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霍德尔

霍德尔迈入埃琉德尼尔宫大门的那一刻,海拉再一次意识到,一切并非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

霍德尔是巴德尔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是巴德尔完完全全的反面。海拉觉得他高大却干瘪的身躯周围笼着一层阴云,失明的双目能吞噬靠近他的任何光。当他说话时,沙哑阴沉的的嗓音犹如渡鸦的鸣声。

“原谅我不请自来,洛基之女海拉。”

他穿过几张长桌之间的缝隙,大步朝海拉走来,嘴上说着致歉的话,却毫无谦恭之态。宴会厅中的众人都停下来看他。海拉知道他看不见,却仍微笑:

“欢迎你,奥丁之子霍德尔。我们给你留了个位置。”

霍德尔在海拉身边的座位上坐下,面对着巴德尔。巴德尔一言不发地饮着酒,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没有察觉到巴德尔在场。他开口道:

“如果我的好哥哥巴德尔也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在。”巴德尔低声回应道,“我一直在等你。”

“还在生我的气吗,哥哥?”

“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巴德尔放下酒杯,“我生我自己的气。”

霍德尔沉默。海拉看得出,他想要回击,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巴德尔轻叹口气,起身离席。

“抱歉,各位,我失陪了。”

“‘我生我自己的气。’真是个好哥哥。”

霍德尔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朝巴德尔的背影说道。巴德尔的脚步略微一顿,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海拉向巴德尔瞥了一眼,拿起一瓶酒,亲手为霍德尔斟了一杯。

饮下一杯后,霍德尔转头朝向海拉。他的双眼是两个漆黑的孔洞,却让海拉觉得他正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她。

“我哥哥似乎很受欢迎,像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享有所有人的爱,不是吗?但是,难道有人天生就应该活在阴影里?”

“我从未这样认为过。”海拉答道。事实上,她也曾经无数次发出疑问,试图想清楚这个问题,却一无所获。

霍德尔讽刺地微笑了一下:“活在一个人人都爱的哥哥的阴影下可不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那么,你愿意跟我讲讲你和巴德尔之间的故事吗?”

霍德尔闻言脸色一冷。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开口道:“哪怕用整个埃琉德尼尔宫的珍宝来换,我也不会把那些事情讲给任何外人听。”

海拉没再追问。宴会在一片欢笑声中继续下去,但霍德尔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停地饮酒,很少与周围的人交谈。海拉一直观察着他,却发现他和他的哥哥一样令人捉摸不透。如果说巴德尔是因为太过合群而藏匿了所有个性,霍德尔则是因为太过孤僻而让人难以看透。

有那么一瞬间,海拉忽然觉得霍德尔很像小时候的她——即使是在热闹非凡的宴会上,仍像是独自一人,避开所有人,也被所有人避开。

宴会接近尾声,海拉遣散了其他的宾客,只有霍德尔与她单独留在变得空荡荡的大厅中。当霍德尔再一次将杯中的酒饮尽后,海拉给他递上了另一只斟满的酒杯。霍德尔接了过去,却没有立即饮下,而是开口问道:

“关于我和巴德尔之间的事,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哪怕用整个埃琉德尼尔宫的珍宝来换,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霍德尔微抬下巴,朝手里的酒杯示意了一下:“但你会用魔药把我灌倒,等我不省人事之后,你会用魔法读取我的记忆。”

“你既然能猜到我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猜猜我想知道什么呢?”

霍德尔耸了耸肩:“总之一定不只是我和巴德尔之间的童年故事。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海拉冷笑道:“我想知道的太多了,你有可能会说谎,但记忆不会。”

“我不知道你的力量有多强大,但使用这样的魔法势必会消耗大量的魔力,况且我眼睛看不见,你得到的可能只是些没有色彩和形状的记忆碎片,这种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事,又何必做呢?”

“我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奥丁之子霍德尔。”

海拉已经失去了耐心,一手钳制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一手夺过酒杯,把里面的液体全部灌进他口中。霍德尔猛烈地咳嗽了几下,但魔药已经开始起效,他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海拉没有直接读取他临死前的记忆,而是在他的记忆之海中游走着,搜寻着巴德尔在其中留下的痕迹。

霍德尔的记忆是一片黑暗,但正是因此,海拉发现,用听觉和触觉可以感知到比平常更多的信息。哪怕看不见四周的环境,她也能感觉到他们在约顿海姆。她很快意识到那是阿萨神族的军队在与霜巨人开战,这种大大小小的冲突,她在童年时期已经见识过不少。

霍德尔在战场上,健壮的体魄和敏捷的行动没有完全弥补他盲眼的缺陷,尤其是在地形复杂的约顿海姆。此刻他已经被一小队敌兵逼到了一座山崖上,只稍稍后退一步,一块松动的石头便从他脚下滑落。听不见那石块落地的声音——山崖如此之高,掉下去的无论是巨人还是神都必死无疑。

霍德尔握剑的手心已经湿透,既因为汗水也因为血污。再一次挥剑时,他斩下了离他最近的敌人的首级,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到了他脸上。其余的敌人没有停止向他逼近,他凌空跃起,试图突围。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但为了躲开一个霜巨人挥出的一拳,他失去平衡,坠落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悬崖下滑去。

在他即将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有人伸手拉住了他。那只手的热度意味着它只可能属于光明之神。巴德尔一只手拉起霍德尔,另一只手仍不断地挥剑迎敌,终于突破了这队霜巨人的包围。

“托尔!这边!”

巴德尔向不远处的战友求援,刚刚解决掉敌人大部的托尔用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回应了他。

“他怎么样了?”

“伤得不轻。”巴德尔担忧道。

“我早说过不该让他来。”

“他也是众神之父的儿子,我们能剥夺他为阿斯加德而战的荣耀吗?”

托尔没再说话。巴德尔轻轻地抚摸过霍德尔的额头,霍德尔似乎昏迷了,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巴德尔的目光似乎也是温暖的,他久久地望着霍德尔,低声道: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自那以后,巴德尔便很少出现在霍德尔的记忆中,海拉猜想霍德尔有意避开了他。在仅有的一些片段里,巴德尔越来越像一个光芒万丈的完美影像,而霍德尔则越来越像藏匿在阴影里。

那么,霍德尔杀死巴德尔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海拉在霍德尔的记忆中搜寻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找到。

当她试图触及一段藏在深处的记忆时,发现自己竟无法接近它。霍德尔用魔法封存了这段记忆,海拉不由得惊讶,但更多的是对于失去掌控感到愤怒和挫败,她凭直觉知道这一定是她想要的那段记忆,如今它近在眼前,她却碰不了它。

海拉稍停片刻,重新积聚起自己的力量,试图打破那道锁,但遭到了此前从未遇到过的激烈反抗。一股巨大的冲力猛然将海拉驱出了霍德尔的记忆,在她脑中留下剧烈的阵痛,与此同时,受到同样冲力的霍德尔也挣脱了魔法的控制。

海拉尚未从消耗大量魔力后的虚弱中恢复过来,便感到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咙。

“我就知道,你不仅仅是好奇我和巴德尔的童年故事。”

没有魔法的帮助,海拉对高大健壮的霍德尔而言几乎不堪一击,轻易地被他推倒在地。但她很快聚集起仅剩的力量,抵挡住霍德尔,与他僵持不下。

“把那段记忆给我,否则,待我恢复力量,你会尝到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

“那要看你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霍德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海拉感到他几乎要掐断她的脖子。

“那些事,没有人应该知道。”

海拉没有说话,她想象着待她恢复元神后要怎么把霍德尔碎尸万段,只有依靠这股意志,她才能勉力抵挡霍德尔的攻击。

但就在此时,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来。

“够了,弟弟。”

巴德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霍德尔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猛然松开海拉,愤怒地起身道:

“奥丁之子巴德尔,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不等巴德尔再开口,霍德尔阔步走向门口,在经过巴德尔时用肩膀狠撞了他一下,然后径直离开。

巴德尔朝海拉走来:“你读了他的记忆?”

“我只想更多地了解他。”海拉仍坐在地上喘着气,“如果你想问这个,你来到埃琉德尼尔宫的当晚,我也对你做了同样的事——我只想更多地了解你。”

“你从不轻易相信他人,我不会怪你。但不要只相信记忆,海拉。有时候记忆也会显出假象,它并不总意味着真相。”

巴德尔语气平静一如往常,他已经走到海拉面前,海拉抬起头来看他。

“我知道你不愿意成为你痛恨的那种暴君。如果你想得到什么,好好跟霍德尔谈谈吧,他不会拒绝对他有利的交易,总之,请你别伤害他。”

巴德尔言辞恳切,向海拉伸出右手,想要帮助她起身,但她没有动。于是他收回手,微笑了一下。

“晚安,海拉。”

巴德尔离开了。海拉艰难地起身,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反复咀嚼着巴德尔那句“有时候记忆也会显出假象”,然后回想起她记忆中与巴德尔初见的那一天。她所记住的是否仅仅是她想要记住的?

可她想不出她遗漏了什么。她所记得的只是那一片敌意与阴影中巴德尔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睛,只记得这些对她来说足矣。

与霍德尔的密谈在一个安谧的黄昏。海拉在寂静无人的露台上准备了各类美酒,邀霍德尔共饮。

霍德尔默不作声地饮下第一杯酒,不等海拉挑选试探的时机,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洛基之女海拉,你准备用什么交易?”

“你想要什么?”

霍德尔不以为意地饮下第二杯酒。

“是你想和我做交易,应该由你给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海拉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更喜欢与霍德尔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只考虑利益交换,没有多余的情感干扰,而这一次,她准备的条件,霍德尔一定会接受。

“我会让你复生。”

霍德尔嘶哑地笑了几声:“的确让人无法拒绝。这段记忆对你来说想必很重要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接不接受。”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

“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要你还在赫尔海姆,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霍德尔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开始为自己斟第三杯酒。

“那你就永远别想拿到这段记忆。”

海拉忍住发怒的冲动,注视了对方一会儿,终于说道:“凭我的父母起誓,我会信守承诺。”

“你的父母可没什么说服力,洛基之女海拉。”

“那就凭我的祖父母起誓。”

霍德尔像是突然有了兴趣,放下酒杯问道:“听说你的祖母是一位从阿斯加德叛逃的阿萨族女神,是真的吗?”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接不接受?”

“我接受。”霍德尔握着杯子,却迟迟没有斟第四杯酒,“我只是在考虑,离开赫尔海姆后我还能去哪儿。”

“你不打算回阿斯加德?”海拉有些意外。

“回阿斯加德?”霍德尔讽刺地笑,“阿斯加德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我可没空等你考虑。”

海拉一边说着,一边从手心中召出宝石,大有随时准备逼迫霍德尔就范之意。霍德尔意识到她的动作,敛起了笑意。

“你想要那段被封锁的记忆,那就必须在我完完全全对你卸下防备的时候。”

“怎么做?”

海拉让宝石在她手掌中打了个旋儿,阴森冰冷的绿光照在霍德尔脸上,使得他稍稍瑟缩了一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我们肌肤相亲的时候。”

海拉轻蔑地一笑:“奥丁之子霍德尔,我还以为你会使些更高明的手段。”

“你希望我使什么手段?欺骗,引诱,背叛,奥丁的拿手好戏,他的儿子都会。”

“至少在‘引诱’这一方面,你还差得远。”

“你是说,跟你相比还差得远?我听说洛基之女海拉有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可惜那对我不起作用。在这世上有两个人是你的容貌诱惑不了的,奥丁和弗丽嘉的两个儿子——我是眼盲,巴德尔是心盲。”

“心盲?什么意思?”

“巴德尔看得见你的样子,但他眼睛看到的外表不会在他心中造成任何影响,他看人只认皮囊之下的灵魂。”

海拉震惊得一时忘记了该说什么。如果霍德尔所说为真,巴德尔对待她的态度便能得到解释,无论她的外表是怪物还是女神,他所见的都是同一个灵魂。

片刻后,她再次开口,试图掩饰霍德尔的话对她造成的冲击:“我真实的样子不是人们所看到的那样。”

“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的确很想知道你真实的样子。”

海拉只踌躇了一瞬便解除伪装,伸出她那只青黑僵冷的右手,握住霍德尔的手,放到自己同样青黑僵冷的右脸上。

“怎么样?”

霍德尔没有答话,只是沿着海拉的脸颊和脖子慢慢往下抚摸着。海拉静静地等了片刻,但她渐渐失去了耐心,索性起身走到霍德尔面前,低头吻上他的唇。

海拉没有料到霍德尔会这么快卸下防备,更没有料到霍德尔的身体会与她如此契合。在漫长的生命中,她从未遇见过有人像他一样与她心意相通,他几乎是凭直觉知道她想要什么,并且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我准备好了。”

霍德尔侧着脸,将头搁在她的右肩上。他们躺在柔软的地毯上,仿佛躺在一片绿草如茵的森林里,海拉觉得,霍德尔的神情和姿态都像极了一只引颈待戮的小鹿。她即刻施动魔法。魔力从她体内涌出,如同野狼的利爪,粗暴地揭开霍德尔卸下防御的回忆,仿佛在用牙齿撕开猎物。她没有丝毫耽搁,直取她需要的那段记忆。

她回到了阿斯加德鲜花盛开的花园,耳边是众神的欢声笑语。她能感觉到光芒四射的巴德尔就在他们中间,巴德尔——

她怎么能想到巴德尔?在她与另一个人肌肤相亲时候,她怎么能想到巴德尔?

海拉焦躁地甩了甩头,反复提醒自己,这是霍德尔的记忆,不是她的。她将霍德尔抱得更紧了些,但仍感觉那束灼热的光如磁石般吸引着她,她看不见,但她疯狂地想要靠近它、拥抱它、与它融为一体,哪怕死于其中也在所不惜。离开它,离开它,海拉不断地向自己重复,告诉自己她不会做那扑火的飞蛾。

可那死于其中的愿望究竟属于她还是属于霍德尔?这是霍德尔的记忆,但在她第一次来到阿斯加德、第一次见到巴德尔的时候,她难道没有同样的感觉?

就在此时,一个甜腻得如同淬了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海拉听来就像刀口上抹的蜜,或者说,像抹了蜜的刀口。

“你不想参与他们的游戏吗?”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陌生女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她走过来紧靠着霍德尔,把一小段槲寄生枝条塞到他手里,将他的手引向巴德尔的方位。

“把它投过去吧,这只是一根小树枝,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为什么不试试?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玩得那么尽兴,你却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

霍德尔慢慢地举起了那枝槲寄生,他的手在颤抖。可他在独自面对一队霜巨人的时候,握剑的手都从未颤抖过。

海拉听见一阵无声的吼叫——不要,不要,快住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在经过了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的几秒钟后,霍德尔把槲寄生掷了出去。

在来得及重温一遍那根小树枝造成的后果前,海拉退出了霍德尔的回忆。比起之前的几次,这一次她尤其感到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地瘫倒在霍德尔怀里,然后感觉到额头上落了一个意外却又适时的吻。

他们背靠着背坐在地上。海拉没有急于重新披上衣衫,而是一边平复着心绪,一边开口:

“你在接过那枝槲寄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它会杀死巴德尔了。”

“对。所以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把它掷出去。”

“但你爱他。”海拉平静道。

“谁会不爱他?”霍德尔猛然提高了音调,这使得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强大美丽的光明之神巴德尔,谁会不爱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霍德尔很快再次放低了声音,“如果我杀了他,那只能证明我比他更加强大。”

“你觉得,只要证明了你比他强大,就能证明你值得他的爱吗?”

霍德尔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我不值得他的爱。没人值得。”

或许南娜值得,海拉这样想着,却没有出声。

“你知道给我槲寄生的那个人是谁。”霍德尔再次开口,语气肯定无疑。

“对。”

“你认识那个人。”

“对。”

“你也知道那个人并不是仅仅想杀死巴德尔这么简单。”

海拉没有回答。

“你的承诺呢?”

“我会兑现,但我可没说是现在。奥丁之子霍德尔,下次再和洛基之女做交易的时候可得当心些。”

霍德尔从地上站起来,似是要对海拉动手,但他动作僵硬无力,四肢不听使唤。

“你对我做什么了?”他嘶吼道。

“在酒杯里下了延时发作的魔药。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霍德尔咒骂了一声,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别担心,过一晚后药效会自动解除。”海拉补充道。

霍德尔给出的回应是在经过桌子时伸手用力扯下桌布。桌上的酒悉数打落在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后,酒液浸湿了地毯,漫至海拉身下,染上了她的衣衫。她长叹了口气,索性向后躺倒在地,仿佛在任由这滩酒淹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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