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观察着这一会议室里大家脸上的异样,拧紧了保温杯的杯盖,在邰铮坐回座位上的时候把发言的话筒拿到自己面前。
“鉴于有些是刚毕业的或者是从业没几年的,我先说一下三一五碎尸案的严重性,至于你们是考虑给家里长辈打电话还是立遗嘱的,责任真要追究起来和我、和你们邰队以及整个九尘市刑侦支队都没有关系,你们自行判断。”程澈食指和中指反复轻敲,一声两声传进麦克风,混合着滋啦滋啦的电流,飘散在会议室的各个角落。
“三一五碎尸案打捞尸块目前都不能拼凑完全,这起案子涉及到的线索指向四位嫌疑人,巧的是嫌疑人的杀人动机都太明显。参与调查者为九尘市和柏荃市的刑侦支队全员及特设重案组,共计十七人,死亡人数据不完全统计为七人,身份是柏荃市重案组成员,归档在柏荃市刑侦支队档案中心。好,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有问题的可以现在就提问,不想继续调查的现在就可以走人关门。”
程澈打开倒计时软件,按下了开始键,“计时开始。”
会议桌上有人如坐针毡,有人面露难色,有人眼神不断瞥向门口。
直到有第一个人合上记录本,弯腰致歉,关上了门。
“程老师,”第一个开口敢吃螃蟹的人是戴琪,“我们目前为止的侦查方向是对的吗?”
“是。”
“那动机呢?凶手知道了柏荃市局正在调查三一五案于是就对涉案人员下手,那凶手杀乔嘉呢?是因为乔嘉目睹凶手抛尸过程是目击者所以就把她头都砍了吗?那凶手怎么就能确定死者乔嘉看到的就是他呢?”
“乔嘉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死......死者工作的院校?”
“死者生前重色,他在和嫌疑人梨韩玉在一起之前,你们有深挖他的人际关系吗?要知道三一五碎尸案出事之前,死者所任教的学校曾传出死者的桃色新闻。”
“桃色新闻——”戴琪进入学校论坛,搜索关键词,网页一转列举出了好几页相关词条,“在死者获取任教资格之前,曾被曝光出和未成年多次出入酒店,但是由于视频举证过于模糊无法还原,加上学校压下此事才没有导致事件发酵。”
“这个动机够了吗?情杀外加目睹抛尸?”
戴琪联想到自己已经答应爸妈给介绍的相亲局,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够了。”
在整个解答戴琪疑问的期间,会议室的门开合三次。伴随着手机的震动,程澈在本子的左上角写下了‘3’,“五分钟倒计时结束,关于三一五碎尸案和三二九卖/淫案的并案案情分析报告会议,正式开始。”
投影仪的画面暂停在死者与他的四个嫌疑人之间的动机关联图,邰铮还记得这是他刚被任职为刑侦支队副队的第一起案件,案件发生的不到24小时就轰动了整座城市。他好像稍微有点懂程澈对于三一五案的耿耿于怀,尘封了七年前的案件在这一刻被打开,好像就是在面临七年前的自己。
他至今都不知道柏荃市的哪位领导在‘同意本案归档’那一栏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邰铮?邰铮?”
程澈伸出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
邰铮回神,“你说。”
“不是我说,这一部分发言是你的,”程澈低语道,“你是不是昨晚没就开始想案情分析所以没睡?”
邰铮象征性的掐了掐鼻梁,“可能是吧。”
会议开始前,邰铮曾接到电话,秦安指定在茶水间见面。
“我查过了,这是全局里最安全的区域。”
邰铮注意到秦安手里的文件,“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请我喝茶。”
秦安想暴揍邰铮的想法再次提上日程,“这张纸要是交出去别说喝茶,你和程澈给我养老我都嫌少。”
是美容院地下,文件显示死者伤口为二次伤害,即为死者的喉部分别有两次刺入,通过模拟分析第一次刺入的程度要比第二次深,死因为失血过多。
而秦安交到周局和岳厅手里的是死者喉部为利器刺入,死因为失血过多。
邰铮清楚秦安这次是把自己坚持的专业权威都搭在自己和程澈身上了,生出来的心虚让他不敢再直面秦安,他将文件折了又折,“这起案子破了之后——”
“饭就免了,”秦安端起杯子,发现空杯走进茶水间再出这个行为就不合理,于是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我还不想这么年轻就下岗。”
“TEST,TEST,”程澈对着麦克风轻呼一声,“三一五案死者特征,吸/毒,身高172厘米,体重61千克,身体较一般人虚弱,长期重色。死者车内的疑点众多,勘察之后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假设凶手在城郊外的车中杀人,那么运尸和抛尸的时间不会相差太久,而且根据现场血迹痕迹分析为线状喷射血液,死者死因是窒息死亡。如果我是凶手,在正常的打斗中凶手没必要捅对方一刀拔出后再拿其余物品导致对方窒息性死亡,没必要这么麻烦,还有一种就是如果在死者侧捅导致窒息死亡,死后运尸,那么车里就会有相应的拖拽的痕迹,颈动脉也会留下大量的血液,不应该是现状喷射。”
林野将投影仪播放切换至死者的车内,“那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是死者故意隐藏自己,才没有清理车内的血迹,引导警方把车内作为第一案发现场?”
“没错,如果我们按着这条线索往下梳理,死者在十一号就已经死亡了,可是死者的手机在十二号发出了短信。”
王曦含是在会议之前就已经接触到这个案件的有关线索,同时也可以在第一时间确认凶手,“能拿到死者手机并且解锁的,不就是死者的妻子吗?”
邰铮替程澈拧开了保温杯的杯盖,看着徐徐升起的热气,“这不是也能理清楚吗?”
“是啊,”程澈哼笑的一声是从鼻腔发出来的,“这不就理清楚了么。”
“如果死者真是十一号就死亡了,那这起案子的时间线呢?”任真一张一张筛过张片,“也就是说十一号晚上确实有人把车开出去了。”
邰铮说:“死者本人开的。”
任真把小区监控视频重新播放,在画面定格在死者开车到小区的车辆栏杆前按下了暂停键,“但是那不是老城区吗?监控我们也看不清,如果是凶手开车呢,和他差不多的身高,戴上死者的手表穿上死者的衣服。”
“那我们整合一下手中的线索,”程澈看向投影仪,“死者因为长时间吸/毒身体机能受损,他的妻子体型和他相似,伪装成死者把车开到了郊区,为自己的杀人伪造了一个现场,从而转移视线混淆时间差。”
任真提问,“那其他人的时间线是不是也可以向应排除了?”
“可以,怎么不可以,”程澈把前一天讨论关于时间线的纸从本子里拿出,摊开在桌上,“嫌疑人陈起文和梨韩玉二人时间统一,没有额外的抛尸时间,监控也显示二人在晚上八点到凌晨的三十分都在练习室,而且他俩的关系一个是主犯的话另一个肯定是从犯,梨韩玉和另一个嫌疑人的关系几近没有,任飘又是给死者提供毒/品的合作方,梨韩玉右因为毒/品一直在受死者的长期控制,两人不像是合作关系,更像是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的连坐关系。”
“这么看来的话任飘的动机也明显,”林野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他长期要为死者提供毒/品,死者又对他长期的辱骂,和死者的妻子一同杀死死者自己也解脱了。”
“我刚想说邰铮你这队里的人还算聪明,转眼这就,”程澈倒是不客气,“根据监控视频任飘是晚上21点44分回的家,我们能确定的抛尸时间是在晚上21点40分,别说在郊外抛尸,他车开处小区就要四分钟。但我们这位嫌疑人又和死者的妻子有点关系,如果是是任飘完成杀人、分尸、再烹尸、抛尸——”
“为什么是任飘?”
程澈被问得噎住了,“不是,我是不是应该直接说有点关系是任飘喜欢有夫之妇,谁能看自己喜欢的去干这心理压力这么大万一再吐在家里还得打扫卫生的缺德事?”
任真被程澈说的更是没话,“那......那万一是死者的妻子杀人,任飘帮着分尸呢?”
程澈喝了口茶水,“我歇会,你自己的队员你自己给解释。”
邰铮从程澈的手里接棒,“如果真是死者的妻子和任飘,那他们在13号根本完不成就交换尸体物品,如果按着你说的,那就是两人在郊外的屋里已经完成了交换再由死者的妻子抛尸,但是根据我们的结论这就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还有几种情况我就顺着说了,任飘杀人后交给死者的妻子完成剩下工作,我首先要说的就是,他们两个人没法直接交出一个完整的尸体,二人的重合时间太少,任飘完成前部分工作,剩下的烹和抛交给死者妻子,两人就更没有机会将尸块交给对方,而且根据车内的情况分析,我们一开始就排除了任飘把死者约出来的可能性,死者所在的小区监控也显示他没有提前到达死者所在的小区,所以任飘的嫌疑也没有。”
程澈几乎脱口而出,“一模一样。”
邰铮追问:“什么一样?”
“和之前排除嫌疑的情节一模一样,”程澈如实说,“再往下就要排除死者妻子的嫌疑,然后整起案件重新被放回档案中心,等之后再有人想起再被拿出来,循环往复。”
“不会,”
邰铮给出的肯定截断了程澈的往日重现。
“这次我一定会把三一五案的卷宗正式交到你手,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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