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赵】EP17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1】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重生时间:2008.08.15】

————【存档点加载中……】————

***

头盖骨碰在地面上,在它迸裂开来时,身体的重量先压断了他的脖子。皮囊下的骨头断的断,碎的碎,大的扎进脏腑,小的刺穿了皮肤,总之叫他血肉糅合,不堪入目。

太痛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形容词能用来形容那股疼痛。

疼得文侪不禁觉着,这滋味只消再悠长一些,便足以震碎他的所有理智,将他变作一个因疼痛而抗拒再度接受委托的懦夫。

好在他很快便陷入一团混沌当中。

痛感渐趋削弱,可意识却在五感钝化之际变得无比清晰。

文侪的大脑运作着,他想,不断地想。

这次委托失败了,那要轮回几次才能成功?

他们又要接多少份委托才能真正活过来?

重生后的世界当真是他们的世界么?会不会同样是虚构出来的缥缈幻梦呢?

他绞尽脑汁,却不得其果。

在眼前忽然闪了戚檐当时瘫坐在缓步台上那悲惨的笑时,文侪低骂了一声“妈的”。

————【存档点加载完成】————

***

文侪被物理心理的双重压力折磨得满额大汗,他猛然睁开眼时,自个儿正扶着9号病房的门。

里头之人恰好收刀,关闭了顶头的无影手术灯。

——戚檐已经死了。

文侪没往里头望,遏制住想吐的冲动,也不等自个那两条疲软无力的腿缓过来,先跌跌撞撞地跑动起来。

方跑至楼梯口,他又转念一想,这会儿裴宁八成还和小玲在一块巡夜,他上回没来得及仔细搜查裴宁的屋,现在可不就是个大好时机么?

他于是迅速抽脚右拐,一把握住了铁门的门闩。

同带有攻击性的精神病患者共同分享这病院不是件容易事,当年装修病院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便在二楼的公共区域与医护人员宿舍之间隔了道寒森森的铁门。

也就是这么一道铁栅栏,隔开了正常人与疯子。可这疯人院里头,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疯子?

文侪觉得这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很可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这头的人堆里已多了个疯子裴宁。

廊道里的灯忽明忽暗,凉风反复挠着他的脊背,他额前却生了细密的冷汗。

他又一次站到那裴宁那扇单薄的木门前,可这回他没再叩门,只握住门把手,小心旋转起来。

在听得旋钮“嗒”一声响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了开。

一双眼睛透过门缝仔细打量着稍显昏暗的房间,文侪此时那般缩头躬身模样,像极了觊觎着他人东西的小贼。

可样子窝囊点就窝囊点了罢,哪有保命重要?那裴宁可以叫他死一次,便可以杀他第二回,他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里头果真没人,文侪蹑手蹑脚进去,又匆忙将门合上,将那些个他瞧不见却猜得着的重重危机一并阻隔在外。

——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死亡现场。

这会儿那扇贴着“囍”字的窗阖着,几近垂地的白纱帘一动不动,仅勉强拦住了欲照入屋中的片缕月光。

文侪下意识地去拉开那装满了刀具的抽屉,可动作机械似的反复几下,这才叫他意识到,那桌子是传统的、结实的实木桌。抽屉严实地嵌陷在里头,还上了锁,不是用蛮力能轻易拉出来的。

他又尝试了几回,在不知第几回失败后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从中拿武器护体的念头。

在木桌的一角,他看见了一本黑皮日记本。

当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他当贼都养出习惯了,瞧见人桌上的笔记本便知道又有东西来了,于是乐呵呵地坐在小凳上翻阅起来。

那是裴宁的日记本,但里头的文字如同这阴梦一般混乱。日记里并不是每一页都有文字,也并非存在文字的每一页都有着清晰的语意表达,多数页都只画了图画。

日记中较为清晰且完整的几张,提及人名的部分皆被主人用黑色水笔给糊上了,所以并不知那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同一个人,还是不同?

不知道。

可裴宁画工了得,单单里头他绘制的那些个图画便能琢磨出他鲜明的情感变化,其中最为明显的有三个日期,是故文侪将这本日记分做了四个部分。

日记开篇标注的是【2004.09.03】

【2004.09.03】—【2005.09.03】

日记上头杂七杂八画的多是白鸽,草地,以及一些老物件,例如一些老牌自行车,一个旧茶罐云云。

【2005.09.03】—【2006.10.04】

这一部分画的是盛放的鲜花,鸳鸯,以及用水粉抹上的种种鲜艳色彩。

而那之后,一个明显的转变点来了。

【2006.10.04】—【2008.04.31】

裴宁不再用不同硬度的铅笔勾勒图像,也放下了缤纷的水粉。他笔下的东西变作了撕碎的纸张,摔破的玻璃瓶,落在地上的烟头,与各式各样哭泣的抽象面容。

文侪拧眉看着那几页纸,叹着气翻过去迎来了第四部分。

【2008.04.31】—至今

画的是各式各样的血腥场面,被刺穿腹部的鹿,被咬断脖颈的豹,被脚踩于地的狮,被缠住身子的蛇。

可那不是人杀动物,而皆是同类相残。

“画的是戚檐两个人格的争斗么?我记着他当时同陆琴争这事,他好像是倡导主副人格平权来着……”

文侪想了一会儿,还没头绪。

没头绪那就快些动起来,快些走,寸秒寸金。

文侪此前被裴宁杀了一回,现在自然不会同他论什么礼节,只心安理得地把裴宁的日记本揣进了怀里。

他临走时去摸了摸那囍字,撕了老半天就撕破一个脚,没办法,只能摇着脑袋走了。

***

他从裴宁房间出来后便径直下楼,拐进了戚檐当初住的3号病房。他来这儿真不是为了借旧景思故人,也不是为了悼念戚檐,而是试图去寻找那位求院长相助的“杀人犯”,那可能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重大威胁的杀人犯。

哪曾想,在几乎所有病患都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深更半夜,这病房里独独少了两人——戚檐和他对床的那大哥。

杀人犯不见了!

他正诧异以至于有些莫名的惊惧之时,小玲忽然从外头推开了房门。

“啊!文医生,您怎么在这?你知道方才我找您找得有多辛苦吗?适才……”

“小玲,那床上的患者跑哪里去了?”

“哪儿?”小玲微微侧身,沿着文侪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看清了是哪张床后,她摆出了一副有些愠恼的神色,低声嗔怪道,“您怎么又提这事!哎呦喂,前阵子不是有好几个患者出事了么?多数是跳楼,其中有一个是自己割的腕子!割腕的就是那个患者啦!”

“哎呦,我这脑瓜子!”文侪学着小玲的腔调。

他讪讪一笑,见小玲说罢要走,又赶忙把她拉了回来,问:“那患者叫什么名字来着。”

“您是他的主治医生呀!”小玲听了他那话,差些失声尖叫起来,所幸赶忙收敛了自个喇叭似的声,道,“那患者叫‘翁明’呀!忘了谁的名字,都不当忘了他呀!他……”

小玲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没再继续往下说。她将脸憋得通红,文侪却假装没看见。

那番话倒是叫文侪解了个困惑——原来那开水房里的水壶是那杀人犯的。

其实这么一想,也不难理清,院长的旧友兼杀人犯,被院长开后门藏进了“旭日东升”,也正因为是旧友,因而院长特地将他的病历同自家女儿收在一块,还给他这“正常人”配了开水壶。

也怪不得戚檐那时瞅见了黑白照片里头的翁明会神叨叨地一直看,人大哥就睡他对床,能不觉着眼熟么?

可既然这杀人犯已威胁不到自个儿的生命安全,文侪便也没道理再追着人不放了,于是朝小玲摆了摆手,一溜烟跑没影了。

***

文侪这回不单偷摸着去裴宁房间翻找了一通,还将其余几个医护宿舍翻了个遍,摸到院长宿舍的时候,差些被荣惠吓没了魂儿。

好在,荣惠没什么反应,也并不会告状。

从深夜翻到早,从早翻到晚,眼见外头红艳艳的残阳也差不多褪彩了,文侪又缩进了自个办公室那张旋转椅中。他取出戚檐的日记本,随手一翻,那皱巴巴的、毫不讲究的委托单就掉了出来。

他将纸在桌上仔细捋平,盯住了谜底三挪不开眼,他总觉得还有一块尤为重要的拼图没能寻到,以至于手中千奇百怪的线索至今也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

【叁、我的爱人最爱我,我的爱人最恨我】

文侪又不禁瞥向裴宁的办公桌,那人当然不在。怎么会在呢?裴宁这会儿多半也如上回一般在屋中守株待兔,等他自投罗网呢!

文侪抿了抿干燥的唇,莫名有些想喝茶来润润嗓子。

他好容易够着了搪瓷杯,又不喝水了,只将长指曲起,把杯子握手里头晃,晃着晃着,又将目光给送到了裴宁那张办公桌上。

这么一看,却叫他愣了神——那张本该收在裴宁抽屉里的相片,眼下正被夹在一本薄册子里,露出了裴宁的半张脸。

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他得看看那相片才行。

不当的念头一经产生,他登时有四面楚歌之感。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忙着手头事的陆琴与小武,尽可能不弄出太大动静地站起身来,又装出副伸懒腰的模样。

他往裴宁的办公桌自然地挪了几步。

还不够,还得再近一些。

文侪轻轻咳嗽了一声,陆琴没有动静,小武却像是受了传染,也跟着清了清嗓子,又抬手咕咚往喉咙里灌入一口水。

他成功又迈出去几步,手向那头遽然抻长。

大喜,他终于碰到了那张照片!

“文大夫?”她身后倏地传来小玲的尖嗓,文侪闻言僵硬地回过身,只见一双锐利的眼紧盯着在他身上,好似有些讶异,“您在做什么?您是从裴大夫那桌上拿了什么东西走么?”

文侪连口气都没敢喘,只佯装从容地将照片递至她面前:“喏!怎么?我不能看呀?”

小玲瞧了瞧,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哦呦!这照片我还是头一回见呢!您二位这关系也太好了!”

您二位?

文侪扯谎虽说脸不红心不跳,可在小玲挪步走后,还是长舒出一口气,仿佛历了场劫般。

他终于能够去光明正大地观察那张照片——先前裴宁身边那看不清容貌的男人面上这会已没了遮挡,露出同“文侪”本人一模一样的面庞。

纵然颜色透着老照片常见的一丝灰调,可二人面上的笑都是那般的鲜活灿烂。文侪再看下去,只怕都要怀疑起这阴梦的真实性了。

照片中,二人身上裹着厚棉衣,搂抱于一块儿。若有人强说是二人是兄弟,那恐怕不太搭调,毕竟二者之间的氛围太过旖旎,看着一点儿也不清白。

所幸,那年头敢同外界公开的同性情侣太少,小玲不带那般心思看人,自然也没往那处想,可文侪却像个局外人似的将那照片看得仔细。

这合照的背面只署了年份与月份——2004年10月,月份后边还画了个爱心。

实话说,看到这张相片时,文侪心里头已经有数了,无论裴宁和戚檐什么关系,裴宁他都必然是“我”的爱人。

文侪不自然地用指节扫了扫鼻尖。

既然知道是爱人了,那要解答谜题三么?

每题只有三次机会,他当然清楚,可是这回不试更待何时?

文侪是个讲求效率的,万事纠结不过二十秒,做事虽冲动了些,但多数时候这般莽冲总能找到突破口。

他将裴宁的日记本打开,在上边默下谜题三,开始作答。

【解:赵衡的爱人裴宁因移情别恋,对赵衡爱恨交加。】

方收笔,那纸上便浸出一道红叉,紧接着文侪通身仿若遭了雷击,灼热的疼痛急流一般迅速淌过他的五脏六腑,登时叫他休克一般瘫在旋转椅上。

他还以为自己会死。

可是没有。

那钻心疼痛停息下来的时候,文侪才勉强撑住办公桌起身。

“他妈的,赏叉不安抚就算了,还要电人!老子毛都要竖起来了。”

文侪心脏强大,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会儿还有两次机会呢,他便也把心放宽,只把这当高考前的市联考,权当用来试错,就是电得也实在太疼了。

呜——

***

他把脸拧得皱巴巴的,盯着裴宁的日记本又看了半晌,抽了根红圆珠笔做批注。后来天色更暗了,医护们也都陆续开始吃晚饭。

大家伙都开始动筷子了,独他饭摆跟前,却光顾着把那弹簧圆珠笔在指尖摁个没完。

好在小武吃饭稀里呼噜一阵响,也没人嫌弃文侪吵。

小玲到底是会照顾人,在其他人自顾自地嚼菜时,高声问他:“文大夫,您这是怎么了,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文侪说:“我有个日子觉着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瞧过。”

“什么日子呢?”

文侪写纸上圈出来,递过去给她瞧。

【2006.10.04】

小玲想了想,说:“05年以后的资料都塞在诊疗室,您兴许是在那儿瞧着了?”

文侪点头道谢,又仰起头算了算时间。

嗯,上回这会儿裴宁还在屋里等饭,没啥事。

他想罢便利落地起身要去诊疗室,把小玲给急得搁他后头喊:“文大夫,您不吃饭啦?!”

***

文侪在诊疗室里翻抽屉,蹲地上把腿都给蹲麻了,才终于将那些个07年的文件从那些08年和06的文件之间掏出来。

他起身时,被发麻的双腿折腾得走起路来一晃一晃。

成百上千份资料堆在一块儿,看着就叫人心累,可文侪到底是个省时如命的,深吸口气后便开了工。

他的眼睛快速扫过那些白纸上或写或印的日期,到最后眼睛都发酸了,才看到那么个钢笔字写的“2006.10.04”。

他平静地打了个呵欠,随即看向这日期出处。

【患者戚檐病历】

文侪心神一晃,将那纸怼眼前又看了半晌。

没错,那日子是戚檐的入院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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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赵】EP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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