么也不做,也不是回事儿。他之前为此特地下山做了任务,还特地去了练武场,不就是为了参加试炼做准备的,也不能让这些功夫全白费。
他一开始以为参加入门试炼,自己又没有修为,怎么着也应该有个保命的本事了。
结果现在看来,照这个情况下去,他恐怕等试炼结束了都没有亲自出手的机会了。
这可不行。
他正愁没地方练手呢,这个火灵根的戎时就送上门来了。
前两轮的试炼他也看到了,火灵根确实很有实力,在这一届新人中是佼佼者,还先一步获得了几个长老的信物,年轻人确实潜力无限。
拿来练练手也正好。
戎时以为寂年是运气不好才遇见了自己,殊不知寂年压根就没想着要躲开他。
寂年这一刺又快又准,瘦弱的手腕看上去举个饭碗都要抖三抖,匕首却拿得那么稳。
戎时也不是吃素的,盯着寂年来势汹汹的匕首瞳孔骤然紧缩,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粗钝的骨刃擦着他胸前的衣服而过,竟是一点布料都没有擦破。
明明刚才划破他脸的时候那么快。
这匕首难道是只吃肉饮血的不成?
戎时来不及多想,寂年很快抽回了手里的动作,紧接着行云流水的下一波攻势袭来。戎时骨子里的好战血液被他引燃,也开始沸腾起来,不遑多让地提剑迎着寂年的攻势而上,一时间竟也打得有来有回。
林间竹叶簌簌落下,掩盖不住两人的刀光剑影。
而从他们两人对峙开始时,飞瑶就已经注意到了,挥手将寂年小水镜的画面直接投上了中央的大水镜之上。
这下看台上所有人都将寂年和戎时对打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寂年能撑多久,都在猜测不出十招,他就会被火灵根打趴下。
谁知五十招都过去了,两人竟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前面对寂年冷嘲热讽等着看他笑话的弟子们瞬间坐不住了。
“我去……这啥情况?这病秧子能跟火灵根打得有来有回?”
“我猜是火灵根故意让着他的吧?毕竟不是人人都跟病秧子一样喜欢趁人不被,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的。”
“他前面那病歪歪的样子不会是装的吧?我看他现在拿匕首的样子哪还像个病瞎子啊?我一个剑修都没自信手腕能这么稳啊……”
“你别愚好吗?自己功夫不到家不代表比你强的人都厉害。我看这病秧子就快撑不住了,等着瞧吧,不出半刻他就会被火灵根教做人了。”
“自信点,我猜他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
除了看台上的内门弟子在盯着大水镜看,所有到场的长老们也都看得入神。
和弟子们的冷嘲热讽不同,长老们大多都是叹气唏嘘的。
“不愧是祈云仙尊的首徒……这身手,果然名不虚传啊。”
“确实……老身扪心自问,别说手底下教不出来这样的人物,恐怕连老身自己要对上了,也难有胜算啊……”
“可是不对劲啊,”有眼光毒辣的,盯着寂年的动作疑惑地皱了眉毛,“我怎么看着,他这身手……没用灵力啊?”
“什么?”
几名长老纷纷凑近了去看。
“好像还真么用……”
“这……”
原本他们看好的火灵根被压着打,已经有些挂不住脸了,但既然寂年三百年前就是金丹期,用匕首对上长剑也不吃亏,这也还好说。毕竟金丹期和戎时的筑基大圆满不是一个概念,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可如果说,寂年根本没有使用灵力,却还能跟戎时打个难舍难分,那就……
只有炎熠仙君没有加入长老们的讨论之中。
炎熠仙君盯着水镜中寂年的身影,眼神比任何人都要复杂……却灼热。
飞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比谁都清楚。炎熠仙君曾经将她师兄视作唯一的信仰,也是因为崇拜师兄,他才走上了煅剑的道路。
他一生的愿望,就是自己锻造的剑,能够为寂年所驱使。
当然,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师尊陨落之前的事。
寂年残害同门、谋杀尊长一事曝光之后,炎熠仙君的信仰便随着一起消失了,他对寂年的崇拜也因此转为了恨意。
恨他欺骗了自己,欺骗了所有人,恨他违背了他的信仰。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炎熠仙君还是能第一眼就认出了寂年。也不知是因为当初太过崇拜,还是如今带着太深的恨意。
这也是为何她敢让炎熠来亲自考量寂年的品行,她知道炎熠就算对寂年抱有再浓烈再复杂的心情,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偏私。他不屑。
此时寂年并不知道自己和戎时的对战已经被所有人围观,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手里的匕首上。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
虽然身子骨差了许多,动作和速度远远跟不上,有很多招式也受到诸多限制,体力也渐渐不支,吐纳也跟着有些凌乱。
但这些都不要紧。
一个猛扎,在刀剑的嗡名声中他和戎时对上,透过相交的剑刃他们看见彼此眼中几近狂热的笑意。
戎时一开始动手的时候确实有所保留,因为试炼规则明文规定了,不能出人命。
他不想把这个看上去一碰就碎的病瞎子弄死了,反而把他的试炼名额给弄没了。
一来二去几招下来,却没想到这病瞎子有两下子。
如今他更是没了什么顾忌,看见对方眼里同样的疯狂之后,他猛地大笑一声:“病瞎子,下一招我可要使出全力了!你给我接好了!”
寂年其实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胳膊挥动之间肌肉已经开始僵硬酸痛,连握着匕首的手腕都已经开始细细颤抖。他也知道戎时刚才并没有使出全力,甚至灵力也用得很少,不然他以凡人之躯也撑不到现在。
但他不愿意停下来,他也停不下来。
他看着戎时将全部灵力注入进剑刃之中,霎那间火光冲天,戎时浑身的兽血都成了沸腾的油,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了烈烈火焰之中。
他踏着火光而来,直直劈向寂年命门。
寂年俯身想躲,撕裂般的剧痛却从他的右腿传来——他的筋骨在动作间拉伤了。
热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寂年在正中央早已避无可避。
在火光即将燎上寂年的发丝前一瞬。
他手中的骨刃匕首猛然闪过一抹红光,散发出一股可怖的阴寒之气。
与此同时,寂年腰间的招魂幡爆发出百鬼尖锐的哭嚎声,裹挟着骨刃匕首的阴寒,硬生生吹散了竹林之中所有的火光。
与此同时,天阴沉了下来,乌云蔽日,如同黑夜。
映照着寂年和戎时的水镜顿时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炎熠仙君,我们大师兄的舔狗已经有人选了,你要不看看其他的选项呗?
王明宝宝:阿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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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剑诀其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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