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灵风剑

两日后,晨时,天宝宗。

群山青青,柏林苍翠,盛夏时节的清晨草木水雾蒸腾,山间缭绕白雾若纱若帐。

悬浮巨石之上,天宝宗殿宇被朝阳照着,顺着那如一条跃在空中的锦鲤的光束看去,只见一面被掩着的窗扇后,一名男子笔直地跪在地上。

“自从去岁你带江饮寒回山之后,我觉着你的性子也转了不少!”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

沈影山抬眼盯着那老者,道:“师尊,我从未变过,只是这几年悟透了一些事……”

“你两个不必纠缠在这些话端上,去年我一瞧见那竖子,便一眼看穿,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你说他解了你的封印,我遂未干涉他留在宗内,但你自瞧他去年作出的种种事迹!他不过在利用你!”

“利用?”沈影山听见这两个词从他师尊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刺耳,冷声道,“若说阿寒一心是利用,只怕二位师尊……”

“你是愈发胆大了!”先前那位师尊忽然吼道,怒目瞪着沈影山,只觉得白养了他一场。

殿内一时语寂了下来,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一声:“给师尊请安”

两位师尊对了一下眼神向沈影山留下一句:“休忘了你身上背负的重任,我一宗的荣辱存亡不容谁毁坏半分,就算是你,也不行!”

二人打开房门离去后,外头的白衣少年方进了来。

“师兄,你信上说有了阿寒的下落可当真?”

沈影山彼时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孔,见到进来的人,道:“一路可好?”,那来人正是子鱼。

原来去年隆冬,子鱼知道师尊将江饮寒丢下山崖后立刻去寻,却发现根本没有他的身影,给沈影山传书禀报后就一直在江湖上搜寻江饮寒的下落,昨日收到沈影山的飞鸽传书才急忙赶了回来。

而沈影山呢,他自从去岁忽地失去了江饮寒,方才尝到肝肠寸断、人力卑小的滋味,亦才明白自己内心的情谊,当他收到子鱼的来书后心里也觉得江饮寒定没死,他立刻去询问师尊,哪知惹得师尊勃然大怒,却又将江饮寒的下落作为条件,把沈影山控制了起来,那成婚只是便是这样子才出来的。

“说是在慕安城”沈影山神情倦怠地看了子鱼一眼,走到一旁的桌边,在圆凳上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子鱼与自己各倒了一杯水,“与灵风剑有关”

子鱼一面饮茶,一面听着沈影山的话,道:“我归途中也听说了……师兄大婚之上,有人匿名送来了灵风剑”

“他是想我体会他当日被人怀疑,受众人唾骂的处境”沈影山看着捏在手中的茶杯,想起去年在砚瑶城的事来。

“师兄觉得是阿寒盗剑?想嫁祸给你,让世人以为这是师兄安排的?是我们天宝宗的手笔?”子鱼根本不相信江饮寒有如此心机。

“不!”沈影山摔过头看着子鱼,眼眶发红,“不是阿寒故意为之,是师尊安排!”

“我不懂……”

不待子鱼说出心中疑虑,江饮寒促促道:“师尊扔他下山,是将斩霜雪的地图一并交由了他,条件就是要阿寒盗来灵风剑,事到如今阿寒果真履行了诺言,却将天宝宗置于火上烤!江湖都在等本宗给个说法……但是,这些事我不想过问,为今之念,只希望你把阿寒带回来!”

子鱼见沈影山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心中猜到他断是动了情的,却念及他今时今日的处境,劝解道:“师兄,还记得我当日问你,可爱阿寒不爱,你断然回答‘不爱’,如今见你这般担忧,我只劝你不要忘记当日之言啊!”

沈影山被这段话狠狠刺了一刺,是啊,当时当日,可是他斩钉截铁地否定……

“不!”沈影山转念一想,摇摇头,道:“不是的,我爱他,时日为我分辨了心意,我当时不过是怕……”

“怕?”子鱼盯着他,很是不解,“师兄,你怕什么?”

“江湖流言蜚语,人世风气世俗,哪一样都让人心惊胆战!”沈影山出神地感受此前的心境,只觉如今是脱胎换骨了。

“那么,现今为何不惧了?”子鱼问。

“生死之事,犹如沧海桑田巨变,足够人明白太多太多道理”沈影山看着子鱼,倾诉道,“我被埋在砚瑶城棺材里很多年,却及不上江饮寒死一回”

“我明白了,师兄,”子鱼若有所思,“不过,你如今已成亲,只怕你俩终是覆水难收了……”

“这些,日后再说,”沈影山忽然换了语气,吩咐道:“师尊已经昭告江湖我天宝宗会归还灵风剑给听风堂,且会一并处理慕安城命案之事,我想这其中一定和阿寒有关,你且速速去慕安城保护他,我担心师尊他们会派人对阿寒不利!”

子鱼听说,随即出门预备离去。却在门口顿住,问道:“师兄如此担忧,为何不亲自出马?”

“我留在宗内还有其他要事!”子鱼没看见,沈影山眼底闪过一丝冷厉,当然也没注意到窗外的拐角处闪过一抹人影。

“他果然还活着!”汀林捏着手帕一拳砸在桌上。

林清云冷哼一声:“想不到这野种命这么硬,不过就算他命再硬,这次我也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汀林看着她娘狠厉的神情,便问:“娘打算怎么做?”

“不是说天宝宗派人要去取了他的小命嘛,那我就浇上一把火”林青云的眼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嘴角笑得好似一柄夺人性命的弯刀。

晚霞满天,火烧云热热闹闹地浮在天空,如同神仙在举行盛大的仪式。七月夏日,入了傍晚才有一丝凉意,本应该是家家户户携手出门散步的好时光,慕安城却空空落落的,如同一个死城。

空城之内,一点点马蹄声,便响彻整个城镇。

子鱼日夜兼程赶来慕安城,一进了城却发现街道上行人稀少,店家皆已闭门,远远望过去只有那招牌旗帜在空中随风舞动。

子鱼跳下马,牵着马行走在街道上,想要寻摸一个住所,又想在街上逮着个人问问发生了何事,但走了许久都未碰见一个活人。

此时他已饥肠辘辘,但城内皆以关门闭户,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家客栈,敲了半晌门也无人回应,正一筹莫展之际,闻见一丝肉丝面的香气,牵着马儿跟了去,发现是一锅面已经煮烂在了锅里。想来是面摊老板匆匆躲起来了的缘故。

“这慕安城难道还在发生命案?”子鱼顾不得那么多少,拿起一旁的空碗与长勺,给自己盛了一碗。

正吃着,只听见一声“小哥儿怎么还在外面,快快躲起来,红头面就要来了!”

子鱼一抬头,见是一妇人正在关窗户,他遂笑着问:“红头面是什么?”

“听说是江……”不等那女人说完,一只粗手忽然从房内伸出把那窗户蓬地一闭。房内传来低吼声:“你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说不定他就是红头面!”

子鱼方才听见说“江”,心下呐喊“难道是“阿寒?!”也对红头面十分存疑,忙忙地吃完面,放了几个铜板在灶台上,遂牵着马打算选一个落脚地儿,只等那红头面来!

圆月升上柳梢头,夜空干净,点点星辰。

子鱼寻到一个破茶棚,将几张长凳子并在一起做了床,好在是夏日并不觉寒冷,这两天赶路下来他早已是格外疲惫的,平躺在凳子上,没一会儿便熟睡了过去。

月移夜色深,这空城内只响着更夫打更的声音,浓重的黑夜下,一行人大摇大摆闯进了慕安城。

子鱼那时美梦正香甜,忽然被一整吵嚷声惊醒,他迷迷瞪瞪做起来,耳朵里漏进几声“江饮寒”,他立刻清醒,奔过去,便看到三四个戴着朱砂面具的男子将那更夫逼到角落,领头那个直嚷嚷道:“今日撞见我江饮寒,就是你的死期,要怪只能怪你运气差,赶上了我天宝宗下山的日子,旁的人你也莫怪,做了鬼只管来找我沈影山!”

说罢,举起大刀正欲砍下去,子鱼抽出自己的佩剑一把甩出,那男子感觉到身后飞来武器,反手就用大刀挡下。

子鱼快步冲上前去,抓住自己的剑柄,便与那几人缠斗起来。更夫见状立刻落荒而逃,满口嚷嚷道“红头面来啦,江饮寒杀人啦!”

子鱼听说如此,眉头一皱,心中想明日这消息一定传满慕安城。那几个男子见子鱼分心,互相对视一眼,一刀砍中子鱼肩膀便逃了去。

而此时的后山,江饮寒正看着那含着无问和尚灵魂的荷花发呆。

“公子,月华吸收的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徐燕儿望着荷花池上面的山洞口径,圆月已经移走。

“这和尚,定是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江饮寒侧头去看徐燕儿,“虽然我们用莲花含其灵魂,吸收月华作出肉身是为了报仇,但是我更有一些事情要搞明白!”

徐燕儿看着江饮寒认真的样子,问道:“公子还想弄清楚何事?”

“天姥!”江饮寒侧头和徐燕儿的目光对上:“我怀疑天姥和秋家当年被灭门之事有关,也许这就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我想给我外祖父家报仇,给我娘报仇,给我,报仇!”

徐燕儿听后道:“公子虽休养了这数月,但内力尚未复原,如今又要用我们狐族的法术,我担心公子走火入魔,”徐燕儿顿了顿,“公子大可以徐徐图之,无须操之过急的……”

江饮寒摇摇头:“燕儿,你不懂我,如果不快点,我只怕等不到那日……”

“公子……”徐燕儿还想继续说什么,被江饮寒止住了,他道:“你将我的魂魄抽出来,注入无问躯体中便好,把我的肉身藏在这莲花池中就好,有你替我护法,我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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