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烁的那个问题,让我陷入了一阵沉默。
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这不是废话嘛,肯定喜欢女的啊。
但是他能这么问,是觉得我是同性恋吗?我看起来很娘吗?我喜欢的人就不能是女生吗?
所以我又生气了,我没有回答蒋文烁的问题。
但我的沉默在蒋文烁这里变了味,他以为我的沉默是另一种借口,直接就颁布了我的性取向。
「原来你喜欢男的。」
我差点说出一句脏话,但我没有骂过人,硬生生的承受了来自蒋文烁的性取向攻击。
「江阳,那你跟他接过吻吗?」
这个问题又让我头皮发麻,我抬起头看向蒋文烁,在他的眼睛里察觉到了探究的意图,我又打算沉默,但不知为何,我的耳朵突然变得很烫。
「没……没有。」
蒋文烁又露出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他的手宽大又温暖,那种触觉我可能此生都无法忘记。
他清透的嗓音颤动了我的心脏,我似乎变得不像以前的江阳了。
「没有就好。」
他似乎有点庆幸。
五一假期在第三次月考之前,我重新回到那家餐馆打工,这次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双倍工资,但是店长有补贴。
假期的我工作起来非常认真,洗碗也洗的超级干净,但在第三天的时候,蒋文烁又来了,这次他跟着一帮跟他年纪相仿的人,个个都很帅很高,看着也很贵气。
我去上菜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所有人都盯着我的额头或者眼睛,我觉得不适,上菜速度变得很快。
菜上完了后,我突然被叫住,里面的一个人叫我给他倒酒,我推脱不下来,只好拿着白酒给他倒了一杯。
那人看起来跟我一样大,竟然敢喝酒。
一个人做了,另外的人也要我照做,我一个一个的倒了,直到轮到了蒋文烁。
他看着我,握着杯口阻止我往里倒,我只好收回那玻璃酒杯,但当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后想要离开,之前的那个人突然又叫住了我,叫我给他再倒一杯。
我不想惹是生非,也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变得难堪。我回头再次给他倒了一杯,却在靠近的瞬间,我的屁股被人捏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但我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很正常的给他倒了一杯。
再次被轮了一遍,到了蒋文烁,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动作。
我以为他不爱喝酒,所以我拿起桌边的温水壶准备给他倒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
在我的身旁,看着我,然后抬手捂住我的眼睛,我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和惨叫嘶吼的声音。
直到蒋文烁松开我的眼睛,我才看清当时的场景。
饭菜全都被弄乱,包间里酒气熏天,人全走了,只剩下我跟蒋文烁。
「刚刚……」
蒋文烁喝了口我给他倒的温水,冷静的开口。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看着满地的玻璃,一瞬间又有点心疼,我跟蒋文烁说这些是要赔钱的,蒋文烁说他有钱,我也只好闭嘴。
但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似乎听到了恶心、同性恋去死之类的语言谩骂,但我没有认真,所以我没有真的察觉到那一切。
我对于蒋文烁很少认真,他总是能让我的注意力随意的拐弯,然后不去在意任何我想持续在意的事情,眼里和脑海里只有一个蒋文烁。
这似乎是蒋文烁的天赋,我其实也心甘情愿的被转移,那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五一假期真正结束的那一夜,我又接到了蒋文烁的电话。
他让我去楼下接他。
因为上次的事情,我对蒋文烁还是有愧疚的,所以我没有任何怨言,直接就走了下去。
五月的天还是有点燥热的,连我都穿着单薄的长袖,但蒋文烁还要套件皮外套。我只以为这是这个时代的时尚,其实那只是为了掩饰他衣服下,自残时留下的斑驳的伤口。
天热起来,我少铺了一张毯子。
夜里,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我猜蒋文烁也跟我一样睡不着。
我张口喊他,得到了一声回应,我才开始问我的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一出,好像我跟蒋文烁之间就只有这些话能聊一样,但是蒋文烁真的很温柔和体贴,没有说我的话很无聊,而是很坚定的嗯了一声。
「有,好久了。」
我一瞬间诧异,但我还是强装镇定,我很想问是谁,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得不到答案,最后就只是嗯了一声,淡淡的说挺好。
蒋文烁在黑暗中浅笑一声,嗓音带着沙哑。
「江阳,你家的被子很舒服。」
我猜他这是要常住我家的征兆,我没有说话,蒋文烁还在说。
「你家很有安全感,我很喜欢。」
这次我本着礼貌点点头,但被子下的我,脸却红了。
五月是荷尔蒙上升的五月。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在我家里乱走,像狮子巡视领地一般的蒋文烁,他看见我起来了,招呼着我去洗漱吃早饭。
我看着满桌的包子油条豆浆,一瞬间有点懵。
那天早饭,是我吃的最丰富的一次。
到了上学的时候,我不希望我跟蒋文烁出入时间一致,所以我让他比我晚到五分钟,他也同意了。
我们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后来蒋文烁再也没来过我家,但是我们还在同桌。
六月的时候,南方开始雨季。
每天每夜的下雨,我的被子也变得不舒服了,肆意滋生的霉菌在我家当了领主,我开始了每日的霉菌消除计划。
那段时间,我的家每天都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觉得蒋文烁不在,是对的。他一定住不惯我的家。
七月,暑气上浮。
我家没有弄空调,所以我整天待在饭店里,享受着空调的同时,一边挣钱打工。
下半年我就高三了,要开始学习准备考大学了,打工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了,我还是觉得要珍惜一下的。
七月的末尾,我原本以为我会很平凡的过完七月的最后一天,我却在家楼下见到了蒋文烁。
我不知道他在我家楼下等了多久,但看他汗淋淋的衣服、湿润的额头和黏在头皮的刘海,我觉得他等了很久。
我远远的望着他,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躲到了暗处,掏出我的翻盖手机,给蒋文烁打了第一个电话。
「蒋文烁,你在哪?」
蒋文烁似乎有点犹豫,在电话那头沉默着。我以为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脆弱,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而是在暗处给他打电话。
如果蒋文烁跟我说,在我家楼下,那我会让他等我一下,然后我在原地等个两分钟,才出去,这样可能不会伤害到蒋文烁的自尊。
但是蒋文烁没有说在哪里,而是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问了一个很无关紧要的问题。
「江阳,北方的夏天也那么热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跟不是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我应该把蒋文烁带回我的家里,然后让他看看我一个月的霉菌消除成果。
「你要来我家吗?」
我第一次邀请蒋文烁,心情多少是有点忐忑的,不是怕被拒绝,而是怕蒋文烁嘲笑我,说我很在意他。
但今天的蒋文烁就跟受挫的流浪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树下,也不回答我的话,就只是握着电话呼吸。
我只好现身。
我跑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迎着他错愕的表情,我浅笑一声,然后像之前的很多次蒋文烁安慰我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接着我看到了一滴水落下,蒋文烁的眼里闪着水光。
雨季又来了,我带着蒋文烁上楼。
他露出来的皮肤上有很多小红点,我以为是被蚊子咬的,拿出了很久没有的驱蚊膏给他涂,但是蒋文烁却拒绝了。
「我想洗澡。」
我只好放下,然后给他拿我最大号的衣服给他,但是他不要短袖,一定要长袖。
晚上睡觉很热的。
他摇摇头,说没关系。
我只好同意,把长袖递给了他。
蒋文烁洗澡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我还是照旧给他打地铺。
怕他晚上热,我就简简单单的铺了一层,然后是一张单薄的被子。
我家的风扇只有一个,所以我今晚应该是要开着窗睡觉的。
但屋外的雨好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变得越来越大。
我只好在蒋文烁的地铺旁边,再打一个我睡的。
我弄好后,浴室门开了,蒋文烁赤脚走了出来了。
他头发发梢还在滴水,我只好拿出我的毛巾给他擦,他接过后先是闻了闻,然后才往头上擦。
我问他,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蒋文烁摇摇头,表情很淡,但是还是那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洗发水的味道,不难闻。」
我放下心来,拿起我的换洗衣物进了浴室,进之前我告诉蒋文烁,不要睡我的位置。
蒋文烁先是愣住,然后对着我笑。
「你就那么不放心我?」
「没错,你每次都要霸占我的位置。」
我说完就进浴室,关上门,不愿跟蒋文烁说话。
因为我根本说不赢他,在很多时候。
第一次来我家时他的坚定,和后来的无数次,我始终无法拒绝。
可能这就是同病相怜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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