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冕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的脸藏在斗篷下，只露出精致白皙的下巴，殷红的唇轻轻抿起。

他没再说话了。

杜流光本来一个人快步走的时候就在担心甘冕能不能跟上，现在得不到回应更是有几分恼。

校长办公室在六楼。

他走到四楼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忍住。

趁着楼梯拐角的时候抬眸朝旁侧看，却没料到甘冕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

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又接着往下走。

可这时甘冕却突然出声：“那你说的……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刚落，杜流光一个失神，脚底踩空。

滑了三个台阶出去才堪堪稳住身体，他扒拉着扶手，脸上一燥。

“我……”可是想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怎么知道什么样子。”

甘冕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半晌。

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达食堂的时候，距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学生们都还在上课。

但食堂阿姨们都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个两个全都候在窗口做最后的准备。

杜流迈开长腿径直走向一号窗口。

食堂阿姨一看到他就乐了：“你又逃这最后几分钟跑来吃饭？”

杜流光轻咳一声：“人以食为先。”

阿姨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乐呵呵地给杜流光打满，在递出去的时候还说着：“不够吃再来啊。”

杜流光道了一声谢，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

而刚一坐下，光线一暗。

甘冕竟是也跟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杜流光顿了一下，看着甘冕藏在宽大斗篷下那全副武装的模样，小声笑着说：“我还以为死神大人打算一直飘着等我吃完呢。”

甘冕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杜流光又问：“死神大人饿不饿？要不要悄悄给你吃点？阿姨看不清这里。”

等下十二点的铃声一响，不到五分钟，食堂里就全是学生了，到时候就算想吃也不能吃了。

“不用，你慢慢吃。”

甘冕淡声应下，看着杜流光慢慢吃饭。

光线落在杜流光的头发上，带着淡淡的光圈。

柔软的头发在光线下有渐变效果，就连后脑勺那处的发旋，看起来也多了几分别样的可爱。

“杜流光，”甘冕突然出声，“你说我不怎么说话，不像是喜欢你的模样。”

杜流光抬起头，眨巴着眼，等着他的后续。

甘冕接着说道，“那你不停地和我说话，你就是喜欢我吗？”

杜流光猛地一呛，艰难又勉强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下，还偏过头去咳了几声。

才瞪大着眼转过头来，一脸的不敢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生怕自己声音过大引起食堂阿姨的注意，特地压低了很多。

他有些被气笑了，“小祖宗，推理逻辑可不能这么用啊。”

“没有，”甘冕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要给‘喜欢’这个词加上所谓的定义，难道你们人类喜欢人的模样都是一样的吗？”

杜流光愣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话的殷红嘴唇上，看着甘冕露出的精致白皙的下巴。

他的视线再往下一些，便是被斗篷完完全全遮住的脖颈。

或许，那里会有一处喉结，随着那人说话而上下涌动。

他忽然笑开了：“你说得对。”

“喜欢确实没有标准模样，但是……”杜流光顿了顿，“你得让你喜欢的对象感受到你的喜欢，然后再进一步提出恋爱邀请。”

斗篷下的眉头轻轻一拧，甘冕面无表情地说道：“嗯，我不着急。”

还有六世的罪孽。

杜流光闻言却是轻挑眉，看着甘冕的模样，又有些捉摸不透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问。

两人聊完没多久，十二点的铃声响起，大批学生涌入，食堂立马就热闹起来。

杜流光不喜欢太闹腾的环境，迅速把食物吃完，把盘子放到相应的位置后，他立刻走出了食堂。

食堂旁侧有一条小路，两侧种了许多树木。

树木高大，草木翠绿，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剪影。

暖洋洋的氛围总让人产生不可避免的困倦。

尤其在吃饱喝足之后，困意席卷得比往常都要迅速。

杜流光打消了回家的念头，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回到班上的时候，班里没有一人。

他们都刚下课一会儿，正在食堂里大快朵颐。

杜流光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整个人缩在那个角落里。

但没有同桌，他也乐得自在。

坐到座位上之后，他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甘冕，问：“我睡觉了你怎么办？”

甘冕微微皱眉：“什么怎么办？”

他看着杜流光眼底淡淡的红血丝，又接着说，“不用管我。”

杜流光一晚上没睡觉，硬生生撑到了中午。

通宵有时会让人有短时间的兴奋感，但时间长了，疲倦感也是扑面而来，格外深重。

杜流光不放心：“要不……你也趴着睡觉？”

甘冕：“？”

第一次有人叫死神大人睡个觉。

甘冕沉默了许久，本不想再回答。

可看到杜流光强撑着困意，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模样，他应了声：“好。”

话音刚落，杜流光就趴在桌上睡了。

甘冕抿唇，盯着那柔软可爱的发旋看了许久，心头忽地涌上几分浅淡的惆怅。

情绪很淡，可莫名存在很久。

他绷紧下巴，眼底却划过一丝茫然。

·

杜流光是被人叫醒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所有人都要去操场集合。

可铃声敲响，杜流光还睡得昏天暗地。

前桌刘文玥与杜流光交好，犹豫片刻便把杜流光叫醒了。

见杜流光抬起头来还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登时咧嘴笑了：“你昨晚做贼去了？这么困。”

杜流光没说话，坐在位置上缓了缓。

等意识彻底清醒，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来环视四周。

可教室里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其他身影，那个沉默寡言、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

他做了一场大梦。

他没有被人群殴重伤，没有遇到那个死神，没有拜访谭阿曼的奶奶，也没有听死神大人说……我要和你谈恋爱。

可是一副副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分明真实得不像是梦。

刘文玥看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愣了愣神，回过神来又止不住地笑，“睡蒙了？”

杜流光侧眸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刘文玥“啧”了一声，只当杜流光起床气，“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上体育课了，估计都在等咱俩集合了。”

杜流光一言不发，跟着他往外走。

视线从教室里一寸寸收回，他敛了敛眸，琉璃色的瞳孔中有暗色划过。

杜流光和刘文玥到操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排好了队伍。

体育老师绷着脸，罚他俩跑五圈。

刘文玥嘴碎地抱怨了一声体育老师的不近人情。

结果就是罚他俩的圈数增加至十圈。

十圈对于杜流光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

他一声不吭地，像是赌气一般地跑。

他能感受到风从他身上掠过，耳边有风的轻响。

尽情跑开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的。

体育老师带着其他同学做了一套热身运动，而后便自由活动了。

于是有些人坐在旁边看着他俩跑。

更多的是在看杜流光。

少年挥洒汗水，肆意奔跑。

风吹起额前碎发，露出英俊帅气的脸庞，阳光落下他身上，皮肤白皙无暇。

有些女生忍不住低声感叹，满眼的仰慕。

有些男生忍不住吹起口哨，雀跃与欢呼。

作为一同被罚跑的刘文玥，看着跑得越来越快的杜流光，不消片刻就甩了他一大圈，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不是吧？起床气那么大？

于是在刘文玥还在跑第八圈的时候，杜流光就完成了十圈。

他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些，被他一手顺着往后抚去。

饱满光洁的额头下，俊逸的脸庞染上几分红润。

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聚在下巴处，又止不住地滴落，浸入跑道里。

杜流光盯着跑道，双眼有些失神。

他歇息了一会儿，莫名的，抬起头往教学楼的方向看去。

在二楼，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静静地伫立在教室门口。

那是杜流光的教室。

杜流光愣了一瞬，忽地低声笑了。

有女生拿着矿泉水朝他走近，有男生抱着篮球，正打算找他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

他扫了一眼，直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刚跑完十圈的刘文玥傻愣愣地看着他跑走，整个人又累又摸不着头脑。

好兄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刘文玥喘过气来，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杜流光这小子怎么回事，体育课跑教学楼去干什么？”

好兄弟也跟着一愣：“不知道啊，我还打算找你俩一起打篮球呢。”

不被人理解的杜流光刚跑上二楼。

隔着一条走廊，他抬眸望去。

那道身影依旧站在那儿，只是已经转过来，面朝着他的方向。

杜流光眨了眨眼，心中的燥意突然就得到了舒缓。

那不是梦。

呜呜呜我卡文卡得头秃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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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