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严警官,”楚慈笑着与对方握手,“您当年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怎么能忘。”
严峫闻言“嗨”了一声,他大大咧咧地揽过楚慈和裴志的肩,一边拖着往办公室走一边说道:“保证人质安全是分内职责,高材生可就别说出来埋汰我啦。”
“……”。
严峫碰触到他肩膀的那一刻,楚慈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刹那的不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与外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就会令他无比的不适应,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有反胃感上涌。
一侧的裴志留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一盒烟,敬了还在喋喋不休的严峫一根。
“哟,硬中华啊!”严峫接过,狠狠吸了一口咋舌道,“说起来,当年楚慈送我的也是这种烟呢。哎,老裴,你别告诉我你俩现在搞一块儿去了?”
楚慈悄悄揉着刚被严峫大力搂抱过的肩,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严警官,您说笑了。”
闻言,裴志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暗了暗,下手拍打严峫的力度也不自觉大了点:“就你有嘴!话那么多!”
严峫正叼着烟专心给两位客人倒水,被裴志这一拍吓得差点把肺咳出来:“嗨哟老裴,我就是随便说说嘛,咳咳咳至于这么大劲儿么,我都快四十的一把老骨头了咳咳咳,你说你这再……”
“你也喝口水。”
一双好看的手突然出现在了严峫的视线里,它的出现,就像按下了CD机的开关一样,让严峫牌二十四小时自动广播CD机突然就没了声儿。
楚慈平静地打量着来人——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好像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没有穿警服,裹着一件文绉绉的毛呢大衣,怀里还夹着文件夹,俨然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做派。
然而,相同的属性却没能给楚慈带来相同磁场的感受。
男人放下了水杯,目光便移向了坐在离他最近的楚慈身上,两人甫一对视,楚慈便忍不住微微蹙眉——这人锋利的目光,竟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看透了一般。
“江教授,”裴志站起来与男人握手,“好久不见。这位是我朋友,楚慈,不知道严峫有没有跟你说过。”
被称为江教授的男人和气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明亮的笑意:“当年楚先生还在读研究生,我也算作为顾问间接处理过那个案子,只是不巧一直没能见过面。”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严峫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转手递给了楚慈:“您好,我是江停,建宁公安的顾问。”
楚慈接过水杯,并尽可能小心地避免了触碰到对方的手指。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您好。”
严峫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口,又鬼鬼祟祟地关了办公室的门。转身一个大跨步,大尾巴狼一样一把搂过了一本正经自我介绍的江顾问,接话道:“除了顾问,他还是我老婆。”
“………”江停 无奈却又宠溺微笑.JPEG。
“………”裴志忍住不能打人还要微笑.JPEG。
“???”楚慈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懵逼还得微笑.JPEG。
小小的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不可描述的尴尬气氛中。
几秒钟后,楚慈才干干巴巴地说道:“那…那真是…恭喜啊。”
“…………”裴志和江停同时露出了同情却又不忍直视的表情。
裴志轻咳了一声,戳戳严峫的胳膊说道:“你那天打电话跟我说的最新线报是怎么回事,趁着人都在,说说吧。”
“哦这个让江停来说吧,他了解的更多一点。”
江停点点头,恢复了他的处事不惊的冷漠脸,他拉开椅子,一边坐下,一边徐徐说道:“几年前,我们建宁公安击毙毒枭黑桃K闻邵及其父亲吴吞一事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
“事后我们进行了一次可以说十分彻底的清扫,将黑桃K家族及其附属势力彻底的毁灭一清。”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中缅边界处的贩毒集团,有着一个非常完备的制毒贩毒链,而黑桃K家族,很可能只是这个产业链上的一小环。”
“因此,闻邵的死并没有从根本上撼动毒品市场的疯狂买卖。新型毒品蓝金仍旧在源源不绝地流入。”
“而我们警方也一直在试图渗透进这个毒品交易的产业链中,并且成功打入了部分卧底。”
“前段时间,我们警方联合缅甸军方,实施了一次对某贩毒团伙的抓捕,并且成功营救回了一名潜伏在该团伙中两年有余的卧底。”
“但是上周在做最后的扫尾总结工作时,卧底报告了一条非常有价值又十分存疑的信息。”
“他说,在他初步潜入贩毒团伙的初期,曾经不小心卷入进一次恐怖组织和军方的火拼中。”
“根据卧底描述,该贩毒团伙在中缅边境交易时,恰巧遇到了我**方伏击恐怖组织,从而引发了一场军匪毒三方混战。”
“据悉,此役损伤惨烈,但在我**方几乎全军覆灭的情况下,我们警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应该是上面封锁消息了。”
“但是,据卧底后期刺探,当时军方应该是有幸存下来的,但是估计不是被俘虏,就是当场击毙了。”
“根据卧底提供的编号,我们向上级提交申请,核查了当时的指挥营长。”
“是中央直接派遣的第四军区指挥中校——韩越。”
“档案显示,他目前的状态为失踪,而不是死亡。”
“我们又核查了几个应该是参与过此次战役的连长,很多都已在系统内确认死亡了,而且家属也应该得到了秘密安抚,所以事情并没有传出风声。”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指挥官韩越目前仍下落不明,生死存疑,但是上级前两天下达命令,让我们不许再深查下去了,所以这个事情最后只得作罢。”
江停顿了顿,转头望向了严峫:“我们本来想先联系下家属了解了解情况。不过听严峫说,裴先生和几个朋友一直都在寻找他。”
“是的,”裴志沉声道,“韩越是在一次被军委深夜召走后突然失踪的,而且这一去就杳无音信。他的家人也在短时间内走的走散的散,大概现在还惦记着他,希望他活着的,就剩我们这几个朋友了。”
“很抱歉,我们警方目前了解到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线索了,”严峫遗憾地拍了拍裴志的肩,“希望对你们能有点安慰。”
裴志苦笑着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看了一旁的楚慈一眼,又默默收了回去。
“除了真实的走失外,档案记录为失踪,能代表着几种情况?”安静了许久的楚慈,突然开口道。
严峫略一思索:“有可能是自己藏起来了,有可能被绑架,还有可能被杀害但尸体没有被发现,哎…”
江停暗暗掐了自家那口子一把,他目光深邃地望向楚慈,开口道:“楚先生是有了什么猜测吗?”
“猜测我不敢说,我只是想起了以前韩越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国家如果想秘密处理掉一个人,会让他彻底的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不知道这样的处理方式,能不能也称之为失踪呢?”
江停和严峫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到类似的可能,只是……
“高材生啊,”严峫挠着乱蓬蓬的头发愁道,“我们警方能获得的信息也是有限的,上级的指令也不能妄加揣测只能服从,再深入的调查,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呃…不过但是现阶段至少有概率可以相信这个人还活着…我觉得也是一件幸事了吧……”
“是,但也不是”,楚慈摇头,“我还需要找到这个人。”
“啊?找到他?楚慈你认真的?一个失踪了这么久生死不明的人,你现在没有头绪的去找他,那不跟大海捞针一样!”
江停扯住了有些急躁的严峫,低声斥道:“楚先生,这里面水太深了,我不建议你插手进去,还是交给我们警方去调查吧。”
“不必,”楚慈不以为然地轻笑着打断了他们,“这两年,我也一直在尽可能地打听着□□那边的消息,甚至几次拜访过龙纪威,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最新的动向。”
“但是龙纪威精明得很,关于韩越的消息他明显是知道却避而不谈。”
“后来我发现,龙纪威走访云南的频率这两年略微有点高,而我们研究所的高层也无意间透露过,云南那边是有一个直属中央的秘密研究基地的。”
“我猜着,这或许是能找到他的一个线索吧。”楚慈轻轻叹了口气。
裴志听得心里有些发涩——他原以为楚慈可能根本不在乎,然而事实上,他自己就已经暗中调查了这么多了。
“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楚慈点头致谢,“很感谢你们今天能提供这些信息,后面的事,就交给我自己去查吧。”
“…………”
楚慈望着一屋子安静的人,心下蓦地也生出了几许无奈。
他缓缓站起了身。
“楚先生留步”,江停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恕我直言,请问您是韩中校的什么人?”
闻言,楚慈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脸,办公室白炽灯的映照下,他本就瘦削的脸看起来是愈发的苍白了。
然而嫣红的唇角,却漾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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