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爆发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地狱学院的建筑设计室里绘制图纸。窗外，血色的月亮高悬，学院广播里不断播放着征兵令。
"看来你只能选择地狱阵营了。"莱恩斜倚在我的绘图桌旁，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天堂已经关闭了所有通道。"
我的手微微发抖，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洇出一团墨迹。欧文最后那句"回去"还在我耳边回荡，而现在，我们真的成了敌对阵营的人。
"别这副表情。"莱恩突然俯身，红眸直视我的眼睛，"战后重建需要大量建筑师，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打听的内部消息。"他指了指我未完成的图纸，"继续画你的歌剧院设计图吧，说不定战后真能建起来。"
我低头看着图纸上那座融合天堂与地狱风格的建筑，突然明白了莱恩的用意——他是在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一个超越战争的目标。
毕业典礼那天，地狱领主亲自为我们颁发证书。当我接过那张烫金的设计师执照时，领主意味深长地说："期待你在重建中展现才华，初代种的小家伙。"
莱恩站在观礼席的第一排，罕见地穿着正式礼服。仪式结束后，他拦住我："今晚德古拉家有个无聊的订婚宴，你来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血族贵族间的政治联姻从未因战争停止。宴会上，莱恩的未婚妻——一位高傲的纯血女伯爵，用扇子掩着嘴打量我："这就是你的小魅魔？听说连天堂的审判长都为你倾倒？"
莱恩搂住他未婚妻的腰，獠牙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亲爱的，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那晚回到宿舍，我发现枕边多了一个黑丝绒盒子。里面是本讲述设计的书，我把它丢在一边，又捡起了欧文先前给我的那个羽毛胸针
捧着胸针，我突然泪如雨下。这不仅是一个承诺，更是欧文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诉我：无论阵营如何，有些梦想值得等待。
战争持续了三年。我在后方负责避难所设计，莱恩则在前线指挥血族军团。偶尔收到莱恩的信件，总是潦草地写着："你愿意给欧文写点信吗？能不能让欧文拉住大天使长米迦勒，让米迦勒不要再打了！不就是路西法给别人生孩子了吗，这点小事在地狱算个啥，我每次作战都好累啊。"
但是我没有给欧文写过信，每次拿起笔想要写点东西的时候，总被开战前那天，我坐船想要回去的那天，欧文眼神凌厉的说：“回去，天堂不适合你。”
战争依然没有结束，我在毕业后的第三个月，在地狱第七环的贫民区租了间阴暗的地下室。每天清晨，我都会带着设计图纸去中介所排队，等着接那些没人愿意做的苦差事。
"又是你？"蜥蜴人中介叼着烟斗，轻蔑地翻看我通宵完成的图纸，"魅魔就该去夜店工作，搞什么建筑设计。"
他随手扔给我几枚铜币："下周一交稿，记住要按雇主要求出二十版方案。"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地下室，我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屋内一片狼藉，羽毛胸针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地散落的设计图纸。
"安格斯？"两个穿着黑袍的恶魔守卫站在门口，"奉领主之命，请跟我们走一趟。"
他们把我带到了地狱核心的检测中心。白发苍苍的老恶魔指着显示屏上的数据："检测结果显示，你体内的初代种感染指数超标。根据新颁布的《异种管控法》，必须立即隔离。"
我被关进了一间透明的水晶牢房。
"别担心，小魅魔。"老恶魔隔着水晶墙微笑，"只是抽几管血，取点骨髓样本......毕竟初代种的血脉太珍贵了。"
第一个月，他们每天取走我的一小瓶血液。第二个月，开始用银针刺探我的骨髓。当第三个月的满月来临时，我已经虚弱得看不清眼前的仪器了。
"今天做最后一项测试。"老恶魔举着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走近，"我们需要你的心脏切片样本......"
就在手术刀即将落下的瞬间，我的意识突然坠入一片黑暗。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像是奈亚小时候在花园里叫我起床的语调："安格斯......醒醒......"
但是认识奈亚的时候，他可不知道我叫安格斯。安格斯是后来石匠伯伯给我取的名字。
"安格斯！"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还伴随着脸颊上轻柔的拍打。
我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欧文焦急的面容。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洒落，为他俊美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嘘，别出声。"欧文的手指轻轻按在我唇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这才发现我们正藏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欧文换下了标志性的审判长制服，穿着一身普通的旅行者装束，连羽翼都用特殊法术隐藏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我身上的束缚带，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你怎么......"我刚开口就被他制止。
"别说话，他们还在追查。"欧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喝下这个，能暂时掩盖你的气息，魅魔的味道还是太显眼了。"
药水味道苦涩得让我皱眉，但很快，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欧文用斗篷将我裹住，像抱孩子一样把我横抱起来。
"抓紧我。"他在我耳边低语，"我们要穿过几个传送阵。"
接下来的旅程如同梦境。我时而被冰冷的雨水打醒，时而在空间跳跃的眩晕中昏沉。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欧文的手始终稳稳地托着我的后背，他的心跳声成了最安心的节拍。
当最终停下来时，我闻到了海风咸湿的气息。睁开眼，看到一栋白色的小木屋矗立在悬崖边，远处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这里是人间界的遗忘角。"欧文把我放在靠窗的床上，"三界交汇的灰色地带，很安全。"
他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中，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左脸颊还有一道未愈合的伤痕。
"你受伤了......"我虚弱地伸手想碰触他的伤口。
欧文握住我的手腕，轻轻放回被子里："你小时候真的没有和一个叫做奈亚的小孩一起长大吗？"他的金眸在灯光下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早该问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摇摇头："先养好身体。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看海。"
第二天清晨，我在海浪声中醒来。床头柜上放着热腾腾的鱼汤，还有——我的羽毛胸针。它被擦得闪闪发亮。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欧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盘新鲜水果，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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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将水果放在床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身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几百年前，"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天堂在人间界发现了一个初代种的幼崽。"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银色吊坠，"据说那孩子能改变三界的力量平衡。"
我攥紧了被角，心跳突然加速。奈亚......那个总爱抢我羊奶的小恶魔......黑山羊说奈亚和我不是一个种类的，但是没有仔细说奈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地狱方面为了干扰这个计划，"欧文抬起那双宝石蓝的眼睛直视着我，"找了一只混血魅魔幼崽去和初代种争夺养分。"他的目光落在我颈间若隐若现的暗纹上，"一般来说混血魅魔幼崽的成长速度应该和人类差不多，并且长大之后攀比和嫉妒心极强，会争夺掉初代种幼崽的养分，因此初代种很容易被消灭掉。"
窗外的海浪声忽然变得很远。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黑山羊的乳汁，奈亚恶作剧的笑声，还有总是萦绕在梦中的、充满硫磺味的摇篮曲。
"所以......"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仅仅凭借这一点就断定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欧文突然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捧起我的脸："不。当我发现真相时，你已经成为了你自己。"他的拇指擦过我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一个像普通人类一样吃饭，甚至生长缓慢的，小家伙......"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会让我心甘情愿背叛一切原则的小家伙。"
海风掀起窗帘，带着咸味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欧文的睫毛在光线下近乎透明，我能看清他瞳孔里细小的金色星芒。
"那你呢？"我轻声问，"你在这场博弈里又扮演什么角色？"
欧文苦笑一声："本来是监视者。"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锁骨下方一个暗金色的烙印，"但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烙印的形状我很熟悉，是天堂审判厅的徽记，只是多了一道斜贯的伤痕。
"我动了私心。"他的指尖轻抚过那道伤痕，"当你第一次在咖啡店冲我笑的时候，我就已经背叛了所有使命。"
我伸手触碰那个烙印，感受到皮肤下微微发烫的温度。欧文倒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安格斯，我不是来要求你原谅的。我只是......想给你选择的权利。"
我愣住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留在人间界，或者......"他深吸一口气，"跟我去一个没有任何阵营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奈亚抢走我最后一口羊奶时说的话："小傻子，有些东西抢来的才甜。"
"欧文，"我的指尖擦过他的掌心，"你有没有想过，地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凑近他染着血腥气的衣领，露出最甜美的微笑："是天堂收手了，还是你不想干了？惧怕奈亚的神力反噬天堂，终于在把我丢到地狱之后想起来找我了吗？"
欧文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后竟低低笑了起来。他俯身将我压回枕头上，羽翼的虚影在身后舒展："什么都瞒不了你。"
阳光透过纱帘，为我们交叠的身影蒙上金色的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