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差不多是逃回到的客栈,沈思方知“芊芊”和老仆人一早就不见了踪影,于是派人四下寻找,但遍寻不获,焦急不已,不得不安慰自己他们许是心急赶路,没来得及道别,虽这样想,心里始终不太舒服,就像你待人以真,人家却未待你诚。

坐在房内,沈思单手撑着小脑袋,另一只手不停在桌上划着圈圈,心不在焉的问道:“那头牛还在外面吗?”

“是啊,已经都两个时辰了,他还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大门口,任我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走,小姐,怎么办啊?”小八垂头丧气的问道。

沈思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可随即娇俏的脸庞透出一股执拗的坚定神气,淡淡道:“好一头倔牛,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

“啊!”小八惊呼一声,噘起小嘴,不满的看着她,心想你不也是头倔牛么,抱怨道:“小姐,你,你太狠心了吧,外面看着像是要下雨,还是想个法子让他知难而退,平时你的主意不是挺多么?”

沈思不作声,只斜睨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去取根羽毛来。”

小八不解的看了看她,依言去楼下向厨房讨了根鹅毛,递给她。

接过羽毛,沈思放在近前瞧了瞧,瞬的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站起身,缓缓下楼走到客栈外,只见一道静默的瘦削身影站在门前,任天空中飘落的绵绵雨丝湿了发梢和肩膀,却仍一动不动,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牛。”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清脆朗朗一如天籁,童大牛一惊,转身看去,一怔,眼底即刻闪过巨大的喜意,憨憨的咧开嘴,中气十足的喊道:“老板。”

沈思心微微一软,咬咬唇,硬着心肠递给他羽毛,指着客栈对面的一堵高墙,道:“先别急着叫,只要你能想出法子,在明日之前把这鹅毛抛过那道墙,我就收下你。”轻柔而坚定的话语,在想出法子这几字上重重咬音。

“好,”大牛无知无觉,重重点点头,粗声应道,走到那面墙前,深深一吸气,挥臂将它用力掷出,只见那鹅毛不到半空便忽忽悠悠的飘落下来,反复试了几次,仍是如此,顿时傻了眼。

一扭头看到沈思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随后默不做声的走进客栈,一时他束手无策,沮丧不已,苦恼的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犹豫了下又拾起鹅毛,再次将它奋力向墙头抛去,然后赶紧昂起头,踮起脚尖,鼓着腮帮子向上吹着气,可不一会就气力不济,脸色也变的黑里透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鹅毛又一次落到了地上。

小雨渐渐停息,天色也一点点暗淡下来,关门打烊的客栈前有一道身影,固执的一次次挥着手臂,直到天明,而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也是灯火摇曳,有人同样是一夜无眠。

眼睛满布血丝,大牛挥着酸麻的手臂,使劲吃奶的气力,连自己也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执着的把鹅毛向墙头抛去。

靠着廊柱,沈思看的直头痛,皱起眉,娇美的面容显得极其无奈,出声阻止道:“大牛。”

大牛一听,忙回转身,拿着鹅毛,既惭愧又沮丧的说道:“老,不,公子,我没能把这抛过墙头。”

“算了,”沈思摆摆手,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又接过他手中的那根鹅毛,用丝线绑在一起,轻轻一用力,那石子连同鹅毛便一道翻墙而过,转头对着看傻了眼的他,淡淡的说道:“你瞧,这不就过去了吗?”

往回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他那“咕噜噜”震天响的肚子叫声,心头一震,无力的垂下了脑袋,闷声道:“唉,我就破一次例,收下你,先进来吃点东西吧。”

本沮丧失望、黯淡无光的脸上猝然焕发出神彩,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喜悦,大牛目光炯亮的盯着她的背影,激动的说道:“你,你肯收下我了么?。”

见沈思点点头,他突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不理会过往路人异样的眼神,笨拙的高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沈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个狗啃屎,恶狠狠的回头瞪着那个始作俑者,俏脸涨的通红,薄怒道:“笨牛,喊错了,是老板,不是师父。”

大牛固执的摇摇头,刚毅的面庞浮现相当坚定的神情,说道:“是师父没错,我娘临死前叮嘱过我,如果遇到一个聪明,心肠又好的人,就要我拜他为师,你那么聪明,又肯收留我,以后你就是我师父。”

说完,不顾其他,径自结结实实的朝她磕了三个响头,郑重且恭敬的喊道:“师父。”

沈思仰头哀号一声,果然是好人难做啊,莫名其妙就收了头蛮牛当徒弟,要是被家里的楚宁和楚非知道,一定会被笑掉大牙,呜呜呜,自己能不能杀人灭口啊。

半个月后,车队行过峦县,离京城不足三里地,一路上十分平静,既没遇到山贼,也没遇到什么麻烦,沈思只觉自己运气甚好,殊不知是早有两路人马暗地里为她扫除了沿途的障碍。

“师……父”大牛软绵绵的伏在马背上,有气无力的唤道。

沈思一勒缰绳,徐徐靠近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接着从怀里掏出个馒头,递给他道:“你刚吐完,饿了吧,来,吃了就好。”

大牛颤巍巍的接过,一口下去,大半个馒头就没了,感激动容的说道:“师……父,你,你对……我真好。”

沈思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瞧他力气虽大,可没想到居然晕马,一路上吃了吐,吐了吃,自己却楞是逼着他学骑马,背地里不晓得被小八嘀咕了多少回,埋怨她太狠心。

前方忽烟尘滚动,几匹快骑如风驰电掣般,瞬间奔驰到车队跟前,一字展开。

沈思和大牛皆一愣,抬眼望去,只见正中那人大约二十几岁,容颜俊朗,面带英气,抱拳朗声道:“属下昊王府韩煦奉命前来迎接沈思沈小姐一行。”

闻言,清澈的瞳眸弯成月牙,沈思开心的说道:“啊,是小七叔叔让你来接我的吗?呵呵,韩大哥你好,我就是沈思。”

“沈小姐,请,我等在前方为你引路,”韩煦策马与随从们一起让到两侧,说道,见她这般随和,又听她唤自己作大哥,心里顿生好感,笑意浮上面容。

大牛愣住了,挠挠头,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嚷道:“师父,他,他叫你小姐哎。”

“笨牛,听清楚,你师父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沈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

讶异到几乎是要让眼珠掉出来,大牛难以置信的把视线投向她的胸部,盯着看了半晌,看得沈思火冒三丈,扬起一掌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往哪瞧呢?”

大牛眼睛眨巴不止,好象受了莫大的委屈,无辜的比划着,辩解道:“那个,平,我没看出来啊。”

沈思腾的红了脸直至耳颈,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女扮男装绑了胸,只鼻孔里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上路。

昊王府前,“小七叔叔。”沈思一个翻身下马,连蹦带跳的扑到冀青昊怀里,撒娇道:“您怎么比我还早到京啊。”

冀青昊淡淡而优雅的微笑着,怜爱的点点她的小翘鼻,柔声回道:“叔叔三天前就回到京了,一直等着你来呢,小思,第一次出远门有没累坏啊,对了,其他人呢?”

沈艾宝莲步轻移上前,款款向他施礼道:“艾宝见过王爷。”一抬眼,只觉眼前男子俊美无匹,气度非凡,不由两朵红霞飞上脸颊。

“原来是四小姐。”冀青昊笑着对她点点头,沉稳有礼的回道。

沈艾宝露出娇羞的神态,忽的双膝一软,身子往前倾去,如她预料般的被冀青昊眼疾手快的扶住,甜甜一笑感激道:“多谢王爷,车坐久了,腿脚有些发麻。”

冀青昊待她站稳,迅即松开了手,面色如常,淡淡道:“小姐一路受累了,先进府休息吧。”

一番寒暄后,沈思被安置到了王府的藕香居,而沈艾宝则被安置到了栖梧轩,而两处中以藕香居离内苑距离最近,只这样的安排,无疑让王府中人一眼就瞧出了在王爷心中孰亲孰疏,又见两人关系有如子侄,于是乎对沈思也服侍的格外殷勤。

“小姐,你快来看啊,哇,这床好大啊,锦缎被褥好柔软,哎呀,流苏帐,紫檀香炉,梳妆台上还有那么多的首饰,王爷对你可真好,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漂亮的院子和房间呢。”小八等下人一走,就兴奋的嚷开了,半天没见主子有响动,转身噔噔蹬跑过去,侧着头,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了啊,小姐?”

脑海中还回放着适才在大门口发生的一幕,沈思心里隐隐似有什么堵着,她并不眼盲,何况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彼此的个性和想法都很熟悉,太清楚小姨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摸了摸下巴,小八神神秘秘的凑近了说道:“小姐,王爷他为什么还不成亲啊,我刚才偷偷问了个丫头,她说府里既没王妃,甚至连个侍妾都没,你说奇不奇怪?”

“别八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一千两变成十万两,比较实在,你也想能早点回家吧。”沈思岔开话题道。

小八拍拍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别担心,小姐,这不是还有我和大牛帮你吗。”

听完她的话,沈思愣了半天,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和我徒弟两个去路边玩胸口碎大石么,估计挣的给他塞牙缝也不够。”

小嘴一噘,把头一昂,小八不悦道:“小姐,你少瞧不起人了。”

摆摆手示意她想错了,沈思缓缓言道:“不是瞧不瞧的起,而是有没有这个能力,何况我明天就要进宫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娘交待的事一件都没开始,一年之期很快就到了,看来我得想想其他法子,对了,我那牛徒弟呢?”

王府后花园的一棵大树下,呆坐着一人,一时抓耳,一时挠腮,自言自语,甚是苦恼:“师父原来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唔,娘曾经说过,漂亮的女人是狐狸,最会骗人。”

“可我已经拜了她为师,娘也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对,她是女的,那就是为母,嗯,一样也是娘,亲娘的话要听,师父的话自然也要听,不能因为她长的漂亮,自己就不要师父了,嘿嘿。”

他傻笑了两声,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把困扰他的问题给想明白了,腾一下站起身,乐颠颠的准备跑去向师父邀功,表明自己变聪明了,可没一会,就傻在了原地。

因为他发现他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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