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冀无翼在哪里?”冰冷嗓音缓慢但却清晰无比,仇羽将剑压的紧了几分,犹如猫戏老鼠般欣赏他的惊恐和无助。

只觉那冰冷一直钻入自己的皮肤直达血脉骨髓,耳中仿佛听见了剑中百千血魂哭号之声。一阵眩晕,额头不住往外渗出冷汗,封成喉咙动了动,勉力回道:“这,没叫冀无翼的。”

仇羽缓勾唇角,明眸却内敛沉下,道:“那么慕容翼呢?”复杂的盯着房门片刻,她一作势,示意要他打开。

嘎吱,门应声而开。但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案上的茶还隐约冒着热气,显示屋里主人刚离开不久。

阿弥陀佛,公子不在,得以逃过一劫,封成惊讶过后是无比的庆幸,可随即被巨大的惊骇所吞没。

微微一笑,仇羽眼中杀意大现:“他在哪?”

摇摇头,封成颤声道:“我,我不知。”

“既是如此,你就怨不得我了。”话音未落,她已身沉剑出,其疾如风,其势如虎,反手挽起一剑直往他心口刺去。

我命休已,封成认命的闭上了眼,下一刻,剑刺入胸,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

闪着嗜血的快意,蓦的,她一凛,只听凌空“铮”的一声,一股至刚至极的力道漫卷而来,不及反应,肩头一麻,气瞬时泻去大半,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

眼中寒芒剧盛,她回撤剑,剑光闪现,直取神秘蒙面人露出的半边脸颊。

以掌作刀,以坚对坚,那人功力显然是高出甚多,掌刀劈去,隐挟风雷,轻易就震开了她的剑,仇羽一惊,不再硬对,斜移扭身、半旋、拂剑……避招一气呵成,刹时,掌风呼啸,剑影重重。

眼一沉,那人身形一展,跃出五丈,出了屋子。仇羽持剑紧跟而上。

按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封成咬着牙,跌跌撞撞跟了出来,扶着廊柱头晕眼花,依稀间见到两道飘动身影纠缠争斗在屋外的雪地上,卷起漫天的雪花飞舞,连喘了两口粗气,他拼尽全力提气喊道:“快,快来人啊,来人啊!”

适时的仇羽向后一纵,站定看着收了掌势立在风雪中的那人,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兴奋,激动,喜悦,不解神色一变再变,动了动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跟我走。”

封成的身子一点点滑下,耳边传来了一长串的脚步声和打锣声,视线中那两人一前一后飞身而去,成为了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提着气,两人皆是踏雪无痕,使得追赶的护卫无法从雪地上寻到他们踪迹,不多时就在茫茫夜色中失了他们的影。

倏地那人停住疾掠的身形,冷冷道:“你走吧,仇羽。”

乍然回首,仇羽一闪,挡在他面前,扯下覆面的纱巾,嗓音因过于激动而变得干哑,坚定道:“不,你要和我一同回去,寒烈。”

见他不动不言,仇羽一个上前,微仰头紧盯着他的幽幽深眸道:“我知道,你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你不是大牛,不是一个普通人,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冷瞅着她,寒烈拉下面巾,露出刚硬的下巴曲线,还有紧抿的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刻,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该什么时候回那是我的事,还有不要再对结彩坊不利,至少在我还在那的时候。”

他对她仍是那么的不带半点余情,一如既往,冷漠的让她揪心,心痛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几乎让她无法佯装平静的站在他面前,仇羽握紧手中的剑柄,冷对道:“你当知道,若不是奉了少主的命,我缘何要踏足这结彩坊,还有,你不回去复命,也只会给那带来麻烦。少主的脾气,你比我更了解,任你武功天下第一,也决翻不出他的手心。”

纠紧了眉,两人对峙了半晌,寒烈的脸寂冷如初,道:“再给我三天,我了了手头的事,自会回去。”

迈入诺大空空的店堂,望着孤身临窗而坐的男子,慕容翼唇间滑过一抹笑意,似讽似嘲,恍喜还悲。

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指环,冀无函双眉一耸瞥向他,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一双眼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二哥,多年不见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一挥手,示意他落座,冀无函顾自斟了杯酒,先推到他面前,又给自己也斟了杯,眸光深处,渐渐有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蒙蒙笑意,凝着他的脸道:“真想不到,你真真还活在世上,而且居然这些年来就在我们的身边,多么讽刺,来,为弟敬兄一杯,庆祝我们兄弟重逢。”

慕容翼长指捻杯,微垂眼,抬了抬唇角道:“王爷,这酒,在下受不起。”

傲然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冀无函举杯自饮而尽,道:“看来二哥还是愿意做慕容翼啊,而不是冀无翼,也是,这样的娘,这样的天家,确实没什么好眷恋的。”

慕容翼不置可否,在他心里冀无翼已离自己远来越远,仰头一饮而尽,缓缓道:“我今天来只为了告诉王爷,今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应该会很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是的,走的远远的,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这是个最好的抉择。

“你要走?”冀无函想不到才见面就听到离别的讯息,怔怔看着他,眼眸浮起丝丝怅惘和不甘,垂首道:“母妃这几年精神越来越不济,父皇身子也不大好,能找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欢喜吗,以为不会再孤单了,结果。”说完,他苦笑着摇摇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手刚要举起就被对坐之人按了住,慕容翼凝视着这个打小就爱跟着自己身后跑的弟弟,强压着胸腔里蔓延开来的忧愁和怜惜,轻声道:“这样喝易醉。”

长眸轻眨,隐隐有光影流转,冀无函呐呐唤道:“二哥。”

东宫外雪花飘飘洒洒,内里因有燃的正旺的炭火,温暖如春,连刚刚折来的数枝红梅都舒展开了,散发着淡淡醉人的幽香。

冀无双走了三天,也连着让人送来三张花笺,沈思直到今日才鼓起勇气打开看。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是从前吴越王给在外的夫人一封信,如今我不过才离开你一日,却已能体会这其中的思念。”

“小思,营外飞过两只苍鹰,我觉得一定是一对夫妻,恩爱不离,你手甚巧,上回给我的那只面团捏的金鱼只有一只,得了空你再捏一只可好,成双成对才美满。”

………

怎么就是夫妻了,说不定是母子呢,沈思连看了两遍,俏脸绯红,小心翼翼折好,放回到鎏金蓝宝匣子里。

刚刚摆好膳,鬼机灵小八一眼就看出她的羞涩,笑呵呵凑去调侃道:“太子妃,是不是看太子给你的信就看饱了啊?”

东宫上下无一不知,殿下人虽在外,一颗心却是系在太子妃身上,冷了饿了,高不高兴,很快就会有人报到他那儿。

屈指一弹她的脑门,沈思故意板了脸,嘟着嘴嗔道:“就你无所不知,我不是看饱了,是被你气饱了。”

一旁小雪、小玉掩嘴偷笑,小八故作惊慌之态,摇着她手臂讨饶道:“好主子快收回这话,让太子知道了可不得扒我皮。”

“他敢!”沈思一拍桌案,腾的起身,与惊了一跳的小八笑闹着搂在一处。

忽听小太监急报,说是风后遣人来请她去陪膳。

自进宫以来,她俩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沈思聪慧过人,怎不知风后对自己成为太子妃甚为不满,之前有无双在前挡着,但毕竟来日方长,总不能一直靠着他,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如此一想,便换了身雅淡的宫装,又让小八取了新酿的梅酒,赶了去。

斜睨着打量了新儿媳一番,风后也不得不承认沈思论容貌举止确也没得挑剔,可出身商贾,哪怕是楚老相爷的孙女,也比不上从小养在膝头的若芷一根手指头。

“母后,这梅酒是我亲手酿的,刚刚请宫里的姑姑温了来,您尝尝。”沈思落落大方,在她眼中风后是长辈,只要不过分了,她都会尊敬有加,也正是她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难得的入了老太后的眼,却让风后更加不悦。

“你是太子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理当清楚,想来是急急匆匆入宫,教养嫫嫫们没教明白。”风后伸出紫色的指甲长片扣了扣桌案,顿时殿外早候着的四个嫫嫫齐整的走了进来,依序向二人行了礼,便昂首挺胸听她继续说道:“都给本宫打起精神,太子妃往后若有行差踏错,唯你们示问。”

沈思微一蹙眉,抿嘴看了看那四人,虽有些许不快但片刻便烟消云散了,反正东宫大,其他各宫也在不停往里面塞人,再多这几个又有何妨。

香烟袅袅升腾,风后见她不语,趁势敲打道:“无双是太子,是国之储君,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东宫里依制该有两侧妃四嫔妾,母后也不想让你难为,预着给无双再纳一侧妃,你意下如何?”

她看多了自家爹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以为天下夫妻概莫如是,这两月她刚嫁入皇宫,还未想到这层,猝不及防之下,仍是惊呆了。

“怎么?!你不愿?”风后见她一脸错愕,冷哼了一声,搁了手中的玉箸。

让若芷做侧妃已经是委屈了,难得她咽下气表明心迹,愿意屈就,怎这抢了若芷福气的还有脸不愿了。

沈思定定心神,站起朝她福福身:“小思并非不愿,若太子喜欢,别说一个,两个,五个六个又有何妨,东宫那么大,多住几个还热闹些。”

这下换风后错愕不已,瞪着凤眸,好一会才回道:“你真这么想。”

嫣然一笑,沈思压下胸口丝丝缕缕的酸涩,款款道:“既入了宫,难不成小思还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望。”

奢望,风后呼吸一窒,想起曾经的自己,第一次认真的深凝着眼前这玉制天成的女子,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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