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

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哦不，也许就算知晓最后会变成这样，他也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如果要替自己这无聊又短暂的人生写一篇自传，开篇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这样：

“多年以后，第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扫视窗外司空见惯的景色时，仇白会想起那个，自己被三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围堵在自家餐桌上的凌晨。”

__________

“你是个什么东西？”

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用那双狐狸似的眼睛警惕打量着他。

在他左右两侧，分别是一个哆哆嗦嗦、但是目光异常坚毅的年轻人。看来只要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他们两人就会不由分说，立刻扑上来把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三人并排的身形就像是一座高耸的墙壁，投下的影子笼罩在仇白的脸上。

仇白抿了抿嘴唇。

无论怎么看，现在都是一个非常适合举手投降的时机。

可惜，他已经做不到这件事了。

骨碌，骨碌。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仇白浑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他在桌面上轻微地晃动，发出阵阵声响。

看到他像是皮球一样可笑地摇晃，面前的男人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好似看到什么荒谬至极的怪物，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他的惊惧再好理解不过。

因为桌上的仇白，此刻只剩下一颗脑袋。

尽管如此，他的眼睛还会转动，鼻翼依然因为规律的呼吸缓慢颤抖，他的皮肤白皙柔软，面色也保持着生命力的红润……

只是在那空无一物的脖子以下，在颈部参差不齐、一看就是被相当粗糙的刀法砍断的横截面上。

煤灰一样黑色的渣状物质，正像是窸窸窣窣从墙上脱离的墙皮一样，无休无止地泄漏出来，在空中灰飞烟灭。

——【你的外貌让频道里的观众赞叹不已】

【获得了新的打赏礼物】

__________

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做着漆黑看不见边际的梦。

这样沉重的睡眠不知究竟是持续到了哪一天，可以确认的是，当仇白的意识恢复清明时，他已经客观意义上地苏醒了很久了。

眨了眨眼睛，眼前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密匝匝的黑色中，还隐约勾勒着几道模糊的家具轮廓。

仇白迟钝地意识到，他现在在自家沙发前面。

后脑勺上粗糙又柔软的触感来自沙发的底部，脸上坚硬冰冷的压迫感是因为他正躺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撑着地面直起上身，但正要伸手的时候，仇白却错愕地顿住了。

手？他的手在哪里？

这种感觉既不是麻木，也不是僵硬，而是空了，什么东西消失了。

仇白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想要挪动自己的手，就像是从一个空空荡荡的塑料袋子里试图抖出什么东西。

他的手不见了。而且不仅是手，现在，他几乎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碎片般的记忆像是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白色纸屑，朦胧落入他的脑海之中。

仇白想起来了。

他死了。

是他杀。

刀捅进身体的瞬间，他茫然地失去了意识。

然后，就像是所有犯罪片里都会有的那种老套隐晦、光线昏暗的镜头，杀人，分尸，肢体在案板上被落下的钝刀震得弹动不止，肉片和被稀释的血液打着漩涡，在水龙头哗啦的冲水声中，从厨房水槽的排水孔灌进下水道里。

唯独剩下一颗脑袋——也许凶手没有办法处理，又或许是他死不瞑目，看着有点吓人。总而言之，他的头颅被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并且，仍然存留着意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仇白死了，但也还没死，但从又和死了差不了多少。

毕竟当前的情况，无论如何挣扎，他都一点动弹不得。

因为现在的仇白，只剩下一颗毫无作用的脑袋。

【有观众进入了你的频道】

突然，眼前亮起了一行字幕。

它出现在仇白视野的最上方，自带一块发亮的小光板作为底部屏幕，看着就像是那些视频平台上显示的弹幕。

可是他现在这个位置，眼前的空间怎么想都没法摆下一整面电子设备。

足足愣了四五秒，仇白才意识到这条字幕完全是凭空出现的。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抱怨频道首页的界面设计】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注意到你的现状】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对你的状态大吃一惊】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打赏了付费留言：怎么回事？死人直播？】

“……什么死人？”

仇白呆呆地重复。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大吃一惊！】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大吃一惊！】

……

……难道这是飞蚊症吗？

这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观众自己吃了一堆惊之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仇白一头雾水，这才注意到自己视野的右下方有四个按键一样小小的选项，从上到下依次是：人物，属性，频道，任务。

他本能地试图按下它们，可是现在的他连一根手指也没有。

奇怪的是，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一个光屏界面骤然在他眼前打开。

【人物】

【姓名：仇白】

【年龄：26】

【公会：暂无】

【成就：暂无】

简单的五行字缀于界面中央，荧荧泛光的科技感和3D立体的逼真程度令他大为震惊。

……这是什么游戏的界面吗？

公会？成就？听着有些耳熟，班上的学生们似乎经常念叨，好像是现在年轻人的喜欢的游戏内容？

可惜仅限于有所耳闻，仇白对于游戏相关的东西一窍不通，一迟疑后，他试图用意念跳转到下一个界面。

跳转很顺利，然而，屏幕中央的内容却让他吓了一跳。

【属*%*@”性%】

界面的标题不知为何夹杂着许多乱码，主体部分更是一片狼藉。仇白只能看出来这大概是树状图一样的东西，最底部一个圆框里应该写着什么文字，圆框外的指示线条向上如树冠一样撑开枝桠——可无论图像还是字符，都像老电视机的画面一样模糊不清。

唯一能辨认清字迹的几个枝桠上写着奇怪的东西：

【毫无征兆的平地摔：你时常在惊人的时间，惊人的地点，以惊人的方式平地摔倒】

【始料未及的料理技术：你的料理技术高超，如果不会有70%的几率搞错糖，盐，和洗衣粉的话】

【纠缠的不幸：你的生命被不幸纠缠，幸好尚未染上抽卡游戏】

不。请等一等。

怎么感觉都不是什么好词。

岂止不是好词，简直寥寥数笔就概括出仇白失败的人生。

仇白赶紧眨眼，移动到下面一个选项。

频道界面空空如也，中间只有一行字：【权限尚未解锁】。

仇白面露迷惑，再次跳转，出乎意料，任务界面倒是普通地显示着文字。

【主线任务：预备战（未完成）】

【任务详情：占领土地，组建公会，保持存活】

【任务奖励：10000功德，点化进阶】

【失败惩罚：死亡】

什么任务？什么惩罚？

死亡？

认真的吗？

脑海里瞬间闪过数不清的死亡游戏的电影情节，仇白错愕地瞪大了眼。

……然后又慢慢恢复到平静状态。

虽然死亡惩罚听上去很可怕，但仔细一想，他好像已经死了。

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脑袋的仇白如是想到。在一片黑暗中，他莫名地得到了些许安慰。

不管发生多么恐怖的情况，至少死掉的人怎么想都不会再死一次了。

用电影里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吧——毕竟除了一颗头以外，他也不剩下什么。

……所以他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变成僵尸了？还是说他成了一个只剩脑袋的幽灵？

僵尸和幽灵还要打游戏吗？

这么想着，不知何时眼前的界面已经关闭。看来，这东西是由他的意识控制的。

现状令人一筹莫展，这时，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弹幕”信息重新出现。

【有观众进入了你的频道】

到底是哪里来的观众啦。

【一位喜欢猎奇的观众惊讶地打量着你】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招呼自己的朋友】

“……”

原来这家伙刚刚突然消失，是去呼叫自己的同伴了。

仇白的心情五味杂陈。他也知道当下情况简直猎奇，但现在这样，好像变成了动物园里任人围观的稀有生物。

不过转念一想，那所谓的“观众”刚才好像听见他说话了吧？他们到底是怎么监视自己的不提……也许他能尝试和这些人交流？

“呃，你们好？”

【一位喜欢猎奇的观众喜欢你的反应】

【一位喜欢猎奇的观众打赏了应援棒x1】

总感觉像是叫了一声后被奖励食物的流浪猫……

仇白犹豫着，正准备开口询问这是什么状况，突然，门口传来了“吱呀——”的声音。

门轴转动，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随之，一个弱弱试探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有人吗？”

仇白一愣，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同时，他愕然睁大了眼睛。

【一位走错了频道的观众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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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局一颗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