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简易的口罩和手套,丹青在灵泉水中加入盐和面粉,然后鼓励福来和福达使劲揉搓大肠表面,内外皆要搓上七七四十九遍,再清洗个把来回,直到完全干净。
这玩意儿不难弄,就是味道有些大。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她是个多么好的人啊,还没拜师,就教他们二人清洗肥肠的诀窍。
“姑娘离着远些,莫要熏臭了您。”福来堵着鼻子,全用嘴巴呼吸。
丹青也不添乱,心道这东西闻着臭,等会儿香得不得了。
放过毛茸茸的小鸭子,她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将菜谱先记下来。
没有手机备忘录,也没有笔墨纸砚,她拿着树杈还有些别扭,居然提笔忘字了,诸如“赛螃蟹”三字就只能记起一个半,勉勉强强写了个“赛旁谢”,就算敷衍了过去。
“还是缺点鱼肉,实在不行她去花园的池塘里捞一捞,锦鲤应该也吃不坏。”
心下这般打算着,她抄起菜刀准备将该切的菜先备好,油盐酱醋也按照习惯拜访在旁边。
手里的大勺勉强顺手,就是大铁锅有些笨重,以她的力气颠勺相当费劲了,如果有机会她真想找个铁匠重新打造一套厨具。
肥肠清洗得差不多了,丹青摘下口罩闻了闻味道,指挥二人去烧火热灶。
抬头起身就瞧见了一个熟人——前几日她刚赠过果脯的周嬷嬷。
她不曾空着手来,肘间挎着菜篮子里装了两条足有半臂长的大鲤鱼,另一只手也是拎了一只刚褪了毛的老母鸡。
“嬷嬷可是稀客。”
“姑娘就别折煞老奴了,都是你厨艺高超,咱们正院都跟着沾光。”周嬷嬷将东西放下,生怕丹青不收。
“刘婆子是和我一块长大的老姊妹,她这人眼皮子浅,错把珍珠当鱼目,改日我叫她上门道歉。”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丹青拉到一旁,避开人说道,“这猪下水、泥鳅啊,就端上主子的饭桌了,不雅,不雅。”
能在正院站稳脚跟的人,怎么会不知这位新晋厨娘的厉害,那些个混不吝的人,就是看不惯福晋身子骨好了,特意使绊子呢!
偏刘婆子是个没脑子的,听信了谣言,人家说丹青瞧不起她,都不曾上门送银子做打点,她偏听偏信就干了糊涂事。
这丹青姑娘也是块硬骨头,周嬷嬷信她能将猪下水做成美味,可若是主子和主子爷试吃以后,认可了这猪下水,她们的好日子只怕就到头了。
更有甚者,外头沸沸扬扬说四爷有特殊癖好,见着猪下水就走不动路,一天两顿恨不能抱着猪生啃,这后果谁能承担得起?
她们的小命只怕都不够偿的!
刘婆子是无知者无畏,可周嬷嬷害怕啊!
一听刘婆子嚷嚷着“要那丫头好看”,吓得一身冷汗,就差没甩个大巴掌过去,让她清醒清醒。
送点破烂东西给小厨房,往小了说是害得她自己,往大了说就是奴大欺主,不把福晋放在眼里!
周嬷嬷扯着脸皮笑得有几分谄媚,盼着丹青大人有大量。
可怜她一把年纪了,还要跟个年轻小丫头赔礼道歉。
“她就是作威作福惯了,不是针对你。”
丹青没吭声,她不是真·硬骨头,纯粹是搞不懂刘婆子为啥要为难她。
“原来是没有打点。”歪打正着了,即便她有银钱,也不会白白送出去。
她在职场混从来都是靠实力,却忘记了社会是个大染缸,靠关系的人不吃亏。
那不好意思了,她没有钱,拒绝加入染缸的邀请。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丹青看了看篮子里肥美的大鲤鱼,行吧,也省得她跑去池塘捞鱼了。
“既是玩笑,我也不当真了,还要多谢嬷嬷跑这一趟,这二斤肥肠您也莫要嫌弃,拿回去尝尝鲜。”她拍拍周嬷嬷的手背,笑容明媚真诚。
周嬷嬷的手僵在半空中,这小丫头怎么恩将仇报?
“玩笑话的,您不要当真。”
周嬷嬷松了口气,一步三回头,见她没有再摆弄那一坨猪下水,才安心离去。
“姑娘,咱们不做了?”福来委屈,那臭东西他洗了半天,说不做就不做了,他还等着唱一出好戏叫刘婆子好看呢!
哪知道虎头蛇尾,这就没了下文,他不禁好生失望。
丹青瞧他耷拉着眉眼,忍不住笑骂道:“我等下就去门口,撸起袖子同那刘婆子干一架,扯她几绺头发,甩她几个巴掌给你看戏可好?”
成年人的世界里全是利弊,哪有那么多公平正义可讲。
可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凭谁都能捏上两把。
人人都说她是福晋身边的大红人,既如此,她非要作实这件事不可。
她既没穿成真老虎,那就借着主子的威风,使上一招狐假虎威,免得有人不开眼,非要上前踩她两脚。
食材总归都齐全了,她整理好心情便开始热锅。
肥肠不上桌可以,但是泥鳅还是照做的,就是怕泥鳅钻豆腐这道菜惊吓着主子,丹青最终还是定的泥鳅豆腐汤这一道菜。
“姑娘,还是您高。”福来默默凑上前,竖起大拇指。
“这泥鳅营养味美,怎就不配上桌了?”丹青笑而不语。
食材都是上苍的恩赐,哪里就有高贵和不入流之分?
大火烧热,葱姜蒜爆香,收拾好的泥鳅全部倒入锅中翻炒。
烟气缭绕,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还是得缝制一些口罩才行。”一是为了厨房卫生问题,二是油烟吸多了对身体不好,对皮肤也不好,会加快衰老速度。
虽然她二八年华,但女孩子哪有不在意容颜老去的。
待泥鳅熟透一些,她往锅里加入黄酒和酱油,翻炒入味后,倒入灵泉水和豆腐块小火慢炖。
“差不多两刻钟。”
福达闻着香味记下时间,守在灶台旁。
挑了较大的那一只鲤鱼,丹青打算做松鼠桂鱼。
其实最好是用桂鱼,也就是鳜鱼,当然鲤鱼也可以。
鲤鱼出水噼里啪啦摔着尾巴,“砰”地一声被震在砧板上,趁着它晕劲儿上来,丹青迅速将鱼肉和鱼骨分离。
这是一道功夫菜,顾名思义对刀工有一定要求,鱼尾不能断,鱼皮不能破,腌制后裹上玉米淀粉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点缀上一把炸松子,头昂尾巴翘,形态似松鼠,这道菜自此便有了灵魂。
有形有色还须得有味有香,热气腾腾的糖醋汁同样是点睛之笔。
既是家常菜,一般会按照个人口味调整糖醋汁的比例,只是丹青对这些知晓甚少,听说乾隆下江南的时候很是中意这道菜,想必他爹妈应该也差不离。
她只管按照寻常做法调汁,做得好吃就不会被浪费。
最后一道赛螃蟹还未出锅,春桃早早就守在小厨房门口,福来依照惯例,盛了一小碗豆腐汤请她品尝。
“闻着真鲜。”
喝之前还有空夸上一句,待碗口碰了嘴唇,她竟是半句也不说了,小口小口品尝着味道,心道可一定得和丹青交好,就凭她这厨艺,御膳房里的大厨怕是都没几个能打的。
“再给姑娘续一碗。”
福达瞧她对着碗底依依不舍的模样,果断添勺加汤。
春桃姑娘可是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在爷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呢。
他们小厨房今日受了委屈,怎的也得叫她知晓才是。
“那多不好意思。”春桃这般说着,又连汤带肉添了一碗。
泥鳅肉质鲜美,豆腐汤底醇厚甘甜,早先她以为一年十斤夸张了,如今看来,一个月涨十斤都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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