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教堂，是被伊恩神父选中。

我和那些流浪儿站在街边讨要食物，我的一个伙伴对我说：“安格斯，伙计，咱们到伊恩神父的教堂那边去吧，听说神父要挑选虔诚的小孩当圣童，教徒抓了女巫，下次处死女巫的时候需要圣童完成法事。”

于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一起去了教堂。他们说我是最容易选上的一个，因为我的样貌比他们出彩一些，而且我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哪怕十天半个月不洗澡，和我一样的流浪儿都浑身脏兮兮的，我看着脏兮兮但闻起来和喷了香水没什么差别。

“你甚至比面包店的厨娘闻起来都香甜，可惜你不能吃。”我的伙伴这么和我说，他没有名字，但是他有一只眼睛看不见，我们都叫他“独眼迪克”，“还有，伙计，你要是真的到教堂里被收为圣童了，一定要记得拿点吃的出来给我们。”

为了让我的胜算更加大，我的伙伴们去乞讨，希望得到一点点钱好让面包店的老板娘让我洗个澡。科利安娜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姑娘，她找来了几件干净的衣服给我穿上，让我站在镜子前面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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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诞生的时候，或者说我从有记忆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山洞里面。

原先以为这确实是一个充满危险、无比黑暗的山洞，仅仅有一只母黑山羊为我哺乳，以及一个自称是“奈亚”的小顽皮蛋叫我“哥哥”以外，我终日呆在这片扭曲的空间，听着自称是我弟弟的小奈亚牙牙学语。我以为这个黑暗的山洞是世界的本色，世界原本就是泥土、岩石、草木，还有我的弟弟和哺育我们俩的一头黑山羊组成。

黑山羊哺育我的时候，我抱着山羊温暖的身躯，尽全力努力吸取猩甜的羊奶，觉得就算是蛇诱导亚当和夏娃吃的那个苹果的果汁都不如黑山羊奶。每当我用餐的时候，小奈亚就会在一边安静的等待，我总是不明白他吃的是我的七八倍，但是成长的速度比我缓慢很多。

因为我更快的成长，小奈亚总是尊敬的叫我哥哥，一旦他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我便会揍他。但是没有持续很久，或者说，在我的记忆里面，这样单纯、直接、简单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我就被黑山羊赶出山洞了。

黑山羊察觉到我已经长大了，于是拳打脚踢将我驱逐出山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五岁的样子。我被黑山羊推搡出山洞的那一刹那，我看见它钻了回去，山洞在它的身后闭合，仿佛那里原本就是一个小土丘而已，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慌张过，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山洞外面的世界，才发现这个世界有阳光和蓝色的穹顶。

后来，认识的人类告诉我，蓝色的穹顶叫做天空，天使和上帝就住在天空上的城池里面。

但是我第一次走出山洞，跌坐在土丘前面的空地上，感到有谁一直在抚摸我的脸蛋、抚摸我的全身，为此我感到非常的惊恐和慌张，我不知道那是风，狭小的山洞里面气流是静止的，我第一次吹到风。

在我慌张的时候，一条白色的大蛇在草丛中向我游来，大蛇竖起了他的脖子，他的脑袋是金色的。我是认识蛇的，在山洞里会有长条的虫子危害草木植物，黑山羊就抱怨虫子吃了草木，它没得吃，吃不到草黑山羊就不能产奶了。但是有的蛇会吃虫子，黑山羊总是能很好的分辨哪些是蛇，哪些是虫子，虽然这两者都是长条形的。

我能肯定的是，眼前的是一条蛇，一条金色脑袋白色身体的蛇。我静静的等待蛇游到我身边，看着蛇弓起身子卷起了我的脚踝，像是要引导我去一个地方似的。

我记得黑山羊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有说到亚当和夏娃就是被一条蛇蛊惑的，黑山羊还说我像是人类幼崽。不过黑山羊用枯草编织了一件衣服给我穿着，我不像伊甸园里面的人类光着身子。

黑山羊在哺育我的时候，讲了好多关于人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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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之前，是旧日支配者统治这个星球，随后随着旧日支配者的懒惰，它们创造了神来替他们管理，一开始创造的是旧神。旧神也很懒惰，永远泡在海水里，把海水当成浴池，还是没有管理者。旧日支配者和旧神都是第一代。

旧神为了想要和旧日支配者一样清闲，为了不管理这个世界，创造了新神，现在的“上帝”就是最早的一个新神，随后上帝创造了天使。天使中有个叫做路西法的天使叛变，堕入了地狱，于是就开始了天使和地狱分权制衡的时代。这些新神是第二代，负责管理世界。

原本管理草木山水还不够，天堂和地狱都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造了人类，赋予人类神识，人类便是第三代。但是可怜的第三代是为了上帝和路西法的赌约而诞生的，上帝和路西法打赌——在不直接干涉人类的情况下，仅仅对人类施加影响，给人类灌输神圣善良和自私奸诈的思想，观察人类是愿意成为宽容大度的圣人，还是利欲熏心的小人。

因此，人类世界是复杂的，多变的人心没有标准，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什么样的人类，那些人类的内心又信奉哪一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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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蛇一对蓝晶晶的眼珠子，我感到了友善，因此跟着大蛇一路走到了一个小村子。大蛇带着我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门口，蛇尾友好地拍了拍我。透过院子，我看见一个老伯伯在晒太阳，等我回过神来再找大蛇的时候，大蛇已经消失了。

老伯伯入迷的晒太阳，我站在栏杆外面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和老年的人类打交道，我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和老伯伯打招呼是不是需要自我介绍，但是我诞生之初就在一个山洞里面，人类介绍自己时总会带上一句我从哪里来，或者是来自意大利，或者是来自古老的法国。

随后，我在友善的人类家里度过了三年。

期间总是看见那条送我来的白色大蛇游来游去，老伯伯见了就告诉我：“你是白色的蛇送来的，白色的大蛇是我们这里的守护神。”

对于这个人类的措辞我感觉十分的新颖，要知道，在黑山羊给我讲过的故事里，人类当初在伊甸园就是被蛇诱惑吃下智慧果的。对于人类来说，他们应该将蛇看作是恶魔，看作是来自地狱的势力才是。

但是老伯伯说，如果人走不出伊甸园，人类就没有现在的自主意识，所以应当感谢蛇诱/惑人类吃下智慧果才是。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对于我来说了解一下除了黑山羊之外的人的看法也是多多益善。

在和老伯伯生活的三年里，他带我看他的作品，我了解到他是一名出色的石匠，就像黑山羊告诉我的那样，一名出色的石匠往往有许多出色的作品。虽然石匠伯伯对于人类的认知相比较于黑山羊要缺少上很多，甚至石匠本人虽说信仰基督却对于上帝的存在仅仅视作是一种应当相信的神话传说，他本人实际上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耶稣或者是上帝。

诚然，不能以人类并没有见过耶稣、上帝之流就完全否认天使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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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都市传说有说，在凌晨六点按下电梯键到四十九楼就可以到达天使在人间设立的办公部，如果是任何一栋有电梯的楼，那就是任意到达某个人间分部，如果是市区最高的一栋国贸大厦，那就是天使驻人间办公总部。

同样，到达地狱的方式也是如此。不过只是在时间和楼层上有一些堪称细微但是不容忽略的小差异，只需要在午夜一点在电梯按键上按下负十八的楼层数，待电梯猛烈的下降之后就到达了地狱。同抵达天堂的方法大相径庭，随意一栋有电梯的大楼均可抵达，而国贸大厦能到总部。

虽说我在此讲述的头头是道，但是我本人并没有亲身实践过，而是黑山羊曾经为我讲述过作为二代神的天使和恶魔们是如何在遵守赌约的情况下，合理而又隐蔽的操纵人间的。

我曾经将这件事告诉了石匠伯伯，但是他听过之后便哈哈大笑：“不可能的，孩子，世界上还没有能到达负十八层的大楼，也没有四十九层那么高的大楼，就算是国贸大厦也只是二十二层的，傻孩子。而且，电梯是什么东西？”

好吧，当时还没有发明电梯。直到1854年，伊莱莎.雷戈夫斯.奥的斯在美国运行了世界上第一部电梯，并且在纽约水晶宫举行的世界博览会上进行了展示。

“所以，在电梯被发明出来之前，天使和恶魔用什么方法来到人间呢？”我又问，可能除了黑山羊之外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吧。石匠伯伯只会在礼拜日虔诚的跪在教堂，每逢睡前做一次祈祷。

直到我们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白色的大蛇被石匠伯伯视作保护我们小村庄的祥瑞，说白色大蛇是天使的化身。据我从黑山羊那里了解到的人类应该不是小村庄上这样的。石匠伯伯也说，我们的小村落遭受到太多的魔气的侵蚀了，以至于这里的人类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异。

黑山羊所描述的人类，也是头上不长角的，身后也没有尾巴。而且人类的双手应该和我的双手一样，有着灵活的五指，可是现在我身边的人类大多数是恶魔一样的爪子，有的甚至只有三根手指，或者是指缝之间被薄薄的一层皮肤连在一起，像鸭掌那样。

我自认为和人类没有太大的不同，就连见多识广的黑山羊也说不清我是属于人类还是恶魔、抑或是天使。因为我的外形与正常人类无异，背上倒是没有长出天使的翅膀，也没有恶魔的利爪，但是我实在是个奇怪的家伙。

咀嚼着青草的黑山羊是含含混混的告诉我：“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不像是人类，而且闻了就会让我心神荡漾，好像春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