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眼泪糊成一片的江随，走到她面前，递了几张纸放到她手边，又再次坐了回去。

江随的手被扣在固定手铐中，有些不方便，低着头胡乱的拿纸抹了把脸，又吸了吸鼻子。

“抱歉。”江随说。

“没什么可道歉的，”裴烬笑了笑，“所以你是因为一直暗恋他，想去表白所以才去那里的吗？”

江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吧，我发现他身边总是有很多女孩儿，我应该高兴的，但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我后来又想，反正我已经死了，我换个皮囊，是不是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之前太过懦弱，这次我想勇敢一点，闯进他的世界里。”

裴烬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陈淮年家里。”谢折渊接过了话头问。

“我...去医院找他，发现他今天没上班，同事说他请了病假，我就想去看看。”江随说。

裴烬沉默着点了点头。

谢折渊突然想起之前在余景淮办公室里，裴烬说他有暗恋的人的事儿。

本来以为只是个说辞，但看他这副反应，难道还真的有什么旧情？

“你和王露禾是什么关系？”裴烬问。

“朋友，”江随抬起头，此刻情绪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常，“后面认识的。”

江随大学没有读完，应该是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和社会关系更是脱节，生前应当是除了陈淮年，没有什么朋友的，那她和王露禾又是怎么认识的？

但还没等他们问出口，江随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死的太早，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好好经历过几年人生，其实是有点遗憾的，我知道地狱的规矩是我们这些普通员工，不可以轻易换人的脸用人类的身份来到人间，但我实在是有些遗憾，我还想好好感受一下人间。”

“嗯。”裴烬应了声。

江随不再开口，低着头沉默的看着面前的桌子，谢折渊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裴烬过了一会也走了出来。

走廊上很安静，没有人经过，但谢折渊还是一直等到了裴烬推开空荡的会议室门才开口问：“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看刚才裴烬的反应，谢折渊本以为他会直接说相信或不信，结果裴烬只是停了几秒说：“半真半假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谢折渊有些好奇。

“一种感觉，”裴烬笑了笑，“或者说，我总觉得陈淮年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止如此。”

李昭风风火火的从外面推开门进来，抱着台电脑坐到了中间，“我们调查了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删了很多，有一部分被销毁了，恢复数据有点难，但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是她打给陈淮年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十一分。”

如果像她说的，去了医院发现没有人然后电话询问的话，时间上对得上。

“那她和王露禾……”谢折渊停了几秒后说，“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目前从江晚吟和王露禾男友的口供来看，她和王露禾应该认识时间不长，一年多吧。”李昭说

裴烬点了点头，“赵文生呢，能找到么？”

“城郊楼房着火那家，楼上就是赵文生。”李昭合上了电脑，叹了口气。

闻言谢折渊睁大了眼睛。

楼上就是赵文生一家？那火势波及到了上下三层，连楼下都死了两个人，为什么他们却毫发无伤？

谢折渊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生死薄上的名字。

但下一秒裴烬就问了出口：“十二楼有人吗？”

李昭摇了摇头，“没有，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这栋楼房一梯两户，十三楼有一个老人，另一家是个年轻单身女性，事发时在上班，十一楼有一家全职主妇，母亲和孩子都身亡，另一家是对情侣，事发时也不在家，十二楼两栋房子的户主，名字都是赵文生和陈舒怡，事发时均不在家。”

人间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查的这么仔细。

谢折渊看了裴烬一眼，对方依然紧紧皱着眉：“起火的原因查到了么？”

“还在查，不过起火地在十二楼，这是确定的。”李昭说。

裴烬冲她笑了笑：“交给我来吧，你们先负责医院的案子，有任何消息我们立刻同步。”

最近事情忙的要死，一件接一件赶上来，李昭正是头都大了，裴烬主动提出来帮她分担工作，她想也没想就应了，低头划了几下手机说：“资料传给你了，那我先去看看审讯了？”

“去吧。”裴烬说。

会议室又恢复了安静，谢折渊清了清嗓子：“有什么头绪吗？”

裴烬划了几下手机，半晌忽然看向他轻声开口道：“我忽然怀疑李兴阳是赵文生杀的。”

谢折渊挑了挑眉，“为什么？”

“我们在黑市碰到李兴阳，他杀严琴的初心只是想一命换一命，但...谁给他的注意呢？让他能够用药物控制别人的心智，又引诱杀掉严琴......”

谢折渊反应很快的接话：“你怀疑是赵文生？”

“不能完全确定，没有证据，不过，”裴烬顿了一下，“至少李兴阳莫名其妙的死和他有关。”

那天在宜和饭店匆匆碰到赵文生，出去找时消失的身影，和街道上嘈杂的声音，又一同浮现在了谢折渊眼前。

“所以那天他是因为碰到我们所以想把李兴阳灭口吗？”谢折渊问，“李兴阳...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让他冒着风险当街灭口......”

“不，”裴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的说，“也许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把柄不想暴露，恰恰正是因为，他想让我们看到。”

当街杀人本就影响极大，人群传播八卦的消息是极快的，那条街人流量不小，那么多人在的情况下，不可能没有目击者，因此就算凶手逃的再快，为了安抚民众情绪，警察一定会在此大力投入人手，好快速抓住凶手示众，可......

谢折渊看了眼门口，想起刚才李昭的一番话。

人类搜集证据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吧，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想瞒住一些事儿还挺难的，毕竟你无法保证所有人都会和你站在一侧。

那么李兴阳的死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结果？且一瞬间各种事全部扑面而来，似乎想要刻意的压下些什么。

“你是说.....”谢折渊神色有些凝重，“平安医院和火灾，都是他的障眼法。”

“恐怕连李兴阳和严琴也是，”裴烬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赵文生的下落。”

可警察局最近人手稀缺，每个人都忙的脚步飞起，不是出外勤就是在写报告，人间警察都无法追踪的人，仅凭他们两个，又要如何从茫茫人海中找到。

谢折渊一时犯了难。

不，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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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娜在桌子对面着急混乱的打着手语，嘴里偶尔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噫语。

“别急，”谢折渊把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笑了笑。

裴烬也冲她比划了几下，莫娜看着慢慢平静了一些，但手上动作不停，依旧焦急的打着手语。

“她说什么？”谢折渊侧了侧身子，凑到裴烬耳侧问。

离得太近，以至于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打在了裴烬耳畔，弄得人痒痒的，裴烬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耳朵才说：“她说她确实见过照片上这个人，莫娜说他是这里的老板，不过不常露面，但前段时间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你过去点。”

谢折渊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直起了身，接着看他们两个无声的比划着。

有些无聊，谢折渊低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想着回去要不要也学个手语什么的...万一哪一天能用到，还显得很厉害，不至于插不上话。

正出着神，他无意的支着下巴往窗外看着。

这座咖啡馆地理位置不错，落地窗面积也很大，从这里能看到街对面。

便利店，饭馆，小吃店……

等等。

谢折渊眯了眯眼，街对面的便利店门口不远不近的停了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

破旧又不显眼的样子，扔到车堆里都找不出来，但是....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谢折渊觉得自己记性一向不错，很多事很多人见过一面就记得，但这辆车实在太过普通，说不上哪熟悉，他愣愣的发了半天呆。

“怎么了你？”裴烬抬手并拢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折渊回了神，看着他笑了笑：“没事儿，怎么了？”

“莫娜说赵文生从来不让她去负一楼，所以她不知道底下是干什么的，晚上的时候她就住在医院，有时候会去巡逻，在四楼会碰到很多很漂亮和她差不多大的女患者，她很喜欢每天晚上去巡逻，这样就能和她们聊天……”裴烬转述了一遍莫娜的意思。

谢折渊边听边出神想着。

啊。

想起来了，这辆面包车，好像是江随带着沈兰兰在便利店喝酒时，外面停着的那辆。

挡风玻璃碎了一角，车头也凹进去一块。

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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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