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年是被一通电话叫出公司的。

秘书周明凭借着打工人的嗅觉，用余光觑后视镜中**oss的表情。

其实许鹤年的眉目凌厉，周身给人以压迫感，只是他向来温和翩翩的模样让其不显锐利更添稳重。

此时却鲜有地板着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没了温和的表相，旁人不自觉地噤若寒蝉。

但其实周明对于Boss的生气十分能感同身受，任谁处理了一早上公务，午饭还没吃上，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开学半天喜提叫家长套餐，换位思考，他可绝对做不到还这副冷静的模样，非得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去找那兔崽子算账。

这通电话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后续一行事务安排皆要挪动，蓦然对这位方时宣同学肃然起敬，能让Boss这么折腾的人可真掰着手指都数不出来。

此时正是中午下班的高峰期，原本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四十余分钟都未到，周明略有些焦急。

朴素的手机自带铃声响起。

周明按停播放的90年代粤语歌。

许鹤年仍是不急不躁:“您好，刘老师。”

电话里传来女声: “您好，许生阿，唔好意思阻你一阵，也没什么事，陈嘉豪的家长已经到了，请问您这边还需要多久到呢。”

“大概十分钟左右。”

“好好好，我们在这儿等您，您放心现在情况很稳定的。”

“多谢。”

挂下电话，许鹤年沉声吩咐车开快点，逼仄的环境里，周明笃定的表示，他明显觉得Boss的声音变冷了！

方时宣小朋友，自求多福吧。

此刻，会议室临时挪用成了调解室。

没有电视剧里对方家长来了之后气拔弩张喊着欺负我家宝贝儿子的戏剧效果，毕竟能把孩子送进这群学校的家长，表面上总要穿上一副彬彬有礼的外衣，纵使天大的仇也不会似村头悍妇搏斗。

俗称，要脸。

说难听点，都道貌岸然。

方时宣默默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半点不带气馁地，面对陈嘉豪挑衅的眼神战略性鄙夷。

将人气了个倒仰，忿忿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双方家长就位。

热浪闯入了清凉的室内，许鹤年带着太阳地余温推门而入，许是要走一段路，西装革履的他也耐不住高温，将西服搭在手上，一席衬衫西裤，身形如松。

许鹤年甫进门就望到了一人坐于一头的方时宣，眼光在嘴角略有些青红处顿了片刻，抬步走了过去。

方时宣见人来了嘴巴微张，双眼直盯盯地跟着人走，眸光发亮像是要说什么。可那人却不似陈嘉豪父母来时嘘寒问暖，当下垂眼眸也对许鹤年不作理会。

刘老师是他们中文班主任，开学之前就对班上八个孩子的家庭与个人相关资料，摸了个透彻，力求针对不同孩子做好最完善的教育计划。

先帝创业未半，首日计划告吹。

谁承想这第一天还才到一半，几个孩子就打起来了，事情在其他同学七嘴八舌下已经明了。

让我们倒回两个小时之前。

陈嘉豪出声挑衅，方时宣自问向来是个脾气好的人，这人简直是在自己的雷点上面蹦迪。

当下反击道:“关你鬼事。”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一番，耻笑一声:“比不过你个八婆，又黑又矮吱吱喳喳，无哩分寸又浮夸。”

用粤语怪腔拉调，分明一个脏字没说，却听着像骂了很脏，十足的精神攻击。

陈嘉豪尚且十几岁的少年人，哪里听得了这个话，当下狠狠拍桌，不过脑子高声道:“你说谁，你就是个不要脸娼妇生的私生子。”

这句话一出，原本旁观的几人也满脸不同意，七嘴八舌地劝阻。

“你这说的太过分了，都是同学。”

“本身就是你先招惹人家的，算了算了，不要吵架，上学第一天闹得难堪。”

“你个扑街，你再说句我揍你信不信。”这是闻言义愤填膺的明沣，方时宣已经是他认定的小伙伴，他向来对朋友义气。

方时宣集火道:“我是爷爷亲口承认的父亲独子，难不成你比方家家主还有权威。”

陈嘉豪一时被噎住想不到反驳的言语，见众人一面倒的支援方时宣，恼羞成怒，他也不多说，手握拳暴击而出，狠狠地打在了方时宣嘴角之上。

文斗嗖一下变武斗。

方时宣没设防，先是有些眩晕，嘴角疼痛难忍如火灼烧，风吹过都如同针扎。他从小未有人给过他这样的委屈，心跳得如同雷锤，火气控制不住地入侵大脑。

场面一时间被停滞一般，众人面面相觑。

方时宣很平静的样子:“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善了了。”

手拿起来附近桌子上一个保温杯，嘴角扯了个弧度，眼睛略眯，似狐狸有些阴恻恻。

刹那风驰电掣，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高举杯子，砸向了陈嘉豪身上，仗着学过散打，几招便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才不傻，打头会出事的。

恰如音乐盒的拨片，静止的画面被一杯子打处了波纹，瞬时乱了起来。

明沣急不可待地加入混战帮方时宣围殴陈嘉豪，作壁上观的五人手忙脚乱阻拦这场混乱，乱作一团。

连上课铃都未听见，直到国文老师进来上课才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刘老师三言两语说清发生的事，总结道:“这件事呢，确实是陈嘉豪先出言挑衅的，也先出手打人，但是方时宣和明沣两人将陈嘉豪打的不轻，所以双方呢各退一步，毕竟是要相处两三年的同学。”

老师出面劝和，双方各打一棍子，放在C城家长可能就言听计从地顺着老师安排。可这儿是江城国际学校，没有家长是吃素的。

许鹤年未置一词，坐在方时宣旁边，光明正大打量着人每一寸。头发乱做团，衣服也皱皱巴巴，眼睛不再明亮溜圆，眼尾还有丝红意。

自家孩子愈发肿胀的嘴角和手臂的肿块，许生没有打圆场随意揭过的半点意思。

先按捺不住的是陈妈妈，她刚来时就仔仔细细掀起孩子衣服检查了一番，全是淤青泛红。‘啪’一拍桌子，气愤填膺地嚷嚷起来。

“刘老师，我孩子伤的这么严重，就这么揭过了，你们学校就是这么处理事情的，那我会怀疑你们老师的专业性。”

“陈妈妈，都是小孩子打闹，您孩子先出言不逊，也算是各有过错，不打不相识嘛。”

“出言不逊？我仔说的不是实话吗，住这长明山上的人谁不知道他方时宣是私生子。”

话音尚未落地，一直睇许生面色的陈父，愤然起身阻止陈母:“你在说什么，孩子都是让你教坏的，慈母多败儿，怪不得你儿子这么没有素质。”

一面小心翼翼地附身向许鹤年道歉:“唔好意思，许生，都是让她把孩子教坏了，阿宣这次受苦了，医药费我出，我出。”

“什么叫我儿子，嘉豪不是你儿子吗？也是，你外面儿子那么多，真无耻。”

陈父无奈地急声阻止:“大庭广众，要点脸。”

“你都不要脸了，我还要什么脸。”

陈嘉豪看着父母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家庭的不堪让他在同学老师面前丢尽了脸，愈发窘迫的他终是容忍不住，撇下众人拂身而去。

轻微扯动嘴角，便牵连整张脸尖锐的刺痛，方时宣不自觉眼睛湿漉漉地看向许鹤年，桌底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方时宣突然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了，对于揭别人的伤疤他不感兴趣，疼痛经过一阵静置后变本加厉的袭来。

许鹤年施施然起身，众人似被按下起始键的关键帧般齐刷刷停了下来，皆探着许鹤年的行动。

“孩子受伤了，我先带回去上药，后续的处理由我秘书负责处理。”

言罢点头示意，一派世家子弟彬彬有礼的模样。却径自拉着那一团乱糟糟的小破孩，护犊子一般带出去，自始至终没听到任何有关于此事的表态。

不表态就是不赞同，潜台词罢了。

方时宣亦步亦趋地跟在许鹤年身后，他的手很大，有些茧子磨人，能轻易的包裹住自己的手。

其实在C城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时他就孤零零一人坐在桌子的对面等着管家过来处理。

心涨涨的，有些酸。走在自己身前引路的人，莫名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好似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这就是有家长的感受吗。

直到坐在车上后座时都未反应过来。

“宣仔，会很痛吗？”

许鹤年见叫他几次三番都楞着没反应，有些好笑，长着一副聪明样，怎么总是呆呆的。伸手，极轻的力度碰了下小孩嘴角，一触即离。

“嘶”方时宣所有神思在疼痛下悉数归位，湿漉漉的眼睛极幽怨地怒视许鹤年一眼。

气定神闲得像不是他干的，坏死了！

随即大声指责道:“叔叔，你作什么按我伤口，那么用力。”

明明是战损的小模样，偏偏要气势汹汹。许鹤年莫名想起一种动物，小熊猫。蓬松的毛发小小的身体，总爱双爪举高高地示威，可爱极了，在人类看来更像扑来要抱。

将笑意隐下，许鹤年一派沉稳:“我只是轻轻碰了下。”

方时宣半点不信，忿忿然:“才没有，我刚刚可痛可痛了。”许是嘴巴动作过大，扯到了嘴，手咻一下虚虚护住。

“这么燥，以后出了社会怎么办。”许鹤年将手慵懒地搭在窗边，看似随意实则略带责怪。

感觉自己要换个封面了哈哈哈，随便写的封面被基友嫌弃丑到辣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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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