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抓包

竖日

方时宣两眼迷瞪地从床上醒来,这一觉实在是辗转反侧,睡着了梦中也似烈火焚身,总感觉身上哪儿痛。

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实在骨头酸,方时宣动了动手脚翻身过去,脚踝一阵刺痛针扎火燎似得尖锐传来。

“啊…”,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方时宣不由痛呼,生理泪水从眼眶溢出。大脑顷刻从浆糊样清醒过来,无数思绪归位。

他昨天脚被玻璃划破了,被许鹤年简单上了药。还被叔叔哄着睡觉,这么大了还跟长辈一起睡觉,他不是小孩子了。

脚趾蜷缩,红色爬上了耳垂。

方时宣唾弃自己昨天的丢人事迹,更愤愤自己看错人了,原来在许鹤年儒雅温和的面貌下,那股压迫感并非自己的错觉。他竟然满脑子封建传统,亏的还十四岁便留学欧洲,平等是一点没学到!还是那股子糟粕!

砰砰,敲门声传来。

“请…咳咳,请进。”方时宣清了清嗓子,昨夜的争吵后今晨起来有些沙哑。

来者是带大方时宣的保姆宁阿婆,是奶奶从小作伴的佣人,也带大了父亲。

现在不兴旧时代那一套了,从前父亲对她向来尊重,高人工聘请她去往内地带儿子,逢年过节奢侈品大红包也少不了。这次回江城,许鹤年一切照旧聘请她回江城照顾方时宣

“宣仔,起来食早饭。”宁阿婆向来把方时宣当成自己的亲生孙子,又是自小跟家中长辈一起长大的老人,并没有普通保姆对主人家的畏惧,更添亲近。

“阿婆,马上。”方时宣从被子伸出手懒懒敷衍道。

“快起,保洁要来打扫卫生换床单了,你再不起你跟你uncle说,现在都十点多了。”宁阿婆对带大的方时宣可谓是肚里蛔虫,这就是还要赖床。

“叔叔去哪儿了。”方时宣用普通话嘟囔

“许生七点就去公司了,快起了。”

看着餐桌上一应清淡的饮食,方时宣嘴里仍是有些发苦,这个早餐他是真的要吃吗。

宁阿婆用责备的眼光看了下方时宣,有些不解,这孩子从来几个小时就要喊肚子饿,怎么竟不肯动筷。

哄道:“宣仔,快吃,厨师刚刚做的,你喜欢的虾仁瑶柱粥啊。”

方时宣有苦说不出,太清淡了,自己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天的健康食品,有时候垃圾食品是真的能提供充分的情绪价值,快乐水配炸鸡浑身通畅。

“我想躺沙发吃。”轻声叙说,声音是少年人仍未褪去的稚气略带晨起的沙哑“有点不舒服,阿婆。”先找个借口混过去吧,在沙发玩着玩着就中午饭了,到时候让厨师做个炸鸡!

如此长辈杀手般的声音一出,宁阿婆满心怜惜无有不应,少爷一点小要求当然可以瞒着先生,纵容下孩子也无不可。

“那阿婆给你端茶几上。”

方时宣歪倒在沙发上没形象地端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假喝应付,暗暗腹诽这要是让注重礼仪的许鹤年看到脸上,那会是什么表情,突然很期待呢。

“少爷,加热好的牛奶。”端牛奶来的是另一位保姆刘姨,在许公馆工作多年。

方时宣不是很喜欢牛奶的奶腥味,额角一跳嘴角一撇,怕这边的人不太知道自己的习惯,皱眉道:“唔好意思,我不喝牛奶。”

“这是先生吩咐的,盯着您每天要喝奶。”刘姨为难,又苦口婆心低声劝道:“先生说喝牛奶长高,知道少爷不喜欢奶腥味,特地选的不腥的奶种从奶厂新鲜送来的。”

方时宣顿了顿手中的汤匙,长高?淦!他在嫌弃我长得矮吗。

“我们要回报给先生的,少爷。”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许鹤年果然是封建大家长。

他不欲为难保姆,打工人也不容易,将还剩大多半粥的瓷碗递了过去,接过牛奶,眼睛一闭跟喝毒药似的往嘴里灌。

确实没那股腥味,方时宣面色松泛,动作缓了些,品味一二奶味浓郁而不腥,倒可入口,小口嘬完了奶。

眼神不经意地扫到了茶几的抽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许鹤年就是把钥匙扔抽屉里了吧。

方时宣眼光微闪,左右观察,保姆菲佣们不在大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抽屉取出那串自己房间的钥匙,塞进袖子里藏好。

自欺欺人般环顾周围,正色走出别墅。

到前门花园,警惕地注意周遭的情形,有无保安或者园丁看到自己行迹,心中暗骂该死的有钱人花园建老大,走了十分钟都不到大门。

他才不会愚蠢地扔在自家垃圾桶里,那不是不打自招,扔到外面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少爷,您要去哪儿,要出门我派人跟您。”刚到大门口就有看门保安走上前问。

“额…我出门散步一下,在家附近不用人跟。” 方时宣神色略有尴尬踌躇,生怕被人发现藏在口袋里的钥匙,这许公馆不会出入玩搜身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变态。

“好的少爷,不要去远。”保安拉开大门

江城富豪孩子被绑架事件层出不穷,从前在c城十几年前拐人叉架事件也颇多,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有人妄图一步登天损人利己。

是以父亲对方时宣小出行管控颇严,到了许公馆后许鹤年也是叫宁阿婆和保安看得紧,若非上课甚少出门,若出门必有保安跟随。

方时宣快步离开,拐到视线盲区,寻得路上一公用垃圾桶,泄愤似得狠狠扔了进去。

拍拍双手,像是接触到什么晦气物品。

满身轻松的悠闲散起步来,积雨新霁,绿茵如幄,微风徐来,连风中都带着清新草木的香味。山道两旁尽是林立的树木郁郁葱葱,似一把紧密密的大伞,枝繁叶茂,密不可分,分明是炎热的夏日,却不觉得燥热。

许鹤年的公馆坐落于长明山半山区。

在寸土寸金的江城,人们都住在动辄高达几十楼地鸽子楼里,楼比楼密密麻麻。而长明山位处市区核心却闹中取静,一座大山屹立,有最难得的自然风光。

山环水抱,藏风聚气的绝佳招财风水,让向来信奉风水的江城富豪趋之若鹜。

居高临下俯瞰伊港,更有纵览众山小的气势。伊港风情天上人间,一弯水上百年吞吐数不清的船只与机遇,两岸密集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夜里更是璀璨夺目。

世界三大金融中心之一坐落于此,藤校出身不过是入场券,这里多的是天才,于长明山俯瞰仿佛探囊取物。

祖宅位于长明山顶,从前曾有更有住在山顶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的说法。半山区则在山顶与市中心之间,兼具了环境清幽闹中取静与离商业区近,驱车十余分钟便能到公司。

而他方时宣,一个私生子,登堂入室,一步登天,从藏在内地的私生子一朝站到这儿。

想来许鹤年也不过应人所托,自己得早做打算,万一到成年被他连包带人丢出去,那可真成了别人的瓜了。

清新空寂的环境让人心静,许庭明走走停停,欣赏江城风光,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心绪被抚平不知时间逝去。

“少爷,回家吃饭了。”已到饭点,保安过来寻人。

饭后本应该由家庭教师授课,C城课程与江城国际学校大不相同,虽早些时就让老师提前衔接,许鹤年向来对孩子教育严格,宝贵的假期时间被各种课程填的满满的。

这周有各种宴会便请假了。

——————

傍晚时分,许鹤年下班回家。

“宣仔去哪儿了。”许鹤年在玄关脱鞋,有菲佣迎来整理脱下的西服,回道:“少爷下午一直在顶楼房间看书。”

许鹤年应了声,按了按疲惫一天的脖颈往大厅走去。

在沙发小坐片刻正欲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茶几抽屉,里面的钥匙却不翼而飞。

他正打算放回书房却消失不见。

“Amber,茶几里的钥匙去哪儿了。”许鹤年招手询问菲佣。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去找。”几个菲佣神色慌乱地找起来,明明清晨打扫卫生时还有在抽屉看到。

许鹤年不欲计较,同意后转身上楼前往书房,公司投资的企业上市,还有两个会议要开。

两刻钟后,公事处理妥当。

管家敲门进来汇报,说是菲佣差点把大厅翻了个底掉儿,也寻不到钥匙,小心翼翼低声询问申请查看大厅监控。

许鹤年淡淡一眼扫去,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场压得管家喘不过气,声音平静:“去查。”

许公馆贵重物品太多,重要资料也太多,遂在大厅安了监控。许鹤年待人松泛,对此事倒是家规严格,。

他可以开高于市面两三倍的薪资绝不亏待家中员工,但绝不允许带家中一个纸片出去,若是公司资料泄露后果不可预计,这是底线问题。

片刻后,管家回复神色不明地递上平板,附身回话:“先生,这是copy下来今日的监控。”

许鹤年看着屏幕上小小的身影,微挑了下眉,目光有些古怪,自欺欺人东张西望地模样可一点不像精明的方祁桁,看着有些蠢…

管家胆战心惊的微觑许鹤年脸色,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捉摸不透先生的想法。

许鹤年快进看完许庭明上午在大厅的行迹,神色淡淡:“叫方时宣下来吃饭。”

此刻方时宣早已沉入梦乡,不知白天黑夜。顶楼玻璃房太阳晒的暖洋洋,坚持看书不到一刻钟就昏昏欲睡。

被管家敲门声吵醒才知已是晚饭时间,许鹤年已经归家。

坐在餐桌上,虽然许鹤年常年面色淡淡的样子,可方时宣就是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这老古板有些不快。

“吃饭吧。”

方时宣等人开口动筷后才拿起筷子,食不言寝不语,只两人安静的吃饭声响于饭厅之中。

“吃完饭后来我书房。”许鹤年吃完起身离桌,吩咐了一句。

许庭明纠结下称呼,这老古板一脸严肃的,搞什么神秘,顿了顿回道:“好的。”

许鹤年的书房极大,打通了两个大房间建成。

细腻的手工羊绒地毯铺于地上,欧式装潢大气磅礴,六七排顶天的书柜构成图书区,古今中外谈天说地皆有。书桌是上等降香黄檀一体打造,桌后墙上挂着拍卖会上个年度秋拍新拍得的大师之作。

不过方时宣评价是:中西合璧,不伦不类。他

许鹤年坐在桌后凝视他,目光坚定又仿佛能窥探一切:“宣仔,昨天放茶几抽屉的钥匙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方时宣浑身鸡皮疙瘩立刻竖起,手下意识摸了下耳朵,眼睛一撇,错开目光,面色有些呆愣像是思考:“额…我也不知道。”

看着浑身破绽的少年,就差说出来是自己偷扔的了,许鹤年有些好笑。

教育孩子需威严并济,沉声:“是吗。”

在家中的许鹤年不似商场,如野兽猎食,压迫力十足,更像是懒散休憩的狮虎。但兽中之王,纵然是放松,依旧能威慑众方,

方时宣不敢放松,老东西无故问起,不会是被发现了吧,不过还是抱有一线希望:“uncle,我唔知。”

许鹤年温声沉吟:“家里的规矩是一个纸片都不许带走,如果你也不知道动向的话,家里三个菲佣会立刻被我辞退。”

顿了顿又添“且不说家里的人工是外面保洁的两三倍,就是被许家辞退出去也不会再有人雇佣了。”

声音不大,有些严厉斥问:“方时宣,你真的不知道吗。”

方时宣心里的那颗石头终于落死了,这肯定是发现是自己扔了。这人怎么这样,用无辜的人威胁自己,温和说出这么不做人的话!

无奈低头承认:“对不住叔叔,是我扔的。”末了加了句:“那我看它没用嘛。”

“没用?”许鹤年有些恶劣心思逗道,“某些小朋友自己偷偷锁门的时候,好用的很。”

方时宣出离愤怒,不尊重**,什么绅士彬彬有礼都是装的吧!只见许鹤年站起去书法桌前取来了毛笔,向许庭明身边走来。

许庭明落死的心又惴惴不安的跳动起来,心高高提起有些发虚,他想干嘛!

氛围凝滞,只余脚步声。

“手,伸出来。”声音有些严厉

方时宣根本不愿意,一点都不愿意。

那人有些粗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指,将毛笔放于手心中,包着他的手拿稳。

“你,你要干嘛。”方时宣用普通话有些愤然说道,三年一代沟,自己跟许鹤年有三个代沟,简直没办法对上脑回路!

“去,站着练一小时书法。”许鹤年骄矜的抬了下巴示意。

许庭明怀疑自己耳鸣了,当场反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一点不带心虚的。

许鹤年淡淡:“偷扔东西你觉得对吗。”又加了句:“还有礼仪问题别让我三申五令,沙发上吃饭成何体统。”

见许庭明楞在原处毫无动静“还不动,不写完不许打游戏,网线给你拔了。”

这人是个变态,怎么连他上午做什么了都知道,亏自己还窃喜歪沙发又舒服又享受,还暗暗偷笑老古板发现了什么表情,报应。

人在屋檐下,无奈走到书桌前,两眼发愁地盯着笔墨纸砚。

这纸真白啊,这镇纸值不少钱吧,不知道又是什么拍卖行下来的东西,就是迟迟不动笔。

“方时宣,别让我催你。”

你不是已经在催了吗!方时宣暗骂,重新拾起荒废了两年的书法,照着字帖写。

真·度秒如年,从来没这么频繁看过钟表时间,仿佛是世纪长的时间过去了。鼻尖传来木质清香,随即身后有一高大的阴影笼罩而来。

“什么狗爬字。”那人声音略带嫌弃

许鹤年你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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