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是街坊邻居发现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打了急救电话。

他没办法行走，打穆婉婷的电话永远是无人接听。

可是这么久了，穆婉婷也没有来医院看他一眼。

他没有穆婉婷的任何消息。

再等他可以下床走路了，回到家便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家里格外冷清，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那道刀疤永远留在了脸上，大多数工作都把他拒之门外。

于是他当保安当了三年，再也没看过自己的妹妹。

他报过一次警，但最后只是立了人口失踪案，根本无法判陈晃的罪。

因为他家门口的那条街道没有监控，而他口说无凭。

·

甘冕刚看完穆成峰的信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把文件回归原位，便看到杜城推开门走了进来。

杜城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甘冕的视线落在那张有道刀疤的熟悉脸庞上，停了两秒。

那人是杜流光当初查监控时碰到的保安，也是穆成峰。

杜城领着穆成峰坐在办公室里的小沙发上，便开门见山：“你的案子有结果了。”

“案子？”穆成峰愣了一下。

当初的结果令他心如死灰，便下意识地把那些事情藏在了心底。

时间一长，没人提起，也逐渐尘封。

现在把角落里的记忆拎了出来，穆成峰的神色明显有了几分波动。

但又生怕是自己误会。

他因为吸烟而染黄了的食指和中指微微蜷了蜷，像是试图用力但又想让自己放松些。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杜城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点什么，再度开口：“是你妹妹那个人口失踪案。”

穆成峰的身影一顿，铺天盖地的情绪涌到全身，他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五官也带着有些扭曲，显得那道刀疤更加恐怖。

可在下一刻，他突然低头，伸手捂住了整张脸。

低低的抽泣声响起。

他就这么坐在那儿，手臂搭在膝盖上，脸蛋埋在了手心里——

控制不住地大哭出声。

甘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看别人哭，尤其是这种浑身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悲伤气息的哭。

他不喜欢。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穆成峰控制不住的哭声，又痛苦又难耐。

过了会儿，穆成峰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扯动嘴角勾起一个笑来，沙哑着声音说道：“她……还活着吗？”

最后四个字出声时，嗓音带着几分颤抖。

杜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轻叹一声。

穆成峰明白了。

他的眼眶还是红的，甚至鼻子也红。

但他没再哭了。

“好，”他勉强笑了一下，“那……我能看看她的尸体吗？”

杜城顿了顿：“抱歉，找不到尸体了。”

那座山经过了三年的风吹雨打，尸体也早已腐烂。

他只能告诉穆成峰死讯，结束这一个失踪案，却对穆成峰的悲伤无可奈何。

“我明白了，”穆成峰问，“凶手是谁？”

甘冕不想再看下去，一个瞬间便回到了杜流光房间。

杜流光在认真复习。

甘冕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打扰。

那次在秘境里，张德智看到了自己伤害的三个女人。

他说自己爱老婆，但出.轨伤了叶舟的心。

他窥伺穆婉婷的美貌与身材，喜爱她的年轻漂亮，但也在命案发生时直接动手杀了她。

而那个女厉鬼董桐更加可怜。

她与丈夫离婚后便和双胞胎妹妹董椿住在了一起。

可两人一起出门逛街游玩时，被张德智看到了。

她们两人和叶舟长得有几分相像。

好巧不巧，这对双胞胎姐妹是陈晃的高中同学。

也不知道张德智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来源，知道了这层关系。

他打电话要挟陈晃把两姐妹带到他身边，不然就去警局举报陈晃做的事情。

而三人都是沂州高中曾经的学生。

陈晃也是在潘俞铭联系到他时才知道，张德智和潘俞铭有合作关系。

张家骏杀了谭阿曼，而潘俞铭收了张德智的钱，在学校内压下了这件事。

那天陈晃在好友列表翻到两姐妹，并以同学宴的名义把她们叫来。

因为陈晃在校期间人缘极好，整个人干净清爽，腼腆又热心。

她们甚至都没有询问其他同学，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那时的董桐还沉浸在离婚的悲伤中，董椿也想借这个机会带她散散心。

等她们如约到达酒店包厢时，只看到两个男人坐在那里。

一个是陈晃，一个是潘俞铭。

潘俞铭是他们三人的校长，两姐妹也认识。

于是她们便放下心来，想着会不会是她们来得太早了，所以其他人还没有到达。

而在陈晃的敬酒下，她们喝下了掺着药的饮料。

醒来时就已经在张德智的地下室里了。

这件事发生在四月份。

没有人发现她们两个的失踪。

董桐在离婚后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不再理会外界的烦心事。

而董椿开了一家网店，才刚刚起步。

两个女人的失踪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在地下室里。

董桐开始有孕吐反应，并且在偶然一次中被张德智看到了。

张德智说她背叛他。

两个女人被各种折.磨，怀孕的董桐更是首当其冲。

张德智甚至把所有的怨与怒发.泄在了董桐的身上。

于是董桐死亡，因为恨意成了厉鬼，而怀中的孩子竟然也跟着变成了怨童。

在地下室里她尽可能地帮着自己的妹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怨气分散了一部分出去，在使得她腹中胎儿成为怨童的同时，她的力量也较为弱小。

而在和怨童的相处中，怨童的懂事与贴心，更是让她心存温柔。

她对张德智根本起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张德智看得到她，但碰不到她，却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折磨，也只能想办法恐吓张德智。

他们鬼魂对死神大人有种天生的感应，但若是想逃，他们凭着感应也逃不过死神。

只不过在那天。

阴暗幽闭的地下室里，他们迎来的是死神的救赎。

·

甘冕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见杜流光放下笔，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杜流光眸光含笑，轻轻开口：“来了怎么都不叫我？”

甘冕睨了他一眼：“好好复习。”

“嘿，不要小瞧本少爷。”

杜流光眉飞色舞，带着少年的朝气，“等我考完了，就带你去玩。”

甘冕一顿。

其实早在最开始带着杜流光从废弃楼出来的时候，他这次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只不过当时他答应了谭阿曼洗清冤屈，才留了下来。

后来发现牵扯出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也就顺手处理了。

他突然来到杜流光的世界，平白无故和杜流光说“想要谈恋爱”。

杜流光只知他为何而来，却从未问过他何时离开。

或许是杜流光的潜意识里便觉得他不会离开，亦或是……杜流光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甘冕没有说话。

杜流光却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嘴角的笑僵了僵，但又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

他悠悠地轻叹一声：“总之呢，相信我，我一定能考出让我自己满意的成绩。”

高考成绩是对自己的一次总结，只要他自己满意了，觉得是自己高中阶段努力的结果，那便够了。

不是和别人比，是与自己比。

甘冕应了一声，看他没有继续做题的心思了，便也再接了一句：“你上次去查监控碰到的保安，也是这几个案子的受害人之一。”

保安？

杜流光顿了顿，从记忆里扒出这么一个人来。

但他当时的注意力，总是情不自禁地放在那道显眼的刀疤上。

看着像坏人的不是坏人，看着像好人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杜流光笑了一下：“总算有个结果了。”

·

又过几日，全国统一高考时间来临。

甘冕会送杜流光到考场门口，看着他进去。

杜流光一出门，第一眼也总能看到甘冕。

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依旧看不到兜帽下的全部容颜。

但这都已经无所谓了。杜流光心想。

杜流光说不用甘冕进考场，甘冕也不想进去干扰杜流光。

三天的高考时间转瞬即逝。

杜流光回家美美地补了一觉，然后等待成绩的公布。

他总能看到甘冕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也觉得……甘冕这般应当是无聊的。

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为了成绩和志愿操心，可是甘冕单单跟着他，又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

所有的案子已经有了杜城在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有了结果。

于是在填报完志愿只需要等待录取通知的时候，杜流光抬起头看，看着甘冕问：“你不觉得……一直这样只是跟着我、看着我，会很无聊吗？”

甘冕顿了几秒，神色淡淡的，轻声开口：“习惯了。”

他好像已经活了很久。

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死神。

阴曹地府的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

黑白无常的职责和甘冕差不多，但他们每天都有任务要求。

可是甘冕不一样。

阎王没有要求他每天杀几个厉鬼，也没要求他需要把多少厉鬼引入地府投胎转世。

他像是个闲散的无职业者。

尽管……似乎每个人都尊重他、敬畏他。

在一度怀疑自己、荒唐发呆的漫长岁月里，这点等待的时间，分明是短暂的。

暂定版本，卡文了，修好刷新。

二修：我有罪……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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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董桐董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