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忆

一阵大风吹过,带着海水的咸腥,弗去了夏日的炎热,连带着这句话,把方时宣吹呆了。

许鹤年是大坏蛋!

脑中扒拉着能有力反击的语句,未遂。直接两眼一翻,方时宣才不稀得搭理这人,继续他啃烧烤大业中。

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吃才是头等大事。

瞧着二人幼稚且无营养的斗嘴,傅应慈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调侃道:“许生,带孩子可不容易吧,十几岁的叛逆期小孩有得头疼,初步建成三观,但是又一知半解,有主见但又不能完全脱离对家庭的需求。”

许鹤年倒很平静,看着人狐狸觅食一脸餍足的模样,淡淡道:“比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我倒更愿意他调皮活泼些。”

“是啊。”长长一声感叹,这句话让傅应慈不禁回想起了几月前,方祁桁的死讯传来时。

其实傅应慈并不是在岛中初见方时宣的,几月前就曾远远地打量过。

很纤细,面色很白,面上死气沉沉,紧紧绷着一根弦,任何风吹都能让他断弦崩溃。

——————————

那时是春日雨季,接连一月不断的雨,让C城防汛线近乎满载。

海绵城市被吸满了水。

低沉的天空,阴暗的乌云,看不见的太阳,如织的雨丝。

总让人提不起精神,上班还是上学都怨气满满。

“方时宣先生,您是方祁桁先生遗嘱的法定继承人之一。立嘱人于十六年前与钱季之共同创立的FL创新科技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无人机飞行器与手持影像。由于并不上市的决定,方祁桁先生持股45%由您继承,现公司由钱季之先生全权管理,股份会在您成年后继承。房产……”

律师团队三五人坐于别墅待客厅中,手持比字典还要厚的一大本文件,力求用简单的语言向他们的顾客阐述着。

大概是各种转让协议,房产证明,遗嘱继承法律条款等啰嗦赘述吧,方时宣默默想着。

在一众西装革履,职场精英的衬托下,方时宣身穿天蓝色的衬衫短裤校服,相当的格格不入。

比那群大人矮了一截,有些瘦弱到眼睛凹出,面上仍旧稚气未脱,唇色发白,安静且温顺的坐着主位。

一言不发被裹挟着听这些冗长的法律条文,就像被狼群包围的羊。

看着弱小又无助,可怜极了。

“时宣,你不要怕,就算爸爸不在你身边了也没关系,你得坚强起来,伯伯在呢。”王峯看着刘海挡住眉眼,纤弱的半大少年,十分心疼,安抚道。

他是A国华尔街顶级律所合伙人,他所在律所也承办FL公司的外包法务,方时宣曾经暑假被接去父亲身边时见过几面,听他自述是父亲同学兼挚友。

方时宣也不知道真假,但除了相信又有什么办法,他才十六岁,在社会的规则下还是属于需要依附大人的年龄。

紧绷的面庞上嘴角硬生生扯出了个弧度,声音有气无力:“谢谢伯伯帮忙,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王峯盯着孩子年纪尚小强言欢笑的模样:“不想笑就不笑,难过想哭的话就等那些人走了,在伯伯怀里哭。”

忍着喉咙里酸涩的血腥味,方时宣强压哭腔,一面坚强道:“好的伯伯,我没事,没事的…”

他不愿意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

他会是个很坚强的大人,前十五年都这么一个人过来了。

暂时被打断的律师团队,见缝插针地履行自己的义务,继续诵读法律条文文书。

这天下午,方时宣配合着签了很多的字,从前签在试卷上的名字,如今签在了许多的法律条文上,是自己父亲的遗嘱。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法律团队已经离去,方时宣沉静道:“王伯伯,您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让阿婆加两个菜。”

王峯是方祁桁身后一系列法律事务的负责人,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没空。

“时宣,抱歉伯伯实在没空,下次有机会陪你吃。你父亲给你留的资产都是他独自创业所得。他手中方家的资产应当是要被方家收回去的,这也是保护你,如果有方家的人上门,你一定要联系伯伯。”

方时宣乖巧道:“好的,王伯伯。”

待到把人送走,他才垂了肩膀,弯了崩得直直的腰,脚步虚软地把自己丢在了沙发上。

把脸紧紧埋在鹅绒抱枕中,密闭紧封的空间,鼻子被堵得喘不上气,他的心却莫名有了着陆感。

父亲雇佣的其余人皆被他遣散,唯有宁阿婆还留着,她是不会走的。

“宣仔,吃饭了,阿婆做了你喜欢的豆豉排骨。”

“好,就来。”

方祁桁与方时宣皆是宁阿婆一手带大的,虽无血缘关系,也胜似亲生。一人身死,那千珍万宝养大的小孙圆润的脸庞飞快消瘦,她的心就似硬生生挖了个洞,滴血。

忍痛道:“宣仔,你要多吃啊,你爹地看到你瘦这么多,在天上要心疼的。”

“好,阿婆。”方时宣塞了一大口饭,宁阿婆年纪大了,不能让她担心。

方祁桁的遗体在江城,方家蛮横得拒绝承认方时宣是方祁桁的孩子,禁止他参加葬礼。连观瞻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若不是遗嘱先下手为强,怕是方祁桁创办的产业也要被夺走。

方时宣蜷缩在床上,紧紧抱住被子。

他连父亲下葬了没,都不知道。

十八岁,继承遗产的他或许能一跃上富豪榜,估计还会上社会新闻。

《最年轻的×亿富翁》《投胎的好真该死啊》《震惊!十八岁的他究竟为何一夜暴富》

方时宣猜测着媒体的夸张标题,很想让自己高兴起来。

明明自己与父亲不过一年见一面的关系,怎么就莫名难过到窒息。

眼角盈起泪水,方时宣长呼一口气仰头,想把泪憋回去。

莫名想到去年那个暑假。

在FL总部大楼。

方祁桁事业蒸蒸日上,无人机中高低端器FL皆市场占比超过70%,把孩子接过来公司就扔个无人机给他折腾。

这孩子像他,今年设计的飞机遥控系统在青少年无人机大会夺得了金奖。

在ipho国际物理奥赛上还拿了金奖,方祁桁春风满面,最近见到朋友或合作者第一句就是:“你知道吗,我儿子拿ipho金奖了。”

方时宣摆弄一阵后:“爸爸,我好无聊。”

方祁桁抬头,无奈道:“那你想干嘛呢,我这儿还没忙完。我这不得多赚钱,才能养得起你。”

“养我又不要多少钱,而且我参加的比赛奖金可有几十万呢。”方时宣婉拒一个pua。

“几十万可不够你一年的花销,连家庭教师的工资都不够,你就是个销金窟,我都快养不起了。”方祁桁调侃道。

他三十几岁的年纪仍无几多皱纹,丝毫不是传统印象中不修边幅的理工男,格子衫T恤大裤衩。丹凤眼,轮廓似精雕的雕像,气质儒雅,谈吐令人春风拂面。

方时宣有些嫌弃且不服: “那…那我可以不用家庭教师。”

方祁桁浅笑:“那可不行,爸爸还等你你给我抱更多金奖回来呢”顿了顿:“听Max说你还在学校表白墙被表白了。”

怎么有家长冲浪冲这么仔细啊喂,该死Max,身为助理不应该关心公司的事嘛,跑去看我学校表白墙干嘛。

方时宣耳朵尖尖红得都要滴血,心中已经拿小皮鞭狂抽Max了。

方祁桁瞧那副小嘴要撅出二里地,就知是他心里肯定在骂人:“我儿子长得又帅,成绩又靓,女孩子追是肯定的。”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耻于与父母谈情爱之事,方时宣默不作声重新拆起无人机,打断父亲话题。

惊醒。

捂着眼睛,一串泪从方时宣指缝中漏出,枕头已湿了大半。

今天是头七。

或许他命中六亲浅薄,与父母并无缘分,以至于跟父亲鲜有的相处便如珍似宝。

方时宣今年刚十六岁,从此父母双亡,是个孤家寡人了。

不过半个月,单薄削瘦,稚气的圆润尽褪,

这日午夜时分。

门铃被按得叮叮作响,回荡在空旷的别墅中。方时宣深夜难以入睡,空调沁凉,他的冷汗竟止不住氤透了睡衣,如同见白日鬼影般匆匆向外面看。

按耐不住,放轻脚步去厨房取了砍肉的大刀,藏于身后,打开可视门铃。

是一个男人,长得模样倜傥。看起来人高腿长又贵气,应该是个好人。

方时宣按下对讲器:“你是谁啊。”

男声很好听,带着蛊惑人的磁性:“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叫许鹤年,你可以去网站搜,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了。”

方时宣将信将疑地打开手机,输入名字,将跳出来的面孔与显示屏仔仔细细对照清楚。

是长得差不多啊。

怪厉害的,二十一岁哈佛硕士双学位毕业。防备心莫名被放下,打开大门。

连日的暴雨,到处积水,男人的裤脚已经湿了大半,斜雨打湿了发鬓。

真人比视频和图片更帅。

衬衫扎进西裤里,倒三角的完美身材,肩宽腰细,很高。就是不笑的时候有点难以亲近,气场太强。

许鹤年看着眼前,矮了自己一头,容貌精致,面色苍白,单薄到吓人的少年。头发长过了眼睛,有些颓废。

乖巧极了,瘦得扎眼。

许鹤年放软声:“跟我走,以后我带你。”

“我凭什么跟你走。”方时宣身上的刺全都竖了起来,防心甚重。

“我会把你父亲的消息发给你看,跟我回江城,我会好好带你的。”许鹤年看着这浑身是刺的倔犟少年,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松软的头发。

“不许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你猫崽儿一样瘦,肯定不吃饭,已经长不高了。

“你不许这么说!”

“小朋友恼羞成怒啦。”

“我不是小朋友,也没有恼羞成怒!”

“我家门前的金毛看起来都比你胖。”

“我会吃胖的!”

“这可是你说的。”

这章来迟啦,反复修改了很多次,本来昨天就要发的但是我自己很不满意,然后今天推翻重写,估计后面还会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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