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彬将实时窃听音频转成文字，生成文档发给元赑。

“用‘想起’二字不准，林展什么都记得，只是空有感受，无法表达，无法沟通，这是她的大脑损伤造成的，不会有假。”元赑截取一句重点，高亮标出。

是减虞说过的原话：

……你的脑子里肯定塞满了东西，黑暗骑士压住你的舌头，扼住你的喉咙，你没法说话，对吗？……

吴卡想了想，说：“你觉得黑暗骑士指的是她的大脑损伤？我听着倒像减虞在指桑骂槐，你看啊，咱们把林展关起来，不让她跟外界有联系，站在减虞的角度，可不就是什么黑暗骑士吗？嘶，这几个字说出口怪羞耻的。”

元赑挑眉，显然意见相左。

“你推测得也不无道理。”吴卡把两种想法都在笔记抄下了，元赑又说：“减虞有备而来，他是向林展要答案的，没必要内涵我们，这所谓三个故事的手法，让我想起一本书。”

“什么手法？这也是作家惯用的伎俩吗？”

“《三体》第三部，死神永生，云天明的大脑被作为间谍送往三体世界，为人类寻求生路。云天明智商奇高，通过三百年的努力，在三体世界编造了三个寓言童话。三体人能看透人心不会撒谎，人类思想在它们面前无所遁形，但反之，隐喻、影射、借代、联想、欺骗……任何一个最基本的手段，都能让三体人因无法理解而忽视。程心参透这三个童话之后，找出了拯救人类的法门。”

“而现在，看呐，我们面前的是谁——”元赑赞叹着，不禁伸手摸了摸屏幕：“是美丽圣洁的程心，正在向云天明的大脑索要答案。”

正巧，就在指腹贴上去的瞬间，减虞笼罩在帽檐下的眉目抬了起来，那双细黑的、高翘的眉毛冷峻了许多。

这样的情绪转折如抛物线急转而下，是在林展说老虎和镰刀杀死了武松之后开始的。

“又达到了目的，又把我们摆了一道，明明晓得他非法涉案，咱却不能抓他，人不过是编故事而已，高，的确是高招。”

吴卡小笔头狂记，看到元赑这动作还以为要擦污渍，却见他摸的是减虞戴着口罩的脸庞，便说：“这小作家，长那么张脸白瞎了，不给人看。”

“他该藏的可不是脸。”元赑一顿，说：“嘘，第二个故事来了。”

**

##R2-0-0-2 《雪衣娘的复仇》

有一个以纺织丝绸闻名的小城，叫日月城，城主名叫东方不败，武艺高强，住在黑木城堡。

东方不败在后花园养了一只叫雪衣娘的鹦鹉，这鹦鹉乃是异禽，用它掉落的羽毛纺织成丝绸，墨汁染不脏，匕首割不破，是日月城最珍贵的宝贝，东方不败命名其为雪羽绸。

雪衣娘稀少，雪羽绸更甚，普通百姓见都没见过，连东方不败自己也只织了两寸长，二指宽。

“雪衣娘啊雪衣娘，你的羽毛能不能掉得快一些？我要织一件雪羽衣，这样我就能不用洗澡，也不怕被刺伤啦。”

东方不败日日苦恼，怕雪羽衣没织成，他先老死了，于是他隔三差五地闭关，用这种方法延缓寿命。

黑木城堡的管家叫杨莲亭，他为了讨好东方不败，四处寻找能人异士，以求让雪衣娘每晚都掉落羽毛，次日清晨羽翼又重丰。

一个晴天，日月城来了一队杂耍团，团长名叫任我行，女儿叫任盈盈。

任我行是东方不败的宿敌，有不共戴天之仇，乔装打扮后在城东市口卖艺，不出三日，其卖座的绝活就传遍了小城。

杨莲亭慕名前往观赏，只见一名满脸胡鬃的大汉手持金刀，沿一名十六岁妙龄少女的额头割了一圈，剥下那坠着长发的头皮顶于指尖，在场内巡游示众。

妇女们捂着孩童的眼睛，安慰说是幻象，而那少女竟端坐在椅子，笑容嫣然、甜美可爱，未露出分毫痛苦的神色。

正当众人惶然之际，大汉取出一瓶叫做‘雪芽’的药膏，在少女的头上涂抹数次，少女便立刻长出一头秀发，小儿揪扯不断。

杨莲亭连声叫好，打赏了一盘金锭，得到少女那头秀发，摸来摸去，确认是真发无疑，便慷慨地邀请杂耍团入住黑木城堡，说是款待，其实是囚禁。

胡鬃大汉，也就是任我行假意被杨莲亭诓骗，酒后说道：“我女儿之所以身怀绝技，是因为从小食用丹砂、金水，而雪芽的配方是绝密，世上只有我有配方。”

杨莲亭闻言自然大喜，但并不表现出来，他怕这法子让别人知道了，会抢先为东方不败献上计策，于是他就偷偷潜入后花园，给雪衣娘喂食丹砂和金水。

过了一夜，雪衣娘果然全身羽毛脱落，织就了巴掌大一块雪羽绸。

这下，杨莲亭滋生出了歹心，他想：“我得此秘宝，何不瞒着城主把雪羽衣织出来，穿上后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东方不败武艺再高强，也杀不死我，到时候，我就可以做城主啦。”

恶念一日日渗透杨莲亭，他好酒好肉地养着任我行和任盈盈，终于套出了‘雪芽’的配方，原来要取一些任盈盈的血液，和梼虎骨油、氓山蛤钳、濂雨清露、髻蛾羽翅等天材地宝一起炼制。

杨莲亭问：“用别人的血液不可吗？”

任我行答：“当然不可，要割谁的皮，就得用谁的血。”

杨莲亭若有所思，看向任盈盈：“可上次你割下她的头皮，也没有收集血液呀，岂不浪费？”

任我行哈哈大笑说道：“那血液是障眼法！我这女儿堪比金身，区区小伤，怎会流血。”

杨莲亭放心了：“原来如此。”

有了任我行这样的保证，杨莲亭更加肆无忌惮，他想，雪衣娘塑成不坏之身，就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呀，留这二人无用，杀之以绝后患。

他哪知道，这都是任我行骗他的，见目的已达到，任我行带着女儿假死溜出黑木城堡。

雪衣娘是上古瑞兽，吃了一肚子金属，日益衰颓，却无可奈何，每当见到杨莲亭，便破口大骂：杨莲亭！害我！杨莲亭！害我！

杨莲亭笑道：“雪衣娘，你送我荣华富贵，我自然保你周全，我是你的大恩人，为何骂我？”

雪衣娘嘎嘎的骂声越传越远，杨莲亭怕事迹败露，就把仆人都杀了，他生性残暴，有了权利和美梦，无法无天地戕害百姓，日月城的居民闻风出逃，被他抓住，统统杀死。

他割破雪衣娘的双腿、翅膀取血，雪衣娘怒起飞啄，啄破了杨莲亭的手，一人一鸟的血液融合，杨莲亭的伤口迅速就愈合了，他不禁啧啧称奇。

东方不败出关前夕，杨莲亭和往常一样去后花园，却见雪衣娘一身肉色，没有再长出羽毛，竟是夜里死了，杨莲亭还没织出雪羽衣，心中害怕不已，因为东方不败怪罪下来，一个巴掌就能拍死他。

他匆匆裹起雪衣娘的尸身，叮嘱下人说：“你们看管不慎，让雪衣娘逃了，还不去抓它回来！”

回到自己屋，他仓皇之间竟生出一个想法：我吃了雪衣娘，会不会也能得到不死金身呢？

杨莲亭的执行能力非常强，他来不及找厨子生灶，张口把雪衣娘吞了，一抹嘴唇，嘎巴脆，鸡肉味，突然感觉头晕目眩，昏倒过去。

东方不败出关了，第一件事就去看他的亲亲小雪衣娘，一进后花园，遍寻不得，召唤仆人一问，登时大怒，翘起兰花指叉腰吼道：“去去去，给老娘把杨莲亭叫过来！”

那厢杨莲亭睡醒了，拍拍脸，不对劲，拿铜镜一照，吓个半死，他脸上居然长满了羽毛！

不光脸，衣服都被撑爆了，他拔下一根羽毛，打了个激灵，痛的，羽毛确实长在肉里。

再一看，这羽毛跟雪衣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杨莲亭瘫坐在榻前，屁股毛茸茸，痒得厉害，时刻提醒他已经变成一个鸟人了。

那东方不败是没鸟人，他杨莲亭是鸟人，般配极了，但杨莲亭心里害怕，万一被东方不败知道，他不就代替雪衣娘被囚禁起来，天天扒皮抽筋么。

仆人敲门来请：“杨大总管，城主叫你过去。”

杨莲亭道：“我生病了，等好了再去见城主。”

仆人：“不行啊，雪衣娘飞走了，城主要降罪。”意思是，你干的那些事要捂不住啦，快去领死吧。

黑木城堡里谁不知道杨莲亭残杀无辜百姓和奴仆，都等着看他的下场。

杨莲亭干脆心一横，把羽毛全给拔了，一脸密密麻麻的血洞，倒也不怕，他前段时间织了五尺雪羽绸，包住头颅，再裹一层红布，去见东方不败，哭天喊地说自个儿得了天花，一个传染俩。

东方不败本来挺喜欢杨莲亭，因为他练了葵花宝典，雌性荷尔蒙爆棚，就喜欢杨莲亭那样的抠脚大汉，他发完脾气，少不得安慰杨莲亭：“莲弟，你怎么胖成这个样子，脸上不会留疤吧。”

出门前杨莲亭又穿了好几层冬衣，把身上羽毛给遮住了，胖成一个球，他顾不上爱美，哀叹道：“这个难说，城主，我决定去帮你找雪衣娘，将功补过。”

东方不败想，也只能这样，没了雪衣娘，他活着没盼头了，正想挥退杨莲亭，又生疑喝道：“等等，回来，你头上包着什么，还写了你的名字？”

杨莲亭从木乃伊头套里露出两只眼，心中大骇，看到红布掉下来一个角，里边雪羽绸光华流转，宛若夜明珠，才被东方不败注意到。

“你包成这猪头样子，不写名字也不会有人把你认错的，去吧。”

也不是东方不败蠢，雪羽绸墨汁染不脏，匕首割不断，自然没法在上头绣名字、染名字，就把杨莲亭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